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污濁的血脈
煙海，遺落之地。
昏昏沉沉的天空，荒誕的詭異氣氛。
滂沱大雨激起水霧，殘桓斷壁中蹦躂從天而降的怪魚。
「嘶嘎——」
貪食者矗立廢墟之中，漆黑身軀宛若一座高山，遮擋半邊天的冰冷雨水。
雷加站在巨龍身前，冷漠的眸子凝視前方。
「龍！！」
「是巨龍，還有大船……」
「……」
一群衣衫襤褸的銀髮身影縮瑟在廢墟里，緊盯著漆黑巨龍竊竊私語。
在雷加的視線中，藉助幽綠龍焰看清他們的模樣。
那是十幾名年齡不大的瓦雷利亞男性，身上穿戴殘破不堪的甲冑，手裡握著鏽跡斑斑的刀劍。
可這些男性外貌怪異，甚至可以稱為畸形。
面部長出細碎鱗片、紫色瞳孔過大或分裂、脊椎不自然彎曲……
有甚者，齙牙或者朝天鼻，手腳呈畸形狀。
「這是一群……怪胎。」
雷加眼眸晦暗不明，面上盡顯冰冷。
「嘶嘎——」
貪食者淋著大雨，情緒暴躁至極，龍吻溢出絲絲縷縷的綠火。
「龍王，外來的龍王……」
人群傳來慌亂叫嚷，戰戰兢兢地的望向身材頎長的雷加。
此時的雷加側身而立，濕漉漉的銀髮貼合側臉，將坦格利安家族的非人美貌體現的淋漓盡致。
與之相比，前面這些人僅是烏合之眾。
「是哪家的龍王？」
有人畏首畏尾的嘀咕，悄默默仰望山嶽般的漆黑巨龍。
一打眼，漆黑龍首垂在駕馭者頭頂，龍吻咧開一抹殘忍弧度，睜著兩簇陰森森的幽綠鬼火睥睨。
那種可怖的狡詐眼神，仿佛盯上一頓美味佳肴。
啪嗒！
雷加上前兩步，踢開擋路的醜陋怪魚，高聲道：「誰來告訴我，這座城邦與你們的來歷？」
靜！
死一般的寂靜，人群鴉雀無聲。
一個個低下銀髮頭顱，躲在互相身後，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雷加環顧一圈，沒發現任何威脅。
能看到的，僅有恐懼與掩面。
他們似乎不想被人發現畸形的身體，揭穿脆弱心靈的窗戶紙。
「嘶……嘎……」
科拉克休降落一旁，踩塌半面殘破牆壁，緩緩壓低似蛇龍頸。
海蛇率領水手登陸，圍住廢墟般的城邦。
「陛下。」
海蛇面色陰沉，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那群本地人。
踏足長夏之地時，假想會有瓦雷利亞後裔生存。
可轉悠三個月，別說渡過末日浩劫的血脈，連只像樣的野獸都沒有。
登上這座看似破敗的城邦，居然有這麼多……怪胎。
「稍安勿躁，科利斯大人。」
雷加目光警惕，取出尋龍羅盤推演。
石質指針瘋狂旋轉，指向廢墟城邦的西側，與臨海懸崖相對的建築遺址。
這代表幽藍幼龍沒有逃走，還躲在這塊土地上。
與之相應，他想要的東西也當存在。
踏踏踏……
雨勢漸小，人群後方的殘破建築里走出一道身影。
披著布滿破洞的灰袍子，杵著一根藤木拐杖，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遠方的客人，誠摯歡迎你們的到來。」
身影掀開兜帽，露出一張還算英俊的硬朗面龐。
「你是誰？」
雷加沉聲道。
對面披散一頭灰色長髮，瞳孔渾濁無神，黑袍難掩赤著的跛足。
不像是瓦雷利亞後裔，反倒像魁爾斯的男巫。
「我叫夏爾，這位尊貴的龍王。」
灰發夏爾微微躬身，攥緊杵著的藤杖。
「夏爾？」雷加眸光微閃，問道：「姓氏呢？」
他可是看到了那杆奧利昂家族的旗幟。
灰發夏爾低下頭，聲音顫抖：「尊貴的龍王，您不用試探了，我們都是奧利昂龍王的後裔。」
頓了頓，僵硬面容浮現一抹激動的潮紅：「請問您是哪個家族的後裔？」
說著，渾濁瞳孔望向漆黑巨龍，流露出真切的崇敬。
一條巨龍，真正意義上的成年巨龍。
別說他們一群血脈殘缺的後裔，哪怕末日浩劫前的奧利昂家族，也是兩手數得過來的古老生物。
面對面前的奧利昂後裔，雷加一時間沉默，暗自握住腰間真火。
不過並未出手，而是對著海蛇使了個眼色。
海蛇心思深沉，頓時明悟：
「在你面前的是，坦格利安家族的雷加一世，安達爾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國王，七國統治者暨全境守護者，狹海征服者、瓦蘭提斯之主、鐐銬打破者、灰燼製造者、牧龍者！」
