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雲並未過多停留,談完話以後就離開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他目前算是軍部最年輕的上層,前途無量,最重要的是顧景雲似乎天性就是冷靜的,他從不會放任自己被情緒擺布。
在這個基本全員都被血脈暴動困擾的國家,這樣的特質顯得尤其可貴,所以儘管多少會被詬病不近人情,冷血,顧景雲的晉升速度還是快到不可思議。
在升到第八席指揮官的時候,顧景雲已經不像之前底層時那樣繁忙了,只是最近軍部上層似乎有些動靜,會議一個接一個地開。
顧鈺邀請顧景雲過來的時候也沒有抱什麼希望,只是出於禮貌問一下。
能過來固然好,不來也沒什麼關係,只要通知到了就行。
顧鈺原本在客廳的沙發坐著,見顧景雲要離開,起身將他送到門口。
顧景雲的副官已經在外邊等著了,但是他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門前,低頭看著自己那個被領養的弟弟。
然後叫他的名字,「顧鈺。」
顧景雲並未立即開口,沉吟半晌,似乎是在斟酌著什麼,「聽說你進入了帝國軍校,並且已經取得了心理評估資格考試。」
他稍稍抬了抬軍帽的帽檐,不咸不淡道,「恭喜。」
顧鈺也回禮,「謝謝。」
然後安靜等待著顧景雲再次開口,他知道,顧景雲肯定還有其他話要說。
顧景云:「我想問一下,你以後的人生規劃,或者說,你之後想選的專業,以及畢業以後想選擇的職業。」
顧鈺早已決定好以後要做的事情,幾乎沒有猶豫就給出了回答。
「醫生,我一直是一名醫生。」
這是他自從前一世開始就一直在做的事情,治癒,儘管沒有那麼擅長,過程也讓他痛苦,但是不能否認的是,只有在這件事情上,顧鈺才有存在的價值——儘管到現在這種價值越來越薄弱。
但是,顧鈺想,他要牢牢抓住這一點價值。
顧景雲滿意地點點頭,對於顧鈺的話並未深究,「做一個醫生挺不錯的,工作輕鬆,待遇也可以,休假也多。」
星際時代的醫生其實更多意義上是一個檢測者,大部分疾病都可以由醫療艙治療,他們做的更多的是給出血脈級別報告,對體質與精神力等級做出判定。
「我的建議只有一個,不管做什麼都要避開去前線的任務,只要不去前線,活著退役對你來說不難。」
「退役以後你可以做一個校醫。」
雖然嘴上說著建議,顧景雲卻是用一種不可置疑的語氣說出那些話的,態度強硬且篤定。
顧鈺沉默地聽著,並未反駁,只是微笑著點頭,然後目送顧景雲離去。
……
在休息前,顧鈺特意去顧燃的房間問他,以便為明天做好安排。
「明天有沒有想去的地方?上午我沒有課,可以陪你去,下午你可以跟著我去軍校,或者在家裡休息。」
S級即使被允許外出,在出入公共場合的時候,也要求必須有監護人或者具有心理評估資格的人陪同。
顧鈺出奇地耐心,仔細詢問著,「要去遊樂場嗎?還是其他什麼地方?聽說附近新開了一家遊戲廳。」
他身上似乎自帶一種魔力,給人如沐春風般的感覺,不會讓對話的人感到拘束,而是不由自主地放鬆下來。
顧鈺一點都不像顧景雲那樣強勢,或者說,顧鈺不像一個顧家人,他更像顧夫人,如出一轍的美麗,如出一轍的柔軟。
他溫柔平和,讓人聯想起夜晚時,沐浴在月光下的湖水,平滑如鏡。
就連落在地面上的影子都是纖纖細細的,毫無攻擊性。
顧燃低頭,看著落在自己腳邊的影子,只要稍微一動,就會被他踩在腳下。
在那個瞬間,他忽然無比認同顧景雲說的話,他們確實應該離顧鈺遠一點。
他太柔軟了,一碰就會碎的樣子讓人心驚,哪怕是小七歲的顧燃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他。
所以顧燃沒有應聲,他只是坐在床上,一一拒絕了顧鈺的所有提議。
像是一隻沾了水的貓,落魄又潦倒。
就連說話的語氣都無精打采的。
「校醫說在外面停留的時間不能太長,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次假期有三天,但確實也有些長了。」
「明天就回去吧,我待會兒就給中心提交申請。」
放在床邊的禮物還一個都沒有拆,仍舊整整齊齊地堆在那裡。
他在床上躺下,表現出一副困了,立馬就要睡覺的模樣。
顧鈺站在房間門口,彎了彎唇,輕聲詢問,「我可以進去坐坐麼?」
在得到顧燃的同意之後,顧鈺才進入房間。
顧鈺在顧燃身邊坐下,側頭看著他,忽然開口,「在我剛剛來到這個家裡的時候。」
「大哥曾經專門來警告過我,當時他說的什麼我已經忘了,但沒有關係,這個並不是重點,我只是想告訴你,大哥一直都沒變。」
「他的本性就是這樣,想什麼東西都握在手裡,不超出自己的控制。」
顧燃輕輕嗤了一聲,對此不以為意,「你是為他來說好話的麼?」
「
他不滿地提高了聲音,難得流露出這個年紀應該有的任性與些微小情緒,「反正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討厭顧景雲!」
