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過去的時間活的匆匆,來時匆忙,去時著急,這還是李長安第一次參加婚禮。
明明是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勞民傷財,但大家都很開心,新郎和新娘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李長安也看不出漢娜有什麼不自願的神情,那位懷特家族的長子艾德文笑的溫和,看向漢娜時眸光溫柔。
在這種場合,看不出誰錯誰對,也看不出誰好誰壞。
婚禮是一件很美麗的事,李長安在逐漸的理解。
「女孩子這一生最好看的衣服大概就是婚紗了。」哈卡緊跟在李長安的邊上,他也不知道李長安什麼時候要動手破壞別人的婚禮。
「確實很美。」李長安點點頭:「婚紗很貴嗎?」
哈卡愕然:「你怎麼會對這個感興趣?說貴也不貴,說不貴也貴,畢竟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東西
不太對,有的人可能一輩子穿好幾次,但總之是很隆重的事,不管有錢沒錢,都是儘量做好點的婚紗。
懷特家這一套婚紗據說請了十多個異能者,花了三個月打造,花了約莫有你那三分之一顆黑珍珠——大的那顆。」
李長安點點頭:「好看。」
貴的都好看!
他沒有再去和漢娜攀談,該問的已經問過,兩人之間的關係也就到這。
就如漢娜問的,他能幫漢娜這一次,但管不了漢娜以後的生活,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自己沒有魚,也不會漁。
婚禮是一對新人的婚禮,但也是一場交際,可這剩下的和李長安無關,他的旅途到此為止。
「我得走了。」李長安站在鎖眼的外頭,將哈卡往裡推。
「走就走,你推我幹嘛!」哈卡極為不滿:「我給你的地址記好了吧?真沒地方去了就來找我,咱們可是說好了的!」
李長安點點頭:「我們會再見的。」
「當然會!」哈卡揮揮手,也不相送,他還是覺得送了反而生分。
來送李長安的,反而是本不該來的阿修羅。
兩人一路無言,仿佛只是順路的行人,直到牆頭上才停下腳步。
「教宗大人有話要我帶給你,不過我知道說了沒意義,我就不說了。」阿修羅雙手抱胸,總是一副高冷的模樣。
李長安笑笑:「我們之間不算朋友,不過幫我照顧一下那位朋友,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也許哪天新世教會對他動手,但他相信阿修羅答應下來的事就一定會做到,他們是同一種人。
稍加猶豫後阿修羅點點頭:「人情就不必了,等你晉入王級陪我打一架吧,我看不透你。」
「我也看不透你,你不是忠於新世教的?」離別前的最後一問,之後李長安轉身向東去,那邊是蘇城。
阿修羅站在牆頭上,火紅的頭髮隨風而盪。
「我忠於新世教,但先忠於我自己。」
沿途的風很大,空氣冰涼,呼出的氣都能凝成冰渣子。
李長安走在風雪之中,風雪在他的身前消融。
摘下左耳的劍型耳墜,雙手巨劍握在手中,李長安深吸一口氣,一劍上撩。
蒼穹陰雲居中而分,一束陽光落在地面。
「不行啊,還是差點,劈不開。」自嘲一笑,李長安收起了劍。
還差一點,這一點或許會在通天城裡找到,他終究要去那裡,或許也會死在那裡。
漫漫荒野渺無人煙,他孤身一人緩緩而行,在一個月後看見了蘇城的城牆。
已經入夏,風雪消止,對蘇城來說入夏才勉強算是萬物復甦的季節,這裡離極北太近。
離著蘇城一公里左右,李長安停下腳步,甩甩手臂,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拳頭的中心處驟然塌陷,方圓數百米土石傾覆。
不到兩分鐘,馬浩從天上落下,看著是李長安才鬆了口氣:「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哪來的強者。」
目光落到了李長安的頭髮上,馬浩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問。
「進城不方便,所以只能讓你來接我了。」李長安溫和的笑著:「我見到哈卡了。」
「那混蛋可是好久沒聯繫我了。」馬浩墊著腳攬上了李長安的肩膀:「走走走,先回家,一邊走一邊說。」
有了馬浩帶路,門口的士兵便不會阻攔他進城,這裡可和其他的城池不同,李長安的臨時身份在這裡不管作用。
入了城,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化雪的時節還熱出了滿頭汗。
馬浩在邊上解釋著:「最近在全城假設暖氣通道,挨家挨戶的裝過去,看到那邊個圓頂建築沒?
