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家裡養的花自殺了
對戰賀小笑的只剩下君子清。
在君子清的再三要求下，阿修羅轉去幫助馬鎮世快速解決對手。
看的出君子清不是賀小笑的對手，哪怕現在的賀小笑已經弱化了不少，她依舊是帝級之中最強的一列，擅攻也擅守。
世界樹已經完全和賀小笑融合到了一起，皮膚下蠕動著的是如翡翠般的枝幹，她與世界樹同生共死。
人間百景圖險些殺死了馬鎮世，在那個詭異的世界裡，一旦遺忘了自己就等於死去，可最後還是被馬鎮世逃了出來。
到現在賀小笑都不曾再次動用人間百景圖，未嘗不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
人皇道的加持雖然強大，可當沒有下屬又遠離國土的時候，原先的加持只剩下不到一半，現在可以說是賀小笑最虛弱的時候。
今日不除，來日後患無窮。
賀小笑的雙眸像是蒙上了一層橄欖綠的紗布，她說道：「其實你們之中，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你，從我知道你的存在開始。
沒有任何理由，偏偏就是不喜歡你，也許我們天生就是仇敵，註定有一天要分個生死，我代表惡，你大概是代表善。」
「沒有無緣無故的討厭。」
君子清下意識的喘了口氣，明明在這裡不需要呼吸，她只是太過疲憊。
「沒有人會莫名的討厭一個字，更不會無緣無故的討厭一個名字，你會討厭我，當然是有你的理由。
而且我也不是代表善，你也代表不了惡，我知道其實在加城裡很多人一邊畏懼你，一邊感謝你。
我知道你設定了巡邏隊伍，保障夜歸人的安全，也知道你定了退休計劃，工作一定年限的老人會由加城負責養老。
還有那些賞罰制度，其實很多都有可取之處，站在他們的角度，你就是那個拯救他們的人，我們反而是壞人。」
很顯然賀小笑沒想到會聽見君子清這樣的回答，她錯愕了片刻，一揮手讓無數的枝幹將將君子清淹沒。
她望著奮力掙扎的君子清，忽然嚴肅了起來：「你說的沒錯，沒有無緣無故的討厭，我討厭你是一件有理由的事情。
在你的眼裡好像每個人都有可憐的地方，不會每個人都無藥可救，所以你要幫這個幫那個，救這個救那個。
什麼都沒有承受過，被直接賜予的帝級，省去別人一輩子的努力，擁有了每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所以我討厭一個有資格天真的人。」
「但那並不是你變成這樣的理由。」
君子清掙脫開無窮的枝幹，繼續朝著賀小笑奔去：「難道別人沒有給過你希望嗎？
在你最痛苦的日子裡，有沒有人曾經抓著你的手告訴你別怕？
你不能因為被黑暗傷害，就認為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是黑暗的。
你羨慕我成為帝級，可我更想時間能倒流回去，我不想和我的家人爭吵，哪怕和他們一起出門，死在那場車禍里。
從一開始我就什麼都沒有，就算成為帝級又有什麼意義呢，我一直認為成為一個真正的強者，是為了能讓身邊的人可以過的更好。
難道變強只是為了征服世界？
這是哪裡來的歪理，那我寧願不要變強！」
她在嘶吼，在吶喊，讓自己的聲音能傳到賀小笑的心裡。
「賀小笑！再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你希望找回自己的家人，還是讓你的成帝路少點曲折，告訴我你會怎麼選！」
賀小笑抓起岡格尼爾，擊退即將接近的君子清，她漠然道：「人生沒有重來的機會，我們也沒得選擇。」
「你甚至不願意面對自己！」
槍尖掃過了君子清的臉頰，她的臉上淌著血，卻不知後退，依舊在頑強的前進。
「哪怕只是一個假設你也給不出答案，我看到了你和長安的對戰，那個曾給過你光明的人，你也始終沒有忘記她。
現在你是帝級，是無界帝，加城的主人，手握數千萬人的生死，曾經的苦難是無數年前的故事，你為什麼沒有忘記？
其實你自己清楚，這世上不止有惡，還有人在努力的行善，將自己的那份溫暖分享給其他人。
有人選擇將溫暖傳遞，而你懷抱著這份溫暖，唯恐拿出來看看都會失掉溫度，你不是殘忍無情，你只是在害怕！」
「天真的話我已經聽夠了！」
賀小笑驅使著世界樹向前，槍尖刺穿了君子清的肩頭，將她高高的挑起，甩到了一邊。
賀小笑面如寒霜：「沒有什麼能讓我害怕，只不過記憶放在那裡，我也沒法主動選擇遺忘而已。
你沒有經歷過，那些令人作嘔的傢伙，拿著刀在你的身上刻下一個個侮辱的字，活的豬狗不如，你覺得我會去回想這樣的生活嗎？」
君子清忍著痛楚笑道：「但你不會忘記，哪怕是在那樣的日子裡，依舊有人悄悄的把你藏在身後，為你擋下風雨。
你不得不承認，那是你最珍貴的回憶，黑暗裡僅有你能看見的光明，你之所以不去回想，是擔心記憶里的那個人害怕你現在的模樣。」
槍尖在瞬間抵在了君子清的眉心，賀小笑咬著牙怒斥：「閉嘴！你沒資格談論這些，如果這就是你對付我的方法，那我恭喜你選錯了！」
「我不在乎啊。」
君子清站起身來，捂著肩上的傷口，笑道：「活著很累很累，你逃避自己的回憶，我也一樣啊。
我總會做夢，夢到我回到了那一天，站在窗戶邊上，聽到他們關門的聲音，聽到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
