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無事,曲蓁以養病調理為由將容瑾笙安置在了旁邊的院子裡,省去了來回折騰的功夫,為他施針排寒,調理身體,閒時看書曬藥,忙時便各自處理公務。
棠越似是極喜歡這園子,四處溜達,一整日都沒見人影。
曲蓁正準備著人去找,不曾想國公府那邊來了人。
「老夫人說是瞧著那叫棠越的小公子很合眼緣,問王爺可否讓她留著一起說會話,晚些時候放人回來。」
弦外之音就是已經知道了容瑾笙住在私宅這邊的事情,但不打算過問。
聞言,容瑾笙擱下手中的書卷,輕笑道:「這是棠越的福分,有勞你轉告老夫人,他性子頑劣了些,若有什麼衝撞,還請老夫人寬宥一二。」
「王爺客氣,奴婢這就去回稟!」
來人興高采烈的走了。
待沒了人影,容瑾笙對著四周喚了聲,「風愁,你過去看著點,別讓他闖禍。」
「是,主子!」
立即有人憋著笑應了句,隨即消失不見。
時間在靜謐中悄然流逝,很快到了南疆使團離京的日子。
因東宮太子容黎言臥病在床的緣故,陛下命二皇子容溟和四皇子容檀率禁軍護送出城。
曲蓁策馬等在了迦樓的必經之路上。
沒一會就看到南疆使團的旗幟出現在視野中,禁軍和陰司琰的人都已離開,她驅馬走近,立即引起了侍衛的警覺。
「什麼人?再敢靠近,定斬不饒!」
曲蓁還沒答話,馬車內就傳出迦樓的聲音,「放行!」
攔在面前的侍衛猶豫了下,還是讓開了路,曲蓁走到馬車旁鑽了進去,還沒坐穩就被一雙玉臂勾住胳膊。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送我的!」
最後一面,再見不知是何時,曲蓁也就沒拉開她,將手中的包袱放在她跟前,囑咐道:「這裡面有我新調配出來壓制你蠱毒發作的藥丸和方子,還有解毒消炎等一系列丹劑,你收好。」
迦樓美眸哀怨的看著她,「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想說的?」
她正色道:「有事傳信。」
「不解風情的木頭!都到這時候了,就不能說些好話哄哄我?」
迦樓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忽然張開雙手輕輕的擁住曲蓁,深吸口氣,低道:「鶴仙兒,你這條路不好走,稍不注意就是萬劫不復,要是有一天大盛容不下你,你就來南疆找我。」
「好!」
曲蓁任憑她抱著,輕輕點頭。
這樣的懷抱和依靠將她們的距離再度拉近,似乎回到了那浴血廝殺,並肩作戰的時候,經此一別,天涯路遠,卻不知何時能再見。
迦樓聞著那熟悉冷香心格外寧靜,半響鬆開手,嘀咕道:「酸話我就不說了,反正活著還能再見,宸王那邊有沒有話讓你轉達?」
聯姻一事擱置,好在陰司琰也沒能如願給了她些許慰藉,但目前南疆的局勢不容樂觀,容瑾笙這個盟友還是尤為重要的!
「王爺讓你有事時聯絡王城孤月坊的坊主,屆時他會助你。」
「好!」
說罷,迦樓這才鬆了口氣,撩起車簾往外看去,官道兩側是蒼茫無際的曠野,除了風聲不見其他。
曲蓁順著她視線望去,淡道:「他沒來,也不在府中。」
「沒來……」
迦樓怔怔望著外面良久,嘴角忽然勾了下,露出個似笑非笑的神情來,她撂下車簾,垂眸低喃道:「不來也好,總歸就不是同路之人。」
他灑脫不羈,雖生於世家望族卻不涉權勢爭鬥,知世故而不世故,歷圓滑而留天真,是個一身磊落的君子。
可她,毒入骨髓,深陷權勢陰謀,血海深淵,是開在地獄裡的毒蓮花,說不得何時就會被吞噬乾淨。
何苦再拖累他!
曲蓁輕拍著她脊背無聲的安慰著,他們之間的事情,作為外人,不好多說什麼,還得他們自己去解決。
須臾,迦樓抬眼,已經再望不見哀涼之色,滿目不舍:「鶴仙兒,我該走了。」
「嗯。」
曲蓁抬手,替她整理好略有些凌亂的衣裳和鬢髮,凝視著她鄭重道:「迦樓,要活著!」
「你也是!」
那日在南疆的落花林分別時,也是這樣的對話,歷經數年,再次別離,她們最大的心愿依舊是如此。
活著!
好好活著!
曲蓁再沒多話,轉身下了馬車,策馬離去。
聽著那陣馬蹄聲逐漸消散在風中,迦樓緩緩坐直身子,眼中所有的柔軟都隱匿起來,一片疏冷之色,「走吧。」
「啟程!」
侍者高喊一聲,整個隊伍緩緩動了起來,頂著風沙往前行去!
離別的傷感在心頭縈繞許久,隨著風拂過耳畔的聲音,盡數沉寂了下去,曲蓁回城途中見到路邊不少成堆攢著取暖的流民,寒風之下,他們手足被凍得青紫。
見此場景,她又特意繞去城外施粥贈藥的幾個地點轉了圈。
「姑娘,人實在是太多了,根本顧不過來,王爺和幾個世家挪出來收容他們的莊子都已經人滿為患,粥米和棉衣也快要見底,可四面八方來的人源源不絕,再這樣下去,他們就只能等死了。」
每個管事都是這樣的說辭。
曲蓁明白事態已經十分嚴峻,回府就與容瑾笙商議著如何安置流民,以待覆印開朝後上奏陛下。
誰能想到沒能他們想好法子,就鬧出了事。
「大人,您快去府衙里瞧上一眼吧,出事了!」
來報信的是個叫陳石頭的衙役,是最早一批來青鏡司應徵的部曲奴隸,長得又高又瘦,時常一副呆滯的表情,負責在門房值守。
此刻卻是滿面慌張。
曲蓁不由得蹙起眉頭,平日裡都是顧義他們私宅走動,眼下換了他來,莫不是出事的是他們?
「先別急,你緩口氣兒把話說明白,到底出了什麼事?」
陳石頭粗喘兩聲,待氣息順了趕忙道:「顧捕頭他們把自己關在了後院裡,不讓任何人靠近,具體發生了什麼沒說,只命我趕緊來找姑娘過去。」
他說完又補充了,「哦,對了,他們說要姑娘戴好手套和面巾!」
手套?面巾?
這些東西都是驗屍時候用的,為了防止仵作感染屍毒,戴上它們,難道是怕傳染?
曲蓁心下發緊,再顧不得許多,起身朝外走去,「我先趕過去,你自己慢慢跟來。」
「是!」
眨眼的功夫院子就看不到她的背影,風愁道:「聽著似乎有些棘手,主子,要不要屬下跟過去看看?」
「不用,血手已經跟去了。」
容瑾笙若有所思的盯著方才陳石頭站著的那處,手指在石桌上輕敲著,須臾,他眉峰一揚,凝聲道:「風愁,你去查查顧義他們這幾日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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