一番話慷鏘有力，字字珠璣的迴蕩在雨夜中。
灰發夏爾呆若木雞，下意識呢喃：「坦格利安家族……」
那不是一個被驅逐流浪的龍王家族嗎？
曾幾何時，傳為人人恥笑的流亡者。
「嘶嘎——」
貪食者低吼一聲，龍首緩慢下垂，綠色豎瞳閃爍凶光。
雷加站在漆黑巨龍之前，深沉道：「我來此尋找一種古瓦雷利亞的奇珍，治療精神受損的父親，你們可有知曉者。」
……
夜深，雨停了。
一座廢棄的坍塌宮殿裡，兩道挺拔身影漫步。
雷加邁過腐朽的磚石，眼神狐疑：「你說這是特利亞，生長著還魂蘭？」
各類龍王書籍的明確記載中，特利亞都是一座古老城邦。
屬於古瓦雷利亞較為核心的城邦之一。
灰發夏爾時刻保持謙卑，有問必答：「如您所說，特利亞早在末日浩劫後便毀掉，絲毫看不出昔日榮光。。」
隨後，主動提及：「您說從長夏之地而來，煙海對岸應當還有一座奧羅斯遺址，我的先祖曾回去過。」
若是艦隊不選擇橫渡煙海，而是平行尋找陸地板塊。
說不準會碰上那座遺址。
雷加眼睛一轉，求解道：「你的祖先真是奧利昂龍王，那位在科霍爾自封古瓦雷利亞皇帝的倖存者？」
「並非自封，彼時先祖便是光復古瓦雷利亞的偉人。」
灰發夏爾立馬反駁。
一時沒注意腳下，差點被碎石絆倒。
雷加瞥了他一眼，沒什麼好說的。
意識到自己過於激動，灰發夏爾連忙改口：「當然，沒人能想到，坦格利安的血脈同胞能在西大陸紮根。」
「不止統一了先民、安達爾人與洛伊拿人，還將狹海兩岸與瓦蘭提斯重新納入古瓦雷利亞的版圖。」
說著說著，眼神中的羨艷快要溢出，踉蹌的腳步都飄然起來。
如此成就，不正是奧利昂龍王的追求。
秉持先祖遺志，古瓦雷利亞便是支撐他們在這座監牢活下去的希望。
雷加暗暗盤算，試探道：「奧利昂龍王進入煙海便失蹤了，為何會在特利亞留下血脈？」
這才是他關心的問題。
一位口口相傳的古瓦雷利亞皇帝，末日浩劫的倖存者，少數駕馭巨龍的高貴龍王。
他留下的故事，遠比一座廢墟城邦有價值。
「陛下，那就說遠了。」
灰發夏爾垂下眼帘，低聲道：「先祖想要重回自由堡壘帝國，卻先後遭遇極端氣候與怪物襲擊，最後流落到特利亞。」
「彼時的特利亞滿目瘡痍，先祖率領的艦隊幾乎覆滅，只能在此暫時落腳。」
「可是，災難來了。」
說到此，灰發夏爾緩步走到一堵焦黑牆壁前，低頭道：「那條龍死了。」
「奧利昂龍王的巨龍？」
雷加追問道。
「沒錯，一條兇猛的紅龍。」
灰發夏爾神情悲憫，說道：「就像與您隨行的那位龍王乘騎的猩紅巨龍，不過身形更加壯碩。」
聞言，雷加微微頷首。
艦隊全軍覆滅，唯一的巨龍負傷隕落。
奧利昂龍王徹底失去光復古瓦雷利亞的本錢，更加失去走出煙海的能力。
不用多想，必然是困死在了特利亞。
「可是，你們的身體……」
雷加稍加沉吟，話音點到為止。
「您是說我們的畸形。」
灰發夏爾已經麻木了，平淡道：「煙海是詛咒之地，無論我們與外人聯姻，亦或者遵從傳統維繫血脈，出生的新生兒或多或少有問題。」
整座特利亞，現存的人口不足百人。
大多都是先天畸形的怪胎，以及痴傻的廢人。
甚至近些年的新生兒都是長有鱗片、尾巴的怪物，剛出生便會死亡。
要不了多久，特利亞將會是一座死城。
雷加眉頭擰成一個疙瘩，對煙海的認知更上一層樓。
難怪土地肥沃的長夏之地沒有原住民。
僥倖真有，怕是也會血脈斷絕。
「所以，仁慈的陛下。」
灰發夏爾噗通一聲跪倒，苦苦哀求道：「請您看在同為龍王血脈的份上，能夠將我的族人帶出煙海，不要繼續墮落下去。」
雷加神色不變，拒絕道：「我的船，裝不下那麼多人。」
「陛下，還請您一定發揮慈悲。」
灰發夏爾提起藤杖敲打焦黑牆壁，懇切道：「保證古瓦雷利亞血統的延續，您將獲得友誼的饋贈。」
「比如？」雷加歪過頭。
「您需要的還魂蘭，密室里便有栽培。」
灰發夏爾滿眼真誠，語速加快：「裡面還有一些先祖留下的遺物，絕對不會令您失望。」
「哦，還有密室？」
雷加眼神古怪，看向廢墟中平平無奇的殘破牆壁。
轟隆——
灰發夏爾簡單操作，焦黑牆壁之下裂開一道縫隙，形成一道地下入口。
「陛下，您只要進入其中，就能拿到想到的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