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蛇人找媽媽的話一出，了清還沒覺得什麼。
只是在想要如何告訴小蛇人是天生地養的，他沒有媽，也沒有爹。
正琢磨著，隔老遠便聽見隨之的聲音：「爹爹！」
了清放下小蛇人，循聲而望。
自西邊飛來的隨之，身後是丹曦漸沉、殘陽似血。
何等明亮的黃昏，火燒雲一路熱烈幾乎要滾進人的心頭。
了清打量身旁雙眼亮晶晶問「娘親何在」的小蛇人。
紫色眼睛，黑色蛇鱗，同樣孺慕親近的目光，是他徒弟沒錯。
又看看自己自己所處的位置，昆玉山之陽。
今日感應到蛇蛋隱隱破殼，正巧昆玉山靈氣濃郁，他便帶著小黑蛋走進山林，正巧行至昆玉山之陽。
再想想自己身上的著裝。
隨之是個心靈手巧的孩子，用鮫紗製作的衣物璀璨奪目非常，雕刻的雪晶耳墜亦是十足華麗。
——金烏墜地，大荒昆玉之陽見吾父……父漠然。
了清出離沉默。
難不成，夢境之主與遺址主人不是同一個人嗎？
小蛇人尾巴尖兒纏上父親的指尖，眸子專註：「爹爹，您怎麼了？」
了清搖頭：「無事。」
他的徒弟，除了昆玉山太上長老首徒之外，真的沒有什麼別的身份嗎？
此時隨之也抵達了清身邊，他沖得飛快，落地了上氣不接下氣地呼哧：「爹，爹爹，纖阿娘，娘……」
小蛇人：「纖阿娘親嗎？」
冷靜自持、波瀾不驚的了清帝君腳下一個踉蹌，讓姍姍來遲的纖阿給扶住了。
「嘖，我就離開那麼些天，你怎麼連站也站不穩了？」
纖阿前些日子有事臨時離開，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事，她表現得好似了清知曉的樣子，隨意說了一聲便離開。
直到今日才回來。
小黑蛋孵化期並未見過纖阿。
了清看向纖阿，纖阿艷麗的眉眼張揚，氤氳著不解。
「嗯？你怎麼不說話。」纖阿疑惑。
了清嘆氣：「嗯，回來了，事情處理好了？」
「嗯，不過是小桑想念我，我去和她見了一面。」
了清：「……」
小桑又是哪個新人物？
他還得裝一切了解的樣子，瞭然點頭。
角落裡，隨之悄悄擰眉。
對整個世界充滿探索欲的小蛇人還在孜孜以求，揪著了清的袖子：
「爹爹，這位是無憂的娘親嗎？」
小孩眼裡盈滿惴惴不安與好奇，臉龐稚嫩，天真可愛，手下的動作倒是一點都老實，正偷摸著將父親望自己這邊拽。
偷偷手動隔絕爹爹與「娘親」。
了清：「……」
這麼黏糊、小心眼，更確定是他的徒弟沒錯了。
他開口解釋：「倒也……」
偏生纖阿是個洞若觀火的，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她對著無憂笑眯眯道：
「對啊，你可以叫我娘親的。」
隨之直接驚呼：「娘，娘親？」
了清伸出去制止的手卡半空。
連忙將徒弟抱起來親一下眼尾。
他感受到地下土地稍有晃動夢境隱有崩塌跡象。
而今懷疑徒弟似乎是夢境之主，自然得先安撫好徒弟。
小蛇人愣住，呆呆地摸摸自己的眼睛：「爹，爹爹？」
了清捂住小蛇人的眼睛：「紫眸望之奪目，一時失態，抱歉。」
小蛇人漲紅了臉，蛇尾糾結地快盤成中國結，尾巴尖兒望了清手臂上纏：
「嗯，嗯……沒事的爹爹，只要爹爹喜歡，怎麼樣都可以的。」
纖阿笑盈盈看著父子二人。
她順勢拿出一本空白的本子塞無憂手裡。
「無憂是吧？也沒什麼見面禮，這次出門帶回來的本子便交給你。我與月神娘娘略有交情，這是我從蟾宮折來的桂枝做的本子。
「蟾宮桂樹與尋常桂樹不同，幼時萬年不長，活著萬年不死，死了萬年不倒，倒了千年不朽……這桂枝作書，可萬萬年不朽，贈予小無憂。」
了清看著無子本子熟悉的外殼，心沉到地底，好眼熟。
一旁的隨之滿臉恍惚，愣愣地望著「一家三口」，這三人圍在一起，氣氛看起來十足和諧，好一個歡樂一家親。
纖阿說著，又遞給隨之一個無子本子。
隨之：「謝，謝謝娘……」
他糾結不知道喊娘親還是娘娘。
纖阿調侃他：「嘖，叫娘什麼呀？」
了清更心沉。
到底誰是夢境之主。
隨之也心沉。
不，不對啊，纖阿娘娘從來沒說過和爹爹是道侶關係啊？
嗯？等等！
隨之瞳孔猛縮，面色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纖阿娘娘也沒否認過與爹爹的道侶關係！
最早太史叔調侃二人的時候，纖阿娘娘也僅是毆打太史叔一頓，都沒下死手。
難不成，是被戳破了真相，惱羞成怒的輕微打鬧？
思及此，隨之嚶嚀一聲，軟軟倒下去。
本體是一棵桂樹的纖阿不負大樹之名，支撐了這個攙扶那個，當即做了隨之的倚靠，眼疾手快抓住隨之，將他公主抱抱住。
「嘖，好弱。」
夢境穩固了。
了清沉思。
臉頰紅撲撲的無憂眨巴眼睛，好似才看見隨之，繼續發問：
「爹爹，這就是隨之哥哥嗎？爹爹收了當義子，並且親自取名的隨之哥哥嗎？」
了清：「嗯……」
心下一個咯噔。
——父多子，嫉。
——兄名為父所取，嫉。
「唉，真羨慕哥哥姐姐們，能早早出生侍奉爹爹。」小蛇人滿眼憧憬，說著又略帶自責，「不像我，出生這麼晚，現在還是小小的，還得靠爹爹天天抱懷裡孵化。」
——各兄事父較吾久，嫉。
攬住隨之，纖阿奇怪地投過來視線：「誰摘了沒成熟的野果子嗎？可別摘啊，生果子可酸了，我隔老遠都能聞見味兒。」
了清：「……」
捏捏額角。
好混亂的現場。
這畫面越發像無名書的內容了。
夢境之主到底是誰！
當然，目前這不是最重要的，當前最重要的是怎麼回應愛哭鬼徒弟的問題。
不過這好辦，了清又親親小蛇人的眼尾，先行暈乎小蛇人的心智。
趁著小蛇人雙頰緋紅之際，了清思索怎麼安慰事事要爭人先，尤其是極其黏著他的徒弟。
正猶疑著，救星奔襲而來。
「倉域，可算找著你了！」
了清期待地看向太史，希望他能說出什麼轉移話題的內容。
太史懷裡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小孩兒。
了清一愣。
小蛇人探出頭來：
「哇，這就是爹爹說的人族幼崽嗎？全身軟糯糯的，好可愛，不像我，蛇鱗還沒消退完全，硬邦邦的，醜死了。」
了清：「……」
又開始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