一邊說著,一邊翻了個身,拿背對著顧鈺。
「不,我的意思是,大哥的話你完全可以不用聽。」
顧鈺的語氣輕快。
「那些話都是廢話,沒有必要聽,我大概能猜到大哥對你說了什麼,無非就是那一套老生常談,他總是來這一招。」
只是顧燃沉默了幾秒,卻並沒有順著顧鈺的話來,明明一開始就是他對顧景雲不滿的,現在反倒冷靜下來。
「其實,我覺得顧景雲說得沒錯,雖然很煩人沒錯,但是他也只是講述了事實。」
顧鈺笑了一聲,「大哥是怎麼跟你說的?這麼護著他。」
因為背對,顧燃的聲音顯得有些悶,「他說,母親一直在被父親傷害,也被我們傷害,因為母親深深地愛著我們。」
「如果父親死去,母親也會跟著崩潰,她不會獨自活太久,因為母親愛著父親。」
顧燃其實半知半解的,對於愛,他的理解並不深刻,只是照著顧景雲的話來。
但是他知道,自己的靠近確實會傷害到顧鈺,就算小時候,父母將他們放在一起玩耍,也是要時刻看著的。
「所以你擔心我也這樣?」
顧鈺是含著笑意說出這句話的,「謝謝你為我擔心。」
「但是顧燃,你要知道一件事。」
他第一次這麼認真地叫顧燃的名字。
「我跟母親不一樣。」
「就像這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葉子,也不會有兩個相同的人,我們的思想不一樣,也不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可事實上,我對你來說就是很危險。」顧燃坐起來,將顧鈺的袖子挽起來,露出他腕骨上方的一處小小疤痕,在潔白的皮肉上格外顯眼。
「這是我留下的傷疤,我記得的。」
那是在顧燃過三歲生日時,因為顧鈺離自己的生日蛋糕太近,發脾氣露出爪子,劃傷了他。
顧鈺拂開他的手,將袖口拉下去,「我現在已經不會再被傷到,而你也不是幾歲不懂事的年紀了。」
「如果是現在,你還會對我露出爪子嗎?」
顧燃斬釘截鐵道,「不會。」
「你看。」顧鈺垂下眼帘,溫和道,「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而且,除此之外,你沒必要將我想得太好,我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像母親那樣,如此熱烈地去愛一個人,我不在乎那些傷害。」
「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職責。」
顧鈺平靜地陳述,「我是你的兄長,顧燃。」
「所以你大可以依賴我,向我撒嬌,這是你的權力。」
「而我給予你的不會是像母親那樣的,無私的愛,我會拿捏好尺寸,自私地給予你定量的愛。」
「我有我自己的私心與考量,你不用為我擔心。」
顧鈺輕輕嘆了口氣,他漂亮的眉眼上仿佛也隨著這聲嘆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哀愁。
「我目睹過太多次死亡,也承受過太多人的不甘與怨恨,愛意與恨意,並不多你一個,你混在這其中,就好像一片羽毛那樣輕,不會給我帶來什麼影響。」
「我做出保證,並以我的生命起誓。」
顧鈺微微俯身,用S級最熟悉的那句誓言起誓。
他抬手,將顧燃凌亂的發整理好,淡淡道,「我不是什麼好人,就算你死去,我也會很快忘記你,我不會為你難過,也不會惋惜。」
他最擅長的事情,就是遺忘,尤其是遺忘死亡,而他也習慣了身邊人的崩潰。
顧鈺想,沒人能比他更習慣了。
上一世的時候,從有意識起,他就一直在經歷類似的事情。
在他身邊的人從來都停留不久,來來去去,他也記不清到底多少個,但沒有一個人是想要留下的。
顧鈺無法拯救他們,只能沉默且溫和地接受他們所有的情緒,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好在他一向善於忍耐。
無論是咒罵,怨恨也好,愛意,感激也罷,他都以一種寬和包容的態度全部接受,並且親手給予那些人渴求的死亡。
顧燃緊緊抿著唇,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心底莫名其妙,湧出來一些不知名的情緒,如同蛛絲,繞上他的心。
那些情緒如同蛛絲一般纖細,卻縱橫交錯,不仔細看的時候注意不到,但確確實實存在。
他覺得有些割裂,眼前這個人分明說著殘忍的話,口口聲聲說著自己自私,卻仍舊讓人感覺溫柔。
像是冬天的夜晚裡,落在雪上的月光一樣,顧燃想。
看著是冰冷的,被雪浸染了寒意,卻輕盈柔婉,到處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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