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倒是不在乎這些,她只匆匆翻了翻這份報告,便憂心忡忡道,「我最擔心的是這孩子的精神狀態,有時候我感覺他下一秒就會死去。記住本站域名」
就像一個瓷娃娃,美麗的同時也脆弱無比。
林醫生對此表示無可奈何。
「我嘗試著對那孩子進行引導與詢問,只是他的警惕性很高,對我的問題表現得很謹慎。」
「不過我覺得這一點不用擔心,幼崽們總是會想很多,我聽說那孩子是被軍部在黑市解救出來的,很大概率是環境因素造成的,他年紀還小,再過幾年就會忘掉。」
林醫生寬慰道,「而且有您這麼一位溫柔的母親在,他應該很快就會走出陰影的。」
在離開之前,林醫生委婉地提了個建議。
「不過短時間內還是不要讓他與顧年少爺見面為好。」
顧年是顧夫人的第二個孩子,勉勉強強算是剛剛脫離幼崽們的幼年期,邁向成熟,這個時期的幼崽們最容易失控,尤其在他是個S級的前提下,就更加令人頭疼了。
何況他繼承的血脈也跟顧燃一樣是喜歡獨來獨往的貓科,貓科對於領地被侵犯這種事情要比其他血脈的獸人要敏感得多。
再加上顧鈺的到來又很突然,到時候見面難免會起衝突。
這個問題顧夫人已經考慮好了,她一向是個很有主意的人,「我會在下一次顧年從帝國軍校回家之前告訴他的,挑個他情緒穩定的日子讓兩人見面。」
林醫生彎下腰行了一禮,他扶了扶頭上的帽子,語氣溫和。
「您差不多也該放手了,畢竟是S級,放在其他家庭,這個年紀早就應該被驅逐出去了。」
不如說大多數家庭在孩子被檢測出是S級之後就會果斷放手,趁著感情不深,直接將其交付給軍校負責,然後再也不見面,形同陌路。
畢竟有軍校來負責S級的收容與培育,家庭對於他們來說顯得可有可無。
只是顧夫人在這件事情上異常固執。
「那是我的孩子,不管他的血統評定級別是什麼,他都是我的孩子,這裡永遠是他的家,永遠會有他的房間與位置。」
見她如此,林醫生也就識趣地不再提起這個話題,兩人又交談了幾句,顧夫人便送林醫生離開了。
而後她用光腦給顧向晚發起了通訊。
對面緩了三秒才接通,顧夫人冷著一張臉,「顧向晚,下次再有什麼話請直接跟我說,不用再通過別人來告訴我。」
她一聽就知道,肯定是顧向晚讓林醫生說起那些事情的,撂下這句話後,不等顧向晚開口就直接切斷了通訊。
而另一邊的顧向晚對著被切斷的通訊無奈地嘆了口氣。
「你覺得她這次會生多久的氣?」
副官西格爾將一摞文件放到他桌上,冷靜道,「您早該認識到會是這個結局。」
這也不是顧向晚第一次提出要將顧年驅逐出家,讓他自己獨立了。
在顧年剛剛進入青春期時,顧向晚就起過這個心思,只是每次都被顧夫人壓了回去。
顧家父子四個的血脈派系都是貓科,性格里多多少少也帶了些屬於貓科的本能,喜歡獨來獨往,格外排外,對領地里的同類——哪怕這同類是自己的血親——持排斥的態度,互相看對方都不順眼。
別說是顧年與顧燃兩個不穩定的S級,哪怕是血統評級為A的,一向以冷靜與穩定著稱的顧大少,跟顧向晚也不怎麼對付。
父子關係甚至用惡劣都不足以來形容,好在顧向晚可以依靠力量壓制住這幾隻貓崽子,維持一下表面的平靜,營造出一個父慈子孝的氛圍。
而兄弟之間的關係則更加水深火熱,顧燃年紀還小,尚未有能力與兩個兄長發生衝突,矛盾主要存在於顧景雲與顧年之間。
在顧年還是個幼崽時,他就一直被大哥顧景雲壓制著。
只是隨著顧年逐漸長大,擁有了可以與顧景雲相抗衡的力量之後,他開始嘗試著去挑戰兄長的權威,兩人之間越發僵持,甚至平日裡隨意對視一眼都有可能爆發一場衝突。
要不是有顧夫人在,這幾個人怕是連安安靜靜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都做不到。
……
送走林醫生之後,顧夫人回了顧鈺待的房間。
