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曲蓁回到宸王府,已經是夜裡。

  半池苑曲廊之上點著琉璃燈盞,幽如螢火,淌在滿池靜蓮,星河月色里,襯得這殿宇瓊樓越發不似人間景。

  容瑾笙命人將軟榻和案幾搬到了臨水的玉台旁,備了酒菜,正慵懶的臥著看書,身下雪錦堆雲,半垂在榻邊,看樣子還在等她。

  「夜裡涼,你怎麼不在裡面呆著?」

  曲蓁緩步走近。

  他聞聲擱了書,起身朝她看來,輕笑道:「這麼好的月色,豈能錯過?」

  她抬頭望去,見一輪圓月盤踞在天邊,碎星如海,觸手可及。

  「果真極美!」

  容瑾笙輕笑,斟了酒遞給她,溫聲道:「嘗嘗味道如何?」

  一絲酒香順著清風鑽入鼻腔,她將酒捧得更近了些,只覺醇香撲鼻,微詫道:「是梅子酒?你怎麼會……」

  梅子酒是江南果酒,盛行於臨江府一帶,無論是選材還是工藝都十分粗糙簡易,幾乎每家每戶都會釀造。

  也正因如此,不值幾個錢,口感更是比不上尋常的酒釀。

  他是權傾朝野的宸王,衣食用物向來講究,上到磚石的用料,屋中擺件的產地、工藝、色澤,下到茶盞筆洗,無一不是精挑細選,如何會想起來喝這個?

  難道是吃膩了山珍海味,偶爾也想嘗嘗清粥小菜?

  容瑾笙對上她疑惑的眼,淺笑道:「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就是覺得你會喜歡,才讓人準備的。」

  是嗎?

  先是桃花酥,又是梅子酒,像是要把她生辰所缺失的一切都補還給她,那麼巧合又恰到好處。

  「容瑾笙……」

  她低聲喚著他的名,他手上動作一滯,抬眸望來:「嗯?怎麼?」

  「謝謝!」

  曲蓁輕扯了下唇角,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喝完後不急不緩的取出玉牌遞給他。

  "這是指使王安泰滅口之人遺落的,小公爺已經在查它的出處了。"

  容瑾笙拿著把玩了會,摸到後面的小字,眉峰微壓,難掩異色:「八月初八?我想我知道是誰了!」

  「是誰?」

  她立即問道。

  他攥著玉牌的手緊了下,聲音略沉,吐出三個字來:「容黎言!」

  「你是說太子?」

  曲蓁心中驟緊,一時間腦海中思緒更亂,堂堂的東宮太子為何要指使王安泰殺人?

  曲家送屍案發生時,他也不過三四歲,能和他有什麼關聯?

  要不是他在幕後操縱一切,那他想要維護的人,又是誰?

  不管她是怎麼想,容瑾笙心中已有了決定:"這塊玉牌的事情我會調查清楚,你不要再管!"

  儲君是朝廷的根基,若是容黎言真與此案有關,那些人必會不惜一切代價銷毀證據甚至動用些陰私詭譎的手段。

  那她,就是眾矢之的!

  絕不能讓她以身犯險!

  「不行!」

  曲蓁斷然拒絕。

  這案子她查了許久,死了那麼多無辜的人,半途而廢她豈能答應?

  她的反應也在容瑾笙意料之中,他語氣微緩了幾分,溫聲道:「蓁蓁,東宮牽扯進此案是我事先沒考慮到的,你暫時退避,待我查清玉牌來歷之後,我們再做下一步打算。」

  聞言,曲蓁遲疑片刻,答應了下來。

  她心裡清楚,此案一旦和容黎言扯上關係,恐怕難以善了!

  容瑾笙招來風愁將玉牌扔給他,簡單吩咐了兩句就讓他離開了。

  庭中月色正好,滿池靜蓮綻放,風送竹香,松濤陣陣。

  難得的如此悠閒的賞月品酒,二人誰都沒想打破這靜謐,交杯換盞,月下共飲,不知不覺酒罈見了底。

  曲蓁扶額,竟覺得眼前有些模糊,微眯著眼努力聚焦,就有一張絕色容顏撞了進來。

  「蓁蓁,你醉了?」

  容瑾笙在她跟前半蹲下身,哄道:「走,我送你回去。」

  他手剛伸去扶她,就被輕輕撥開,曲蓁半闔著眼,雪頰微醺,淺笑看他,「我沒醉!」

  這聲音,清冷中摻雜著尋常不見的柔軟與嬌態,令他不由失笑,屈指在她鼻尖輕颳了下,語氣寵溺:「你呀,若是清醒著,哪肯露出這般模樣,小醉鬼!」

  容瑾笙也覺得奇怪!

  在景園時,風愁和檀今四人拿幾壇烈酒去套話,被她灌得人事不省,事後還說她的酒量根本觸不到底。

  怎么喝了些果酒,就成了這番模樣?

  曲蓁沒接話,歪著腦袋盯著他猛瞧,突然抬指,在容瑾笙沒反應過來之前,輕按在他的眉心處!

  "你!"

  容瑾笙身子猛地僵住,袖中手指微蜷,仰面看著她,鬼使神差的沒有動作,任她為所欲為。

  她的手指順著那眉,那眼,那輪廓仔細描繪著,神情專注,仿佛天地間就剩下了他們二人。

  仙姿絕色,芝蘭玉樹!

  曲蓁一直都知道他容貌極好,清如皓月,斂盡山河顏色,言辭不足以描繪其萬一。

  原來,當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她輕抿了下唇瓣,低聲呢喃:「容瑾笙,我想你說的對……」

  「嗯?」

  容瑾笙沒聽清楚後面的話,起身湊近她,剛要問清楚,就見眼前陰影壓下,霎時,大腦一片空白,萬籟俱寂!

  那溫涼的唇抵著他,軟的像是雲團,唇齒間酒香四溢,醉的人渾身酥麻。

  僅一瞬,那身影驀地撤離。

  待她回了松風水閣,容瑾笙還保持著剛才的動作,耳邊是他激烈如擂鼓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

  良久,他腿有些發麻緩緩站起身,後知後覺的抬手輕撫在那唇上,似還有她殘留的酒香,容瑾笙薄唇微勾了下,鳳眸深邃攝人,瀲灩流波。

  她這是……

  真醉了嗎?

  「咳咳,主子,三更了,您該歇息了。」

  不知過了多久,庭中突然傳出道機械的聲音,容瑾笙驀地回神,往四周掃了眼,就在他們以為要糟之時,他若無其事的轉身,進了且聽風吟。

  隨著關門聲,眾暗影的心才悄然落地。

  「堂主,我說你膽子真夠大的,竟敢笑話主子?」

  有人抖了抖被汗漬浸濕的衣裳,想起那一眼心有餘悸,「要不是主子心情好,恐怕今晚弟兄們都得去『獄司』走一趟,月司主的手段,我們可不想嘗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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