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出

  「從三年前開始,南方七城內重修河道,主管此項的乃三郡總督潘季黎。羊湖口上方的河道改道,當時朱城府尹極力反對,沒過多久他就被調走了。如今,想重建窯口,看簡姑娘的意思是必須在原址,可一旦修建起來,但凡趕上大雨,水會再次沖向窯口。可顯而易見,改河道可沒那麼容易。」齊堯淡聲的說,他音調不高,卻能夠確保字字句句都進耳朵里。

  「潘季黎?營造司司卿張萬藉他親外甥。」站在一邊兒的池襄立即出聲提醒,告訴元簡簡這人是誰。

  眼睛動了動,元簡簡表示知道了,「齊三公子今日特意來找我告訴我這些事,是覺著我是從盛城來的,能管得了這事兒是嗎?」

  「這羊湖口的窯口歷來出窯的皆是御瓷,且有一半歸我齊家,於我來說無比重要。若要重建,必須原址,這一點來說我與簡姑娘意見統一。只不過,上遊河道不改,羊湖口時時刻刻處於危機之中,即便重建也撐不了多久。所以,即便當下簡姑娘拿出最好的圖紙來,我也不能同意動工。」齊堯微微側頸看著她,無論說話亦或是動作,他的姿態皆非常有格調。

  他不像個商人,但又不像朝廷官員,可偏生的透出一股什麼都能深沉計算,並且毋庸置疑的氣勢來。

  元簡簡微微點頭,「沒錯,我的設計圖也必須在羊湖口,選別的地址我也不會畫的。誠如我今日所說,聖旨如此。只不過,重修河道這事兒又的確不歸我管,總是不能叫我回盛城面見皇上說一說這河道的事兒吧。但齊三公子今日特意來說了這個潘季黎,想必你知道的也不只是個名字罷了。齊三公子是掌握了什麼證據?亦或是別的什麼?一併說了吧,我也不想浪費力氣的去猜。」

  她小小一個人兒,盤膝坐在那兒軟軟一團,臉蛋兒瞅著好像仍舊帶著一層睡意,可誰想說出口的話卻宛如針一般,而且乾脆利落的。

  齊堯的眸子深處浮起若有似無的笑意,他整張臉好像都染了光輝。

  其實,他本就是個可與太陽明月爭光輝的人。

  「簡姑娘很聰明,自從朱城要改河道開始,我就在調查了。尤其是之前朱城的府尹被調走之後,我還特意私下拜訪了他。據他所言,這潘季黎與周邊六城的官員都不清不楚,利用修河道大肆斂財。他因為沒有同流合污,繼而被構陷。」齊堯說道。

  「證據呢?」元簡簡不聽那些有的沒的,證據。

  「重要的就是,沒證據。我調查了很久,仍舊是沒調查出什麼,潘季黎十分狡猾,做事滴水不露,手底下還有不少能人。」齊堯微微搖頭,腦後的墨髮夾雜著石青色的纓絡,華貴瀟灑。

  元簡簡置在膝上的手動了動,「眼下這朱城府尹是誰?」

  「康川。」齊堯道。

  「夜探城府。」轉臉看向池襄和池岩。相比較而言,她相信齊堯的話,這南方多城利用修河道斂財。

  「得咧!」池岩立即答應,轉身就出去了。

  元簡簡從軟榻上下來,池襄立即蹲下給她穿靴子。她也不穿襪子,小腳白嫩而圓潤,尋常人臉上的肌膚都未必比得過她的腳。

  齊堯在瞥見她腳的時候移開了視線,不過,該看清的其實都看清了。

  走至書案,元簡簡執筆開始寫信,速度很快,寫完之後分別裝在信封里,「給石舅舅送去,讓他儘快送出城。」

  「好。、」池襄接過也迅速離開了。

  她轉過身來,倚靠著書案,看起來有些懶洋洋,小臉兒瞅著也甜甜的泛著迷糊。

  但眼睛盯著一處,顯然在思慮什麼。

  齊堯就那般看她,其實他當年並沒有真正的見到恕王妃到底長什麼模樣,她一直用絲絹遮著臉。唯一記得的就是她的眼睛,黑白分明,而且一直都含著笑。

  眼前這個……她的眼睛跟恕王妃不像。恕王的話,其實他記不太清了,當年也沒怎麼注意看。當年自己是個孩子,個頭也不高,對於他當時來說,恕王太高大了,根本看不清楚。

  「簡姑娘為何會在這藥房落腳?剛剛聽你管這裡的石掌柜叫舅舅,是親戚嗎?」齊堯忽然問道。

  回神兒,元簡簡看他,眨了眨眼睛,那時好像很懵懂,「嗯。」

  「說起來倒也緣分,十多年前我曾在這裡住過一夜,就在隔壁那個房間。當年這裡的東家就是石掌柜,現如今還是他。」他淡淡笑道,宛如閒話家常。

  瞅他坐在那兒最大限度的劈開兩條大長腿,雖是顯得有點兒囂張,但又真的極具男人氣息。四處透著一股隨意揮灑,可貴氣更甚。整個盛城,那麼多的人,就沒見過比他還貴氣的。

  「的確有緣。」元簡簡應了一句,如今她已經相信那個什麼娃娃親的事了。當然了,必然是她家母上大人隨口一說,不過顯然這齊家當真了。

  她一副並沒有興趣的樣子,齊堯眉峰倒是微皺,從她剛剛說夜探城府的時候,他就覺著她身份必然不一般。可眼下這態度……

  心中不由一聲笑,就知道當年恕王妃只是戲言罷了,當真的只有他父親。

  夜幕降臨,夜探城府也開始了,元簡簡從樓上下來,她依舊是一身白色的裙子,不墜飾物簡簡單單。

  齊堯在一樓坐了有一會兒了,眼看著她一步步下來,她那兩個跟班也在後,不過換了一身夜行衣。

  石彪迎上去,「一定得小心啊,據我所知城府守衛森嚴,不容小覷。」

  「石舅舅放心吧,我不進去。」元簡簡知道他害怕自己有危險,可她不會武功,危險的事兒也不會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