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子時才行動，還有時間，全小四趕緊洗個熱水澡，洗去一身的疲憊，修了面，重新打好髮辮，在貼身的位置裹上一層白布，穿上常服，端起桌子上的飯盆就著洪承疇派人送來的一隻肥雞和一條羊腿，一頓狂造……
「王總兵到！」
門外的聲音還沒落地，大同總兵王朴已經推門進來了，看著站起身正在用手背抹嘴的全小四，說道:「全總旗，這一收拾，才像一個真正的英雄了。」
面前的全小四，四十出頭，國字臉，五官方正，目光中透露著幹練。
王朴對身後親兵說道:「你們到門外等候，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進來！」
兩名親兵答應一聲出去了。
王朴見全小四還在站立著，拉著全小四的手，說道:「全兄弟，你坐！」
「在總兵大人面前，全小四哪有坐的資格？大人，有什麼事，你儘管吩咐就是！」「咯」全小四打個飽嗝說道。
王朴看著桌子上剩下的骨頭，說道:「全兄弟探得滿洲韃子的軍情，勞苦功高，洪大帥就給這點東西犒勞？唉，這也是沒辦法。松山被圍，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東西。過了今晚，要是你我能活著出去，以後我們兄弟相稱。」
全小四回答道:「全小四不敢同大人稱兄道弟！」
王朴笑道:「能不能活著出去還不知道呢！如果真能衝出去，你到大同來。以兄弟之身手和軍功，當個千總應該沒問題！」
這就官升四級了！
一向木訥寡言的全總旗頭腦中突然跳出一個聲音，說道:「還不趕緊謝謝領導提攜！」
全總旗還沒想明白「領導是什麼」，自己頭腦里怎麼就有了阿諛奉承的想法，嘴上卻也溜達出一句，表態道:「多謝總兵大人提攜！」
王朴示意全總旗坐下談，問道:「全兄弟，你能否帶著我的弟兄們從你衝進來的西南方向突圍嗎？」
啊……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王朴接著說道:「洪大帥命我部擇機突圍。兄弟，你也知道，我的弟兄都是從山西過來的，跟著我不能升官發財，我也得儘量把他們都帶回去不是？你是遼東衛所的總旗官，並不能算是洪大帥的所轄。所以，我請兄弟跟我一起突圍。為了增加勝算，我們選擇先行突圍。」
「先行突圍？不等洪帥下令了？那豈不是把滿洲韃子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這邊了？」全小四問道。
王朴搖搖頭說道:「我已經考慮過了，只有這樣，才能突圍！」
可什麼原因，也沒說，只是一臉期盼地看著全總旗。
作為歷史專業的全小四當然知道明末遼東松山一戰，大明精銳盡沒，不想自己的前世這麼快就稀里糊塗的死了，自己又要投胎。要是投了個王子侯爺的話還好，要是投個二師兄，就麻煩了。
可這個全總旗的肉身，不太聽自己的，只能把自己的想法植入他的頭腦里，至於結果麼，誰知道呢！
這判官，把我的靈魂植入了一個未死的前世，這工作太不負責了。
「哎呦……總兵大人，我先去趟大號……」本來站的筆直的全總旗突然彎下了腰。
先行突圍？不聽命令？全總旗總覺得哪不對！
王朴一愣，怎麼也想不到這個時候他會去大號啊？嚇的！問道:「怎麼回事？吃壞肚子了？」
全總旗說道:「回總兵，從回來起就睡覺了。這不，剛吃點東西，就頂出來了……」
王朴看著桌子上的骨頭和飯盆，也是無奈。人有三急，你總不能讓他憋著吧！揮揮手，讓全總旗快去，自己也站了起來，說道:「解完手，去我的總兵營帳！」
全小四未等王朴說完話，人已經沖了出去！
王朴無奈，帶著衛兵走了！
全小四內急是真，不過借屎遁道也是真。
全小四「身輕如燕」般的從茅房出來，頭腦里又有一個聲音響起:全小四啊，跟著王朴總兵快逃命吧！你道路熟悉，一定能逃出去的！
全小四一邊繫著褲子一邊往回走，自言自語地說道:臨陣脫逃，那是男人的恥辱！
人總得為國家和朝廷分憂解難吧！
「說的好！」
有人拍了一下全小四的肩膀。
全小四回頭一看，居然換了個人，也穿著總兵的官服！
全小四一時腦袋有點發懵，立在當地！自己上了趟大號，這總兵怎麼變模樣了！
「你叫全小四？是個總旗？對嗎？」那個總兵問道。
「是啊！總兵大人有什麼吩咐？」全小四抱拳問道。
那個總兵說道:「我是東協總兵曹變蛟。剛才我來的時候，看到王補總兵剛從你這院子裡出去。可有此事？」
全小四再一看院子裡的兵丁，的確又換了一撥人。
曹變蛟說道:「王總兵是想讓你給他的人馬突圍帶路對嗎？」
全小四點點頭。
「那你怎麼決定的？」曹變蛟問道。
「我聽洪大帥調遣！」
曹變蛟說道:「好！我聽人說你曾三十餘日不解甲，本總兵有些不信！今夜，我奉大帥軍令，由正面衝鋒，掩護其他各位總兵突圍，你可願意與我一起衝鋒？」
曹變蛟在松明火把的火光中，看著全小四，接著說道:「你是遼東衛所的人，洪大帥不會給你下令的。況且，這種衝鋒，一定是真男人才行！去與不去，你自己決定。沒有人逼你！」
全小四剛想點頭，頭腦里又出現了那個聲音:全小四，你要答應了，你就是一個大傻冒。這去了，都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必死無疑！
全小四對今天頭腦里出現的那個貪生怕死的聲音很是反感，可又不知道怎麼就出了這些個膽怯的念頭，搖搖頭，小聲怒斥自己內心的怯弱，嘟囔說道:「閉嘴！」
正等著全小四回答的曹變蛟一時沒聽清楚，問道:「你說的什麼？」
全小四回答道:「沒什麼！本人願意跟隨總兵大人。」
「好！今夜，我們就給滿洲韃子皇太極來個擒賊先擒王！你準備吧！準備好了，去我那裡報到。」曹變蛟看到全小四裡面裹著白布，問道:「兄弟，你裹白布幹什麼？」
全小四回答道:「像我這樣的探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死了。裹上白布，也算是給死後的自己掙個體面！」
曹變蛟哈哈大笑道:「真壯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