他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安安靜靜的,一動不動的時候跟一具漂亮的人偶沒什麼差別。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一樣活潑好動。
乖巧到讓人心疼。
顧夫人過去摸了摸他的頭,「抱歉,讓你等久了,我帶你下樓去吃早餐。」
熱氣騰騰的粥被端了上來,放在他面前,旁邊的小碟子裡有兩個雞蛋,不太合時宜的是旁邊還有一杯牛奶。
「報告上顯示你之前的飲食並不規律,這導致了你的胃痛,所以最近一段時間要好好調養。」
顧夫人解釋道,「如果有什麼食物不喜歡的話要說出來,我會再調整食譜的。」
顧鈺搖搖頭,「我很喜歡。」
說實話,這樣的飯菜比起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更惡劣的時候甚至都顧不上攝入食物,靠自己的治療異能撐著,他只是面對這樣的溫暖不知該如何回報與應對。
在顧家待了不過幾天時間,顧鈺已經脫胎換骨一般,身上多少有了點肉,不像以前那樣消瘦蒼白。
顧夫人又很喜歡打扮他,熱衷於給他添置各種衣服與飾品。
有時候顧鈺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都會晃一下神。
鏡子裡的他髮絲柔軟,身上搭配的襯衫馬甲異常精緻,襯衫上別著珍貴的紅寶石胸針,完完全全就是一副貴族小少爺的模樣。
仿佛他從來沒經歷過以前的那些事情,一開始就在這個充滿愛與溫暖的家庭里出生。
如果可以的話,他很願意跟著顧夫人去學習如何接受愛,以及給予愛。
顧鈺想著,低頭慢慢喝那杯牛奶,在心裡悄悄念,母親。
在看到凱亞的時候,安德烈下意識要往外走。
凱亞是從養育中心升上來的,在養育中心的時候就負責過安德烈的心理評估測試,剛好陪伴了安德烈的幼年期跟青春期。
因為安德烈在醫療室每次都乖巧小心地跟只剛剛破殼的鵪鶉似的,在一眾刺頭裡顯得畫風分外不同,被逼急了還會臉紅,從脖頸一直紅到耳朵尖,所以凱亞最喜歡逗他。
而剛好凱亞的性格又有點惡劣,惡劣到在S級排出的最不受歡迎的校醫名次里是前幾名的那種。
他作風強硬,脾氣也不怎麼樣,除了安德烈,幾乎沒有S級能夠在他手底下平靜地做完整個測試,過程不說雞飛狗跳,也是互相敵視。
凱亞本來正在低頭點菸,聽見開門的動靜看過去,見是安德烈,慢悠悠地抬起手打了個招呼。「呦,是小安德烈啊。」
他將剛剛點燃的煙熄掉,笑眯眯道,「一個人過來做心理評估測試,真是難得。」
「我來替你做吧,剛剛值班的校醫正好有事出去了。」
安德烈乾巴巴地「哦」了一聲,滿眼都寫著抗拒。
「凱亞醫生,開玩笑也要適可而止。」
顧鈺從裡間的茶水間出來,將一杯咖啡放到凱亞面前,而後看向安德烈,將他從緊繃的狀態解救出來。
「你叫安德烈,是嗎?」
黑髮的校醫站在那裡,說話的語調不緊不慢,雖然說的是問句,卻分明是肯定的,帶著一種奇異的節奏,莫名其妙就讓人安下心來。
安德烈抿了抿唇,沒有完全放鬆,背部的肌肉仍舊緊繃著,他點了點頭。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後,校醫彎了彎眉眼,他在制服外面套了一件白色大褂,顯得他越發纖細溫和,整個人都在向外界傳達著無害的氣質。
「那麼,請跟我來吧。」
顧鈺站起身來,他對於心理評估測試已經駕輕就熟了。
安德烈眨了眨眼,慢了半拍似地跟著過去,進入了問詢室。
然後時間好像就飛快地過去了。
安德烈腦子暈暈乎乎的,像是被誰灌了一瓶葡萄酒,稀里糊塗就做完了測試,問什麼答什麼,乖巧得很。
他原本就是很容易向外人敞開心扉的類型,現在更是溫暖甜蜜的像一隻毛絨玩偶。
尤其在他回答完問題後,顧鈺還會誇他,這難免讓安德烈有些開心,如果他身後有尾巴的話,肯定搖得很歡快。
從開始測試,他就一直保持這個愉快的心態,一直到測試結束。