每隔十里就有一間,方便那些還沒鋪設到暖氣的人家去裡面先擠擠,以前每年都要凍死不少人,現在好起來了。
多虧你,救醒了林語白,我們拿這個交換了不少技術人才過來,光是異能保不了所有人。」
李長安點點頭,街上很乾淨,路邊的排水渠也沒有堵塞,有異能者在沿途除雪。
這座城池散發著生機。
「我來帶我爸媽離開。」李長安停下了腳步。
馬浩愣了愣,嘆氣道:「就不能多留幾天嗎?」
「以後再來吧。」李長安搖搖頭:「我剛學的話,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我們還會再見的。」
嘆了口氣,馬浩拍拍李長安的肩膀:「累了就回家,你是有家的人。」
踏上蒼穹,馬浩帶路直衝城主府,一間改造過的冰室里,李長安見到了母親。
透明的冰棺材,母親的容貌沒有任何改變,雙手交疊在小腹上,面容安詳,仿佛只是睡著了一樣。
「爸媽我回來了。」李長安跪在棺材前,父親的骸骨也被一同放在了裡頭。
遵循著父親的遺囑,他們永遠不要再分開。
這一刻他不是手沾數千人鮮血的劊子手,他只是吃了太多苦後回到家裡的遊子。
李長安趴在冰棺上笑容前所未有的溫柔:「媽,對不起啊,兒子沒出息,外面的風景真的很好,兒子好想帶你們去看看。」
「她從沒覺得你沒出息,她只是擔心你以後沒法照顧自己。」馬鎮世倚著門框嘆了口氣。
李長安俯身背起了棺材,血氣散發而出保護著棺材裡的溫度。
馬鎮世說道:「不去看看你妹妹嗎?你外甥學會喊舅舅了。」
腳步一頓,李長安抬起頭一字一頓:「有點東西你幫我帶給她,我沒臉見她。」
放下了那枚黑珍珠和自己的身份卡,李長安邁步走去。
「好。」馬鎮世沒有再多說,側身讓開了路,看著李長安扛著棺材一步步的走出了城主府。
馬浩想去送上一程,卻被馬鎮世攔下。
「這段路他要自己走。」
大街上,人們的目光被那背著棺材的男人所吸引。
「媽,這裡叫蘇城,咱們那地方叫北城,其實這裡才是最北端的。」
「我前些日子參加了一場婚禮,原來有些事情雖然沒意義,但還是挺讓人開心的。」
「海底下有很多有趣的東西,那些珊瑚也很漂亮,還有會發光的魚。」
「爸說他很抱歉沒有多陪你,你也別怪他,要怪也該怪我。」
「我應該多回家的,變不變強其實沒那麼重要,我想陪你去買買菜。」
「媽,你聽到了嗎?」
城牆外荒野中,他踏著風走上了蒼穹,千里風景盡收眼底。
前方要渡海,海的那頭就是極北。
李長安站在了海邊,白王率先浮出海面,而後是上百王級並列兩旁微微欠身。
兩頭海馬吹著號角,奏響了哀樂。
一頭頭龐大的鯨魚浮出了海面搭成了通往極北的橋樑,李長安踏上了橋樑。
上百公里之長的利維坦在天空盤旋,甩著尾拍散千里陰雲,露出漫天星光。
寬廣的魚尾低垂,從天落下極光,仿佛帷幕垂於地。
構成橋樑的鯨魚低鳴,猶若痛哭。
「這是葬王之禮。」白王跟隨在李長安的身側。
李長安點點頭默然無聲。
他走了多久,這幅空前絕後的景象便持續了多久,直到他一步邁上了極北的冰層。
海獸退去,一條條龐大的白蛇自冰川之中浮現,盤踞於道路的兩側,低下了頭顱。
「李長安。」從遠處傳來了耶夢加得的聲音。
李長安抬起頭,看到了那條僅頭顱便在雲端上的巨蛇。
耶夢加得微微低下了頭:「站上來,我送他們一程。」
「好。」李長安站上了耶夢加得的頭顱,忽然露出了笑容:「爸媽,這是帝級的腦袋。」
耶夢加得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