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峻的斷手止住了血,被灑了藥包紮好,但疼痛仍舊是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賈峻喝了兩碗止痛的藥了,還是疼的他直冒汗,還想再喝,但軍醫不允,止痛藥喝多了更傷身。
杜茜茜站在床邊,看著他坐立難安的,亦眼睛紅紅。
「都怨我,若不是我,賈將軍你也不會……」
「小姐,別說了,此事就是末將的責任,與你無關。」賈峻臉色蒼白道。
「那個女人把王爺迷得暈頭轉向,為了她居然眼看著賈將軍斷腕。這往後若是為了哄她開心,是不是戲烽火的事兒也幹得出來。」杜茜茜的語氣里皆是不服氣。
「小姐,這些話莫要再說了,這裡不是東臨關,隔牆有耳。」賈峻小聲,吃過一次虧他也謹慎了不少。
「哼,反正那就是個禍害。」杜茜茜冷哼一聲,如何想都覺著咽不下這口氣。
軍帳後方,一個小小的身影走開,身量小,有功夫,刻意小心翼翼更是毫無聲息且不會引起旁人注意。
平滸偷聽的絲毫不差,原本他記恨的也只是盛城中那些權貴,當初逼走了他娘。但現在,杜茜茜跟賈峻榮登他討厭之人的榜首。
溜回池念徽的軍帳,她正在用飯。
「你這小屁孩兒又跑到哪兒去了?快過來吃飯。」吃飯前她找了他一通,沒找到。
洗了手,他跑到對面坐下,端端正正擺出一副特別聽話的姿態,「我覺著用飯之前多跑幾圈的話,會吃的更多。」
「所以,你去跑圈兒了?」挑眉,池念徽很無言。
「嗯。」點頭答應。
「其實你平日裡的活動量已經夠了,不用專門趕在吃飯之前去活動。現在太冷了,你若跑的一身汗很容易風寒的。」
「知道了。」他可聽話了。
盯著他看,瞅著他那乖巧不對勁兒,有句話說得好,孩子靜悄悄肯定在作妖。特別是平滸這小屁孩兒,可不是什麼聽話的乖寶寶。
把飯菜給他布置好,池念徽雖不覺著自己有多貼心,但在平滸看來卻是極為不同。雖說長到這麼大也不缺這般伺候他的人,但那都是下人。她看著漫不經心,但卻處處都是關切。
「你是不是生義父的氣了?」驀地他問道。
池念徽嘴裡的水險些噴出來,「小屁孩兒,我看著有那么小心眼兒嗎?再說了,有什麼可氣的。」
「你沒生氣就好。」他說,眼睛彎彎笑了起來。
「你呀,有時間不如學一學文化,別琢磨那些有的沒的。說起來你爹也缺心眼兒,把你帶在身邊是為了保護你,可是教育也得跟上啊。成天玩兒毒,招貓逗狗不務正業,長大了可怎麼辦。」微微搖頭,雖說這是軍營,不見得就找不到先生啊!
平滸彎著眼睛也不回話,往嘴裡塞的滿滿的,像倉鼠似得。
接連幾日的好天氣,關口的清雪工作也基本上完成,積雪堆積的像山一樣。太陽雖大,但寒冷卻是一點兒都不少。
多個關口的守將都給元起上稟了工作進度,而東臨關的杜勤,則是親自趕到了落迦關。
這樣寒冷的天氣,他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從北疆的最東趕到了最西,白霜掛在鬍鬚和頭髮上,瞅著可真不容易。
只不過,這都是表象。
「我的乖女兒,這麼久不回去,真是女生外向,長大了爹都管不住了,就喜歡待在王爺身邊,也不問問王爺煩不煩。」
杜茜茜抱著杜勤的手臂撒嬌,「爹,你說什麼呢?」
「爹說的不對?你那小心思,誰還看不出來。」杜勤揶揄,就是挑明了。
這父女倆,可以說是相當有意思了。池念徽忽然覺著自己可能是個透明人,站在這兒非常多餘。
「杜將軍千里迢迢,看來是有重要之事,咱們進帳詳談。對了,這是本王的王妃。」元起雖年輕,但在氣勢上可不比那老將弱,甚至要更盛。
杜勤這才看向池念徽,上下那麼一掃視,然後就一笑,「原來是王妃,末將有禮了。」
「將軍客氣,聞名不如見面,都說虎父無犬子,杜小姐跟將軍可真像。」池念徽笑道,聽著她說的話好像是誇讚。
杜勤願意聽這話,「末將這閨女沒有盛城閨秀的那些扭扭捏捏,凡事不拘小節,邊關兒女該有的她都有。不知這些日子可否有得罪之處,還望王妃見諒。」
池念徽挑起眉尾,「杜小姐有沒有得罪我還真沒在意,畢竟我也不會跟一個小孩子計較。倒是將軍這話頗具深意,盛城的閨秀扭扭捏捏?扭捏未見得,滿腹詩書是真的。知書達理,閨秀本色,的確不能與邊關兒女相媲美。」
杜勤一下就哽住了,他剛剛就是故意影射,哪想這小女子膽敢當即反駁。
「邊關風光壯麗,哪怕暴風雪都一樣震撼人心。自來到此地,所見的任何一個人都如這風景一樣胸懷寬廣,今日倒是見了例外,長見識了。」池念徽嘴上才不讓,前一句得罪了所有邊關的人,後一句她就給補回來。
周邊的人聽著也順耳,唯獨不順耳的也就是杜勤了。
「王妃不愧出自慶國公府,伶牙俐齒。」杜勤雙眼幾許陰沉。
「將軍謬讚,長了口舌都會說話,唯一不同的就是有人會控制,有人喜歡口不擇言。今日口不擇言,還望將軍海涵。」
元起始終未參與一句,看著池念徽那分毫不讓的樣子,他薄唇微揚。
「咱們在這冰天雪地里聊到幾時?快,進帳再談。」曲星楠打圓場,眾人也隨即進了帳。
攏好狐裘披風,池念徽看著杜茜茜那略有深意的一眼,警惕驟起。
沒有進帳,她返身離開,平滸立即跟了上去。
「你是不是生氣了?」
「不值得我生氣,你這小屁孩兒別瞎參與哦。」看了他一眼,擔心這小孩兒殺心再起。
「那你現在去哪兒?」
「我要做一些準備。」這可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真正的小人就在那兒,不得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