在結束測試之後,顧鈺給安德烈解開鎖鏈,斟酌了一下語句,輕聲問,「我能不能問一下顧年現在怎麼樣了?」
在下星艦的時候,顧年穿了一件高領的制服,剛好遮住了他脖頸上的拘束器。
顧鈺推測這大概是因為顧年情況快速惡化,導致他不得不將寶石遮掩起來,以此來掩飾他將要崩潰的事實。
但是問題的關鍵在於為什麼。
安德烈聞言愣了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面前這個校醫會忽然提起顧年,但是他只猶豫了一秒,就將顧年的情況全盤托出了。
反正已經不可能更糟了,安德烈想。
自從查爾斯的那件事情發生以後,顧年就一天比一天更臨近崩潰,他沉溺於夢魘就如同獨自一人沉入幽靜的深淵,並且拒絕外來的所有幫助。
仿佛已經做好了離開的一切準備,誰也無法動搖他。
在聽安德烈講完一切後,顧鈺卻是先安撫了安德烈,「別擔心。」
安德烈聞言怔了怔。
有著一雙琥珀色眼睛的校醫半彎下腰,似乎察覺到了他一直以來對於將要失去同伴的不安,溫和道,「也別害怕,這件事情我會來解決的。」
「我沒害怕,我就是有點…」安德烈頓了頓,又強調道,「就一點點忐忑。」
他語氣帶著一如既往的活潑,「只有一點點!」
而校醫則用一種說不清是溫柔還是包容的目光注視著他,「嗯,那一點點忐忑也可以交給我。」
安德烈低下頭,他眨眨眼,忽然覺得眼底有點澀澀的,連帶著心臟的某個地方也變得不太對勁。
其實安德烈雖然一直都是沒心沒肺的模樣,但是偶爾他在深夜醒來的時候也會感到難過害怕,為顧年,也是為自己。
他心裡很清楚,如果按照現在的情況,在不遠的未來,他很有可能也會走上跟顧年一樣的道路,甚至於結局都很可能一模一樣。
但是安德烈將這一點可以用脆弱來形容的情緒掩飾得很好。
在普遍的認知里,作為一個S級,流露出這種情緒似乎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似乎他們就應該永遠保持悍不畏死的態度,哪怕他們將要面對的是死亡,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同伴的,都應該毫不畏懼,坦然接受。
沒人跟他們說可以交給我這種類似的話。
……
顧鈺將安德烈送出了醫療室,開始整理自己位置上的東西,準備回去。
凱亞注視著他,語氣不明,「真厲害啊,不愧是我們醫療室最近的大忙人,哄小孩子一流,連安德烈這種性格的S級都不害怕心理評估測試了。」
顧鈺沒有在意凱亞明里暗裡的挑刺,只是笑了笑,「安德烈的性格很好,就是有點緊張,進入狀態就好了。」
凱亞叼著那根沒有點燃的煙,懶散地半躺在靠椅上,懶洋洋地繼續開口,「有時間倒是多跟我這種人傳授一下訣竅,講講怎麼馴服這些小兔崽子,每次進行心理評估都得跟他們吵一架真的很耗費精力。」
這些S級的問題其實大同小異,雖然表現不一樣,但他們無一例外地厭惡著問詢室。
歸根結底,問題的根源其實只是因為問詢過程之中的校醫與S級之間的地位不對等,站在S級的角度上來看,就很好理解了,沒人會喜歡被當作怪物對待。
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也很簡單。
顧鈺:「只要將對方當作與自己平等的人來交流就可以了,如果對一個正常的人戴上鎖鏈會流露出抱歉,那麼就對他們也這麼做,如果對自己的朋友問出冒犯的問題會覺得不妥,那麼就同樣也對他們說對不起,這個問題有些冒犯。」
凱亞聽完笑了一聲,說不清是嘲諷還是什麼,總之不是什麼讚許的態度。「對那些小兔崽子可不能這麼溫柔,他們的脾氣又冷又臭,稍微給點好臉色就得意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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