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眼一閉眼便是物換星移,星河倒轉。
了清緩緩起身,坐於水鏡前,看向鏡中青衣冷麵的青年。
青年顏勝花月,耳墜雪晶,質勝冰霜,面容如此熟悉,那是他自己。
他消化著腦海里的信息。
他踏上神壇之階,再次睜眼已入遺址主人之夢。
此夢境時間處鴻蒙紀元,應當是混沌末期。
此時燧人將將讓火種成為人族可用之物,與太史同期的神農也還是小孩,沒有讓依靠打獵為生的人族紮根於土地。
火種預示混沌期將歇,土地象徵人族立足,而凡史昭示文明的正式誕生,使鴻蒙的混沌無序走向新生。
夢境主人身份不明,倒是給他安排了個身份,他是混沌末期來自青丘的一隻九尾狐,化形之後同眾多生靈一樣,以創世神之形態,即人形,行走於大荒。
此境,他非了清,名倉域。
本該如夢之人一般魂融夢中,前塵忘卻,度過黃粱一夢般的倉域一生。
了清摸著手中的雙龍玉佩,翻到其背面。
上書:「許卿長樂。」
這自出生地拿出來的玉佩,倒是護佑著他在夢境中保留完整記憶。
將自己的記憶完完整整吸收,張手,掌心的玉佩化作飛灰而散。
除卻靈魂,非此境之物不可留,便連他腦子內的流音劍也早已沒了蹤影。
起身,了清走出房門,衝著門外之人打了個招呼:「太史。」
獸皮裹身,背負箭筒的男人應聲而上,吆喝道:「走啊倉域,咱去打獵。」
了清定定看著男人,一身古銅色肌膚,上半身赤裸,下身裹獸皮。
太史起初非神,飛升後倒也留存些塑像,後世亦知曉太史真容。
這是太史,鴻蒙紀元結束混沌期走向黎明期的人族前驅太史。
這也是除了因創世神而興起的雪晶耳墜之風,了清確定此時是鴻蒙紀元混沌期的原因。
目前太史還只是一個普通的魁梧有力的打獵好手,靠著打獵採集為生,仍與族人一樣日夜敬神,未有望神之念。
倉域這個身份大約於幾年前行至人族。
旁族生靈壽命長、存世久,文明發展較之人族先進。見微知著,衣著打扮便是其一。
人族還在茹毛飲血穿戴獸皮時,如青丘狐族之列已著絲綢輕衣,尤其是「倉域」似乎早年與鮫人族交好,得了幾件鮫紗作衣。
人族生來無靈力修為,創世神為其開闢一地任其生存,少有大族者至此。
了清帶著一路收養的小孩兒們,初初抵達人族這個其餘種族甚少踏足的地方時,蒙昧的獸皮野人們見之驚為天人,幾乎就要跪拜下來稱其為神明。
了清急急制止他們。
他向許多未出大荒的人族解釋大荒之外的世界,而後便在此地短暫居住下來。
太史便是這時候找上門來。
太史是族中頗為強壯的青年,每次打獵皆是族中翹楚,族中許多姑娘心儀於他,成日堵在他門前。
人族此時民風開放,喜歡便上,若非太史足夠健壯,只怕早早被武力亦是不俗的姑娘們給綁了回窩。
太史回絕姑娘們,問了緣由,他只道他志在遠山。
族人只當他是個一心打獵的悶木頭,被太史日日纏著的了清知曉,太史所言遠山,是山遠之處。
這個自幼生長於大荒的青年,在幼時雖父母進山,登上山巔,看到遠處群山連綿不絕,便生出要走出去的念頭。
但山峰蜿蜒綿亘,難以進出,太史籌備了好些年,終於做好準備要出山探索外界,恰此時了清至。
鴻蒙黎明期前歷史不可靠,《吾言》中太史只道得神助,了清不知太史具體是通過誰走出的眾山環抱之所。
單知此時夢境中,人族難有外族人出入,了清這個仙氣飄飄,看著博學多識的人便成了太史獲取山外信息的渠道。
太史日日找了清玩樂、講故事,作為聽故事報酬他會給了清獵物,也會帶了清上山打獵。
當然了清只是陪同,在見識了清可移山填海的靈力後,太史便再未讓了清出手。
今日,太史又來找了清一同進山。
「且慢。」
面對太史的邀請,了清看一眼天色,東方既白,先行制止了太史。
太史也看了看初升的太陽,笑道:「你家那位又帶著你兒子出門晨練了?」
了清點頭:「今晨歸期晚些,我想等他們一同進山。」
「正巧!我可想念嫂嫂廚藝了,今日讓我邊吃嫂嫂做的早餐,邊等嫂嫂和侄子不過分吧?」
「纖阿非我妻。」了清從廚房內拿出早餐,「纖阿是我友人,再這般纖阿可要揍你。」
太史驚恐瞪大雙眼,當即拍拍嘴巴:「不說了不說了,我不說了。」
纖阿看著弱質芊芊,可是打起人來可是拳拳到肉,十分生猛啊。
了清嘆氣。
他在夢境中照舊走一路收養一路小孩兒,所遇之人都是他入夢後所識,他都能說個明白來歷。
唯有這個剛入夢境便笑喚他「倉域」,言談之間好似與他十分熟稔的女子「纖阿」出現得莫名其妙,收到的記憶顯示她就是他多年好友。
既是友人,了清也探不清楚夢境主人究竟想在夢境中做什麼,便默許纖阿的同行。
了清一直在思考自己在夢境中扮演的是什麼角色,這纖阿又起到什麼作用。
直到數年前他收養了一個名叫隨之的幼年影靈。
男孩兒看著孤僻不近人,初次見到了清和纖阿時,眸中隱含眸中情緒,看起來偏執又古怪。
纖阿對這個小孩很好,讓了清把他收為兒子,不是其餘小孩的收養身份,而是義父義子的關係。
撿到隨之的地方,是人族邊界,名昆玉山,那個林子是山之陽。
進了人族領地,一開始人們以為了清和纖阿是一對,那時了清發現隨之看自己的眼神更古怪。
莫名的,了清想起入夢前看到的無名書,遺址主人的日記。
很好,他終於知道他在夢裡的角色了,他是遺址主人寫的蘊藏各種風格、飽含各種情緒的詞語所代表的人物,遺址主人之父。
看來這個隨之,就是遺址主人。
想到無名書里通篇的「嫉」字,了清頭疼。
又想起夢境之主甚至嫉「母」。
了清身邊的同齡異性,可能存在曖昧關係的也就纖阿了。
他思索著,想到無名書扉頁有些「父親」二字甚至飽含糾痛苦,或許改善夢境之主的父子關係,消除他的怨懟能使夢境解除?
想到這兒,了清先嘗試著消弭隨之與「母」的誤會,先是澄清二人關係,再是讓纖阿與隨之多多接觸。
夢境不見崩塌,很好,看來方向不錯,了清遂繼續撮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