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你能決定什麼
通天城的頂端變成了停機坪，不過現在到處坑坑窪窪，破碎的水泥地面露出裡頭的鋼筋，隨處可見的缺口就像是有人拿勺子舀下一塊。
林鎮與文安然離的不遠，他們的戰鬥暫時放到了一邊，同時抬起頭看著蒼穹。
「可惜了。」
林鎮搖搖頭，他看上去想要說點什麼，可瞬間就紅了眼眶，不顧現在所處的環境，他捂著眼蹲了下去。
林鎮念叨著：「開在廢墟上最美的那朵花死了」
「你和君姐很熟？」
文安然揉了揉自己的雙眼，最後只能留下一聲長嘆。
「熟嗎？」
林鎮自嘲一笑：「並不熟，可我們都知道，她是這個世界的底線，我從很早之前就知道會有今天。
她太善良了，善良到我從不曾去針對，可她所看到的所承受的，會讓她一點點的墮進黑暗，像她這樣的人，會把別人的痛苦都視作自己的責任。
善意太盛在這個世界是活不下去的，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軟弱的人才會逃避責任，你覺得她懦弱嗎？
她赴死的時候又很勇敢。
你看過了帝國的資料對吧？
她是這世上最富有的人，遊獵者公會積攢了無數的財富，甚至還要超過黑金商會。
但她並不像是個富有的人，一點都不肯放棄，像是個吝嗇的守財奴，可卻沒有一點花在自己的身上。」
站起身，林鎮脫下了有些殘破的外套，嘆著氣道：「今日，這世界失去了它的底線，也到了該結束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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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條交織的枝幹纏繞在一起，長出綠色的嫩芽，嫩芽上開著白色的小花，沒有名字的小花，鵝黃的花蕊，五片指甲蓋似的花瓣。
這一切將兩個人的屍體覆蓋、包裹，像是個四四方方的棺材。
李長安背起了棺材，這是人生里的第二次。
「暫時停戰吧。」
他這樣說道。
在幾秒的猶豫後，聖堂往後退去，點頭道：「可以。」
有些事高於她的目的，她從頭到尾都清楚，現在她擁有選擇，那麼不介意退讓一步。
況且任誰也能看的出李長安站在崩潰的邊緣，沒有必要在這種時候刺激他。
葬禮有些倉促，放在了法城的大禮堂，帝級的身軀不會火化也沒法火化，安置在這裡，讓人們能夠弔唁。
禮堂里空空蕩蕩，棺材放在正中，沒有照片，也沒有花圈。
人們來來去去，只有李長安跪坐在棺材的前頭，他不再控制自己的力量，令四周的信號紊亂，電流無法正常通暢。
開不了燈，只有天亮後的陽光從樓頂的圓頂玻璃上落下。
聖堂不止是休戰，甚至讓出了半座羅城，所以哭完的人還要繼續去準備接下來的戰鬥，唯有李長安留在這裡，一言不發。
不知誰是第一個，有人在禮堂外痛苦，放下了一朵白色的百合花，哭著來哭著去，很快越來也多的人走到了這裡，放下手裡的花，哭喊著君子清的名字。
這些是曾經直接或者間接受到過她幫助的人，有些曾經是孩子，現在已經長大成人，有些人已白髮蒼蒼。
有的人喊著姐姐，有的人喊著阿姨，也有人喊著母親。
時間倉促，能來的人不多，禮堂外還是成了一片花海，人們哭到昏厥，再被家人抱走。
可禮堂里躺著個沒有家人擁抱的女孩。
花海堆徹著，然後鋪滿了三個街區，人們排著隊想要送女孩最後一程。
昏暗的禮堂門口，站著兩名少女，藍頭髮和粉頭髮，她們異口同聲道：「母親告訴我們，無論最後發生了什麼，讓我們相信你已經盡力了。」
她們轉身離開。
李長安跪坐在黑曜石般的地板上，他低著頭不敢往前望，低聲喃喃：「太平，其實只要我再往前一步，就能救下她的。」
「可那樣對她並不一定是快樂的事。」
聲音在李長安的耳邊響起。
環繞禮堂的巨蛇，飄蕩在禮堂上頭的巨鯨，還有站在李長安邊上的青年。
「好久不見，可能也沒那麼久。」
萬太平盤腿坐下，輕輕的撫過棺材上的小花，眸光黯淡了一些：「至少她走的很美。」
李長安抬起頭來：「能活著，誰會想死呢？
你交給我的事也沒有做好，我真的是個有用的人嗎？」
「長安，你做的很好，就像君姐最後的願望，我們只是自私的想要讓你代替我們活下去！」
萬太平拍了拍李長安的肩膀。
看著近在咫尺的萬太平，李長安問道：「只是活下去嗎？
我從來沒有把任何一件事做好，哪怕是活下去這件事。」
萬太平靜靜的看著李長安眸中的哀傷，這雙眼睛好像無法倒映世界的另一面。
這是武力通天的萬世王，不是一個傻小孩，他其實什麼都懂，只是無法直面自己慘澹的現實。
「長安」萬太平收回手按在自己的膝蓋上，嘆了口氣道：「我一直很想告訴你，我真的不後悔救了你。
特別是經過這些時間，我更加慶幸我救了你，你的爸媽不會後悔擁有你這個孩子，君姐也不會後悔把最後的溫柔給了你。
他們把所有的愛給了你，就是因為知道這值得，也許你迷茫彷徨，可你終會承載著所有愛努力的走下去。
我始終相信，無比的相信，你能拯救我，也就能拯救其他人，我不需要告訴你該做什麼，當有一天需要的時候，你自然會站出來。」
他伸出手指了指李長安的心臟，「因為你這裡裝滿了愛，我們留給你的，最後會成為你自己的。
痛苦才是正常的，人間何處不痛苦，痛苦讓人清醒，這就是清醒的代價。」
良久之後，李長安問道：「你們還能撐多久？」
「沒多久了。」
萬太平搖搖頭：「僅靠帝級的力量沒法維持太久的天幕，諸神的力量開始逐漸滲透。
除非再來一個超脫的人吧，否則可能最多十幾天，少則兩三天吧，他們總會撕開天幕，然後集體降臨這個世界。」
「我能做點什麼？」
李長安伸出手，想要和以前一樣與自己的朋友擊掌，可又訕訕的收回。
他的力量越發強大，任何主動的接觸都會讓萬太平的存在變得不穩定。
萬太平看著李長安伸出的手，嘆了口氣：「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將整個世界放逐到命運的長河裡，或許能爭取四五年的時間吧。
四五年的時間裡，我們要出現一批能夠對抗神靈的人，這點時間大概是不夠的，可我們沒多少選擇了。
我知道你會變得很能打，不過拯救這個世界，不是你一個人扛在肩上就能做到的，這種責任太大，我們並不希望你獨自觸碰。」
「我們沒得選擇了。」
李長安站起身來，他趴在了棺材上，好像這樣能聽到棺材裡有心臟的跳動。
「明明我差一點就能救下她，就差一點太平，改變這個世界從來就不是我能做到的事，我能做的只有另一件事——阻止別人改變你們想要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