說出「師尊喜歡弟子」的剎那，黑蛇眼睛一眨，顆顆飽滿剔透的淚水奪眶而出。
黑蛇蹭著師尊的指腹，啪嗒啪嗒掉眼淚。
黏黏糊糊，嬌嬌氣氣。
了清嘆氣，嫻熟地拭去他眼角的水痕：「怎麼又哭了？」
「弟子，弟子高興……嗚，師尊喜歡弟子。」
「難過時哭，撒嬌時哭，高興了也哭，小哭包。」
了清親親他的眼睛：「眼睛，很好看，為師很喜歡。」
又將黑蛇從頭摸到尾，沿著脊背一路安撫，舒服得黑蛇不禁纏緊了手腕。
「嗯……師尊。」
了清捏捏尾巴尖兒：「放鬆。」
黑蛇哼哼唧唧鬆了力道，蛇信子糾纏了清的指頭，說話帶著哭腔：「師尊喜歡弟子。」
「嗯，對。」了清摩挲著蛇鱗，觸感細膩，「鱗片，為師也喜歡，尤其是黑色的蛇鱗。」
黑蛇眨巴眼，抽抽搭搭往了清手指上抹眼淚：「師尊，師尊喜歡我的蛇鱗。」
指尖因著愛哭的小蛇滿是水漬，了清道：「好能哭，不會哭脫水嗎？」
隔空取物拿來一旁的碧螺春，哄著願紫誅喝下。
喝了茶水，願紫誅貼著了清的手腕，感受著其間的脈搏跳動，一下一下打著哭嗝。
眼眶紅了一圈，暈得水潤潤的紫眸略微緋紅，好看得人離不開視線。
了清放不下輕撫黑蛇眼尾的手。
還是放下，轉而抬起，做出一個推的動作，門窗具開。
「紫誅，看著。」
一枚水鏡出現在願紫誅面前，願紫誅看著水鏡里的自己。
了清指尖微動。
手指在半空輕微撥動一番，淺淺探出頭來的陽光一路攀爬，被牽引著落到掌心，再移動著撒上一片黑鱗。
願紫誅睜大雙眼。
黑蛇本黯淡無光，卻在陽光照射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那比夜更暗的黑絢爛，於深黑之中透射著紫韻，蛇身行動之間，霞明玉映，斑駁陸離。
了清：「人言烏鴉漆黑，實則其五彩斑斕。紫誅，還覺得你的尾巴丑嗎？」
願紫誅呆愣愣晃動蛇頭。
水鏡內外的蛇身燦然。
「有人愛鮮艷妍麗之色，有人愛低調絢爛之景，鮫人之尾滑膩如紗綢，黑蛇之鱗光滑玉石。」
勾起蛇尾在唇邊輕輕觸碰，了清聲調輕微，而語氣珍重：
「不需要和別人比較，不需要浸水，也無需敷粉。你為蛇身，為師不曾厭惡，你為人身，為師亦不會前後態度各異，為師所收之徒是願紫誅，蛇形願紫誅，也是人身願紫誅。可明白？」
「明白，弟子明白了，師尊。」
願紫誅又想落淚了，卻被了清闔住了眼：「別急著哭。」
願紫誅乖巧閉眼。
只聽得了清一笑，如春訪人間：「想要親嗎？」
尾巴尖一緊，願紫誅下意識咽一口唾沫。
師尊，在說什麼？
師尊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了清鬆手，願紫誅得以看見師尊。
皎皎月輪，不及仙人半分，仙人卻面帶微笑，詢問他可要一吻。
了清點點自己的側頰：「嗯？不要嗎？」
啊……原來是臉頰。
不是他朝思暮想但不敢輕易觸碰的唇瓣。
他完成訓練、修行了，奔向師尊的時候不僅會向師尊討要眼角一吻做獎勵，也會在高興的時候抱著師尊的脖子，親吻師尊臉頰。
師尊總是很縱容他，微笑著，任由他這個小孩子親近。
願紫誅眨眼掩蓋心虛。