然後他們就此離開，我站在窗戶上看著他們遠去，從此永遠的失去了他們，誰又沒有一點想要回憶起的噩夢呢？
除了這樣的噩夢，我還有什麼再見到他們的機會呢？」
三十多年來，她救助了數不清的人，給了多少無家可歸的人一個家，但她再也無法給自己一個家。
【過去是過去，人總要往前走】，同樣的話說給無數個人聽，卻唯獨說服不了自己。
「這世上的人太苦了，我看到有人故意讓一個無辜的人受傷，讓他失去行動能力，然後就有理由把這個無辜的人變成食物。
我是個帝級，看到那樣的場景卻還是想吐，我不知道自己能做點什麼，原先的道德標準不適用於這個時代。
明明每個人都那麼苦，但我一點都沒受過，我是帝級啊，我能殺怪獸，能找來吃的，他們就開始一個個跟著我。
在你的人間百景圖里經歷的，我在現實里也經歷過啊，不管換什麼場地，總會有人走上相同的路。」
賀小笑望著君子清的雙眼，這雙眼睛始終清澈如一，看過人間多少年，為什麼會不染塵埃？
「你最後沒有殺了他們？」
賀小笑問道。
君子清搖搖頭：「下不了手，幾個月前，我還待在房間裡看動漫，哭的死去活來，你現在叫我殺人，我哪裡會。
我又不是什麼英雄，哪裡能管的了那麼多，只能儘量給人們一個工作，讓他們有口飯吃，有個實現自己價值的地方。
我們都一樣，做不了英雄，都是陷入泥潭的飛鳥，只是我們可以選擇要不要掙扎，要不要再次飛起來！」
迎著君子清的目光，賀小笑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也就是在此刻，君子清喊道：「尤克特拉希爾。」
這是世界樹的名字。
當聲音落下，世界樹從賀小笑的身後消失，君子清出現在了賀小笑的身後，成為了一尊虛影。
賀小笑轉過身，她的手裡依舊握著岡格尼爾，嘆了口氣道：「這就是你選擇的方式嗎？
斷開我與世界樹的聯繫，代替那些被植入種子的人。
可你有沒有想過，異能和我是一體的，我死了，現在的你也會死。」
「也許死亡沒有那麼可怕」君子清張開手，往前一步擁抱住了賀小笑：「活著也沒有那麼快樂。
我總在問自己，其實我才是該死的那個人，如果不是我鬧脾氣，我的家人不會晚出發，也就不會撞上車禍。
躲過車禍的人是我，成為帝級的人也是我，還是說因為我被選中，所以才讓我活了下來，也許我是殺死他們的罪魁禍首吧。
我累了賀小笑，你生來也不是這樣的啊，為什麼要選擇變成現在的樣子？
這個世界確實不好，可有很多人在努力將它變好。
與其讓我們這些連自己的生活都過不好的人去決定，不如將未來還給他們吧你讓我救救你，我來了」
「為了拯救我，寧願付出自己的生命？
你會成為一個笑話。」
賀小笑舉起了岡格尼爾對準了自己的心臟：「我數三下，離開，或者死！」
君子清不言不語，只是溫柔的抱著賀小笑，輕輕的撫摸過她柔順的頭髮，像是在安慰個受傷的孩子。
三下數完，在片刻的猶豫後岡格尼爾穿透了賀小笑的心臟，澎湃的力量摧毀了她的生機，然而君子清始終不曾鬆開她。
「你是個傻子，遭人唾罵的聖母」賀小笑慘笑一聲：「但你贏了」
手中的岡格尼爾破碎消散，一株巴掌大的世界樹在賀小笑的掌心裡生長，又被她狠狠捏碎，所有的種子從根源上消除。
「其實你還有足夠的力量再撐過去」君子清的聲音變得虛弱，她的下巴抵著賀小笑的額頭，身軀變為實質。
賀小笑的口中溢出鮮血，染紅了君子清的肩頭，她聲音清脆而又哀傷：「你不是一樣嗎明明還有足夠的力量活下去
也許我和你一樣我要證明你會離開我的所有的東西都會離開，你抓的越緊，就會越快的失去
我和李長安之間只有一個能活下去對每個人來說都是我死了更好吧」
「我好冷」賀小笑張開手，想要抓緊眼前的人，明明眼前已經什麼都看不見，卻又好像看見了那個雨夜。
只不過這一次不會再有人帶她回去，也不會有人抱著她，輕輕的在她耳邊說：「睡吧睡吧，姨在呢。」
「我不會離開你的」生機在消散，君子清的笑容反而越發的輕鬆。
「君姐！」
遠處李長安疾馳而來，他的生命力旺盛無比，足以救下任何人，更何況君子清還有一口氣在。
他朝著君子清伸出手，看著君子清同樣伸出手來，李長安的臉上露出了鬆了口氣的笑容。
這一次他終於能救下別人。
很快，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那隻手推開了他。
「長安放過我吧」
是我做錯了什麼嗎？
李長安伸出手來不及收回，明明就在眼前，卻仿佛越來越遠，即將要消失。
「姐姐真的扛不住了我累了」
近在咫尺的臉龐只有痛苦和絕望，不知從何時開始，她心裡的弦斷了，怎麼接也接不上。
別離開我，求你了！李長安伸出手去：「不不可以」
「帶著我那份活下去吧讓我自私一次就當我求求你」這一聲如利劍穿透了李長安的心臟。
無論何人都暫時停下了戰鬥，目光望向了這邊，開在廢墟上最美的花凋謝了。
凋零的花朵前跪著個哭不出來的青年。
「太平，不留下君子清嗎？」
「君姐她真的太累了，讓她睡吧」
「這樣真的好嗎？」
「也許不好，可我不想用一句是為了她好，來決定她的命運
耶夢加得，每一個死去的人都將最後的希望放在長安身上為了他好難道就一定是對的嗎？」
「我明白了。」
「君姐，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