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會偶爾的從陰雲中冒出來,池念徽便拿著水杯給小檸檬餵一些水。
她也累,腦門兒鼻尖都是汗珠,喝水時咕咚咕咚,是渴的。
一個上午的時間,她要建的這個墳墓就有模有樣的了。很像北疆那些石頭墓,但又比那些粗糙的石頭墓更像墳墓。
地基和下半圈完全是用石頭堆積起來的,她非常懂得搭建的精妙,只有幾次石頭塌了,之後就順多了。
如若再搭建的話,裡頭是空的,就會容易塌。
池念徽還想著她要如何弄呢,這小傢伙好像也有點兒愁苦,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就轉身朝她跑過來了。
「怎麼了?」一手環住她小身體,另一手抓住她的小手,摳上面的泥土。
「我們去買花吧,祖母家的花。」她說的是鄴城的花,每年都會帶她過去住上一陣子,鄴城是花城,她知道那裡花最多。 ✧❉
池念徽挑眉,「你想用花把裡面填滿是嗎?」
「是啊,皇爺爺住在裡面會香香的。」她就是這樣想的,很單純的想法。
池念徽不由笑,「這裡不像祖母家有那麼多的花,我們出去也買不到。不過,我們可以去山裡採花。」
「好。」採花,她也願意的。
「那咱們先去把你洗乾淨了,然後吃些午飯再出發。」她弄得滿身都是泥土。
小檸檬很聽話的答應了,過了晌午,三個人乘著馬車,由親兵護衛離開了王府。
直接去往城郊,這個時節城郊還是有許多花的。
全城大喪,氣氛陰鬱沉悶,連出門的百姓都穿著素衣,臉上沒笑。
如元起所說,這是個舉國演戲的時候,各個如喪考妣,實際上都是假的。
親生的兒女都對他沒什麼感情,更別說這些沒受過他多少恩惠的百姓了。
可是,時代就是如此,他們必須都得這般表演,誰表演的不好,那就是大罪。
到了城郊,帶著兩個孩子下了車,山間果然開著一些野花,不似鄴城那般朵朵碩大,小小的野花也是精緻鮮艷的。
小檸檬採花,親兵跟在後面負責給捧著,池念徽不時的幫她一把,其實主要是讓他們自己體驗。
平滸現在對這些事兒不那麼感興趣了,但陪妹妹嘛,他還是願意的。
采著采著,小檸檬忽的扭頭看向池念徽,「娘,人死了是什麼呢?」
實際上,她對死亡這件事,還是迷惑的。
池念徽本想打哈哈隨便哄她的,但轉念一想,她如若問元起,元起應當會很認真的給她解釋。
「人死了就是去另外一個地方了,不會在出現在大家的眼前,但他會在天上看著大家的。」
小檸檬立即仰頭往天上看,黑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那爹娘明天不要上天,還要陪著我。」
池念徽表情凝滯,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開心,「這你倒是別擔心,一時半會兒的,你爹娘且得煩著你呢。」
真的是花費了一個下午的時間,采了半馬車的花,足夠填充她建出來的那個小墳墓了。
池念徽不覺著晦氣,她也根本不在意這些,反而覺著她家這小公主有一顆很善良的心,並且非常有創意。
她是真累了,回程時躺在池念徽懷裡沒一會兒眼睛就閉上了。
抱緊了她,看著她嘟嘟的小臉蛋兒,黑是黑了點兒,但漂亮也是真的。
平滸把自己外衫脫下來,蓋在她身上,長兄做的有模有樣的。
主街上幾乎沒什麼人,商鋪也都關門,真有一種滿城荒蕪的感覺。
沒想到迎面碰上了另一個車隊,大街本來很寬的,對面那車隊不讓不說,偏生的就那麼迎面而來。
兩方隊伍不得不在馬上要相撞的時候同時勒馬停下,親兵冷臉,握緊了兵器。
馬車猛地一停,池念徽也不由一晃,睡在她懷裡的小檸檬也跟著一抖。
立即撫摸她的頭髮安撫,她就又睡了。
怒火不由得上來,看向平滸,「去看看是誰。」
平滸立即起身出去,站在車轅上,正好對面馬車裡也出來一個人,是個小丫鬟。
「沒長眼睛啊,淮康郡王的車駕也敢攔,要不要命?」小丫頭嗓門大,氣勢也橫。
街上本就寂靜,這麼一喊聲音特別大,馬車裡聽得清清楚楚,小檸檬也終於被吵醒了。
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娘,我們回帳睡覺。」她睡得迷糊了,還以為現在在北疆營地。
火兒真是徹底被拱上來了,把她抱起來,她一邊喊平滸進來。
平滸回來,把小檸檬放到他懷裡讓他抱著,她隨後起身刷的走出去。
雙眸凶戾,出來後便隨手把駕車親兵的佩劍拔了出來。
在手中轉了一圈兒,隨後猛地朝對面馬車擲過去。
那小丫頭嚇了一跳立即抱著頭蹲下,鋒利的劍准準的釘在對面馬車的車門上,一截劍尖都刺了進去,把裡面的人也嚇得驚叫了一聲。
「東邊來的狗果然會咬人,在盛城大呼小叫,以為這裡是你們那一畝三分地?區區郡王,在我面前逞威風,難不成我恕王府的人見了你們還得跪地請安不成?」冷聲諷刺,池念徽知道他們是哪兒的。
淮康郡王在大景東邊兒,他們從未去過那兒,窮的一比,窮山惡水出刁民,古話誠不欺人。
池念徽一發火,親兵也刷刷的把劍拔了出來,顯而易見,主子說動手他們就動手,管你們是什麼身份。
顯然他們也沒想到會在這大街上碰到恕王府的人,騎馬的人匆匆下馬,馬車裡的人也出來了,並不是淮康郡王,而是個姑娘。
一身素衣,難掩清麗,丫鬟扶著她從馬車上下來,匆匆的走到這邊兒馬車下,「南茉給恕王妃請安,丫鬟衝撞了王妃,還請王妃恕罪。南茉第一次來盛城,不懂規矩,著實該死。」她彎著膝蓋,看得出很慌。大概頭一次在盛城擺威風,沒想到就擺到恕王府的人跟前兒了。
池念徽就站在車轅上,根本沒下來的意思,居高臨下,看她們跟看螻蟻一樣。
「這是盛城,一個肉包子扔出去,打著十個人有九個都是王公貴族。我車裡還有常寧公主,磕著碰著把你們淮康郡王府賠上都不夠,到時你爹上門跪地磕頭求我我都未必見他。南茉小姐,你聽懂了嗎?」池念徽語氣與眼神兒一樣凶戾。
南茉立即跪在地上,她的丫鬟,連帶著那邊兒的護衛僕從全部都跟著跪下了。
貼地叩首,「南茉不知禮,粗鄙行徑衝撞了常寧公主,請公主恕罪,饒南茉今日無禮之罪。」邊說邊磕頭,聲音喊得也很大。
站在那兒看了一會兒,池念徽淡淡的冷哼了一聲,裙擺一甩,她轉身進了馬車,「走。」
馬車裡,迷迷糊糊的小檸檬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聽外頭有人喊她,但喊的是啥完全不知道。
隊伍離去,跪地的南茉才被戰戰兢兢的小丫鬟給扶起來。
還未說話呢,南茉便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小丫鬟捂著臉連哭都不敢哭,只知自己闖大禍了。
南茉羞憤交加,何時受過此等羞辱,盛城的達官貴人就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