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上,李承獻的桃花眼流露出幾分痛苦。
「莞爾,恭喜你,一連拿到了三個大獎。」嚴格意義上來說,《敦煌》拿到的最佳影片獎,也有季莞爾的一份。
「謝謝李老師。」雖然李承獻已經退圈了,但季莞爾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稱呼,只好繼續這樣叫道。
「不用謝。」李承獻別開了視線,仿佛這樣,就無人能夠看到他的脆弱。
「其實有件事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是關於顧諶的。」
李承獻抬起眼,眼神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莞爾,顧諶的身份不僅僅是世界top3的大學教授,也不只是環宇集團的總裁,這個人背景很深,我怕你以後會受傷。」
雖然李承獻一直有關注著國內的動態,並且知道季莞爾和顧諶分手了,但顧諶似乎並不認可。
李承獻很清楚,以顧諶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麼都是手到擒來,今晚看到顧諶的出現,可以說李承獻才是最不意外的那個!
也許是怕季莞爾有所誤會,李承獻又補充了一句:「當然,莞爾,我沒有任何的意思,就只是……只是出於朋友的立場給你一句忠告。」
李承獻說的艱難,可見他有多不甘心「朋友」這個身份。然而,在父母的三令五申下,李承獻已經明白,他和季莞爾是永遠都不可能的。
想到這裡,男人的桃花眼裡浮動著濃濃的哀傷。
他說道:「莞爾,我很擔心你。你相信我,我比誰都希望你能夠幸福。」
如果可以,李承獻甚至想,他願意永遠以朋友的身份守在季莞爾身邊,分享她的難過和歡喜。
「謝謝。」季莞爾柔聲說道。
雖然,她並不清楚李承獻是從哪裡得知顧諶的真實身份的。但他的這份心意仍是讓季莞爾很感激。
季莞爾的反應異常平靜。
平靜到李承獻的心中後知後覺地生出了一個猜測,他脫口而出道:「莞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對於這一點,季莞爾並沒有否認。
「如果你指顧氏的話……是的。」
「看來是我想多了。」李承獻笑意苦澀,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小丑,所有的擔心和牽掛,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
「莞爾,就此別過。」最終,李承獻點了點頭,跟季莞爾錯身而過。
只是,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卻透出了一絲倉皇。
季莞爾收回視線,心中生出了一股惆悵。
世上失意的人何其多,李承獻,還有自己,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滄海一粟。
季莞爾剛打算回房間,卻見顧諶已經從房間出來了,他斜倚著牆壁,長睫低垂,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但季莞爾走來的那一刻,他像是有著心電感應一般,立刻抬起頭,墨眸猶如霧靄籠罩的漫漫長夜,仿佛吸附了所有光明。
季莞爾心中一悸,停下了腳步。
「走吧。」顧諶上前幾步,捉住季莞爾的柔荑,握在了掌心。
察覺到身邊的人微微掙扎,他反而握得更緊,指尖的力度將季莞爾的指節都捏痛了。
然而,季莞爾只是皺了皺眉,那一聲痛呼被堵在了嗓子眼。
即使顧諶最憤怒的時候,也從來不捨得傷害自己。季莞爾再一次清醒地意識到,那個任她笑、任她鬧的男人已經不在了。
車上,留聲機里放著藍調的歌曲,沙啞的女聲宛轉低回,讓這無聲的氣氛更加尷尬。
季莞爾睫羽顫了顫,想起頒獎時顧諶附在她耳邊的那句話:「莞莞,我可以讓他回來。」
他們都知道,這個「他」是誰。
「顧先生……」季莞爾睫羽顫了顫,率先打破了沉默。
「還是叫我顧諶。」閉眼假寐的男人睜開了眼睛,似笑非笑地道,「我更喜歡你叫我的名字。」
季莞爾咬住了唇。
半晌,妥協地道:「顧諶。」
只是比起從前的濃情蜜意,這一聲顯得極其冷淡。
還真是深情!顧諶嗤笑了一聲。
「你說的……可以讓他回來,你沒有騙我嗎?」
季莞爾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仍是抱著那虛無縹緲的一線希望。
「你覺得呢?」顧諶的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絲冰冷的弧度,「你現在就可以下車。否則,接下來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季莞爾放在膝蓋上的雙手驟然收緊,死死咬住嘴唇,才咽下了喉間的那絲嗚咽。
她不敢去賭!儘管……她不敢去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見狀,顧諶的墨眸浮上了三分譏誚。他伸出手,一點點掰開了季莞爾的手指,不管會不會把人弄痛。
白嫩的掌心上,留下五道半月形的傷痕,只差一點,就會湧出鮮血。
「你這是在懲罰你自己?還是說……」男人的墨眸愈加冰冷,「我就這麼讓你難以忍受?」
「並不是。」季莞爾抬起眼帘,濃密的睫羽下,一雙杏眼水光點點,卻倔強地沒有在顧諶面前哭出來。
「我只是想知道……」
「算了。」季莞爾欲言又止。
反正很快,謎底就會揭曉了。
汽車漸漸偏離了市中心,朝著郊區的方向行駛,最後停在了一座古堡前。
比起伯納爾公爵的住處,這座古堡的建築面積更廣闊,並且因為翻新過,並沒有那股陳舊、腐朽的氣息。
然而,當季莞爾走進去的那一刻,才發現古堡內的布置除了曜夜黑便是極濃的酒紅色,兩種色調交織在一起,像是潑墨上的鮮血,令人難以呼吸。
「上樓。」顧諶淡聲,往樓梯上走去。
男人的皮鞋身陷在幾何圖案的地毯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季莞爾的心臟上,令她的身體情不自禁地發著抖。
終於,在三樓的一處房間前停下,顧諶推開門。
鞋子被他隨意地扔在了通道上。
見狀,季莞爾跟著脫下腳上的高跟鞋,赤足踩了進去。
看清房間裡的布置後,季莞爾的一雙明眸倏然間睜大。
森森寒意襲來,尾椎骨更是一陣戰慄。
季莞爾的編貝玉齒咬得「咯咯」作響,幾乎整個人都在打擺子。
房間裡是一張復古設計的大床,黃金的床柱上刻著複雜的圖案,床頂的拱形支架掛著黑色的床幃,暗紅色的滾邊,金線暗紋,華美到極致。
讓季莞爾的靈魂都在顫抖的,是掛在床頭上的那幅巨型畫作。
遍地黑色的荊棘,看不到一絲綠葉,頂端盛開著白色的花朵,是季莞爾最愛的白玫瑰。
花朵上方,一個男人被無數荊棘纏繞著,光裸著的身軀上,正在不斷地滲出血跡。
幽藍、濃暗的血液滴落在花瓣上,仿佛隨時可以從花瓣上滾落,從畫作里流出來。
而季莞爾的鼻端縈繞著濃濃的鐵鏽味,讓她心臟顫抖,無處可逃!
季莞爾忽然間閉上眼。仿佛不去看,不去想,便能忘記,畫裡面的男人是顧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