他果然想得太多了，師尊對一個六歲小孩從無防備，自然也不會往別的方面想。
儘管和心理預期不符，但願紫誅還是重重點頭：「要！」
了清淺笑，抬起手腕：「那就自己來。」
仍盤在手臂上的黑蛇扭動蛇身，舉起蛇頭，歡歡喜喜找師尊親近。
而後，撞上一堵看不見的牆。
由於滿懷期待而沖得飛快的黑蛇直愣愣撞到牆上，腦袋貼上牆面，擠壓得面容扭曲。
了清噗嗤一笑，拉遠了手腕。
撞得略微暈頭轉向的願紫誅暈乎乎晃著腦袋直起身，又要當場哭了出來：「師尊？」
短短兩個字，飽含巨大委屈與疑惑。
他很是不解，為什麼他親不著師尊，還離師尊越來越遠。
「師尊，弟子撞得好痛，嗚……」
黑蛇渾身一顫，尾巴尖兒繃直。
了清緩緩收回掐了蛇尾一把的手，很是關切：「疼嗎？」
「嗚……師尊，弟子疼。」願紫誅委屈極了，眼淚嘩嘩流。
師尊不僅不讓他親，還掐他！
了清冷笑：「疼就對了，該罰。」
願紫誅滿眼困惑。
了清似笑非笑：
「為師與你朝夕相處一年多，其間可有一次嫌棄過你？成日胡思亂想，還胡亂艷羨鮫人尾，若非無有邪術，你是否拼了命也要化出鮫人尾來問為師可喜歡了？」
糊裡糊塗的，願紫誅下意識點頭承認。
他確實是這般想的，都想偷摸找顏如玉求經了，還有些不甘找情敵討要經驗呢。
但是如果能得師尊喜歡，那麼這一切都不重要！
「竟還承認！胡鬧！若是要你為了為師的喜好而自損身心，為師當初何必救你，又何必收你為徒，悉心教導！何不直接將你變作鮫人？」
了清博聞強識，對一些隱秘法術亦略有了解，他若當真喜歡鮫人，不說可以直接將南海鮫人島作豢養之所，他甚至可以直接將旁物改造成鮫人。
陰私邪惡之法非了清所求，他也並不會因一己喜好而強人所難。
顏如玉身為學甚肖甚的影靈欲變性、變形，了清都千叮嚀萬囑咐休得行邪術，且三番五次檢查。
他親自收養、千恩萬寵的徒弟他難道還會任由其自殘嗎？
同寢共食一年，了清隱約也能猜到願紫誅的偏激與極端，若他當真只喜艷麗鮫人尾，只怕願紫誅還真會做出什麼難料後果。
了清沉聲：「紫誅，為師希望你學會愛自己，可明白？」
願紫誅包著眼淚，哭道：「弟子明白了。」
學會愛自己，那就把愛自己排在愛師尊之後吧。
了清可不知願紫誅心裡所想，不然只怕又要狠掐一下蛇尾。
「長記性了，日後休想什麼自損之術，也不必過分杞人憂天，時時擔憂哪裡惹為師不滿。」
他親一下徒弟的眼尾，哄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為師永不會拋棄你，也不會願意你為了為師自殘。」
尾巴放在師尊掌心裡細細揉搓，眼角尚余柔軟觸感，願紫誅心中一片甜蜜。
師尊好愛他。
然後，心裡甜得不行的黑蛇，就這麼一臉懵地以作為手鐲的方式被了清帶出房門。
「師尊？」
不給他變回來嗎？
了清：「不安分。為師已下禁制，今日休想化人形，就這般待著，長長教訓。」
黑蛇身體滾燙。
啊？原來變成蛇時時待師尊身邊是懲罰嗎？
嗚……喜歡，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