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是大魔王(2)

  正林高中該到上課的時候,一些背著書包準備進學校的年輕學生們注意到了學校門口對面奶茶店外面那坐著的兩個男人。

  他們一個兩人都是黑髮,也同樣都是寬肩窄腰大長腿,長得都十分好看,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最吸引人的,還是他們身上那截然相反的氣質。

  一個邪氣肆意,戴著個墨鏡,嘴裡嚼著口香糖,心情很好的樣子。

  另一個坐的板直,一張俊美的臉上皺著眉,望向周圍人的視線卻十分友善澄淨。

  時清剪了個帥氣的髮型,兩條長腿直接翹在歸歸整整坐著的蒙卿腿上,身子歪歪的斜靠著椅子。

  見年輕道長對自己怒目而視,眉得意的挑起,伸手摘下摘下了墨鏡。

  「注意你的態度小道士,現在我可是你的主人。」

  「你才不是!」

  蒙卿更加憤怒了,眸中滿是不服:「我根本沒答應和你簽署契約。」

  「我不管。」

  魔王任性的將墨鏡戴了回去:「反正契約已經達成,你已經是我的人了。」

  「到你死為止,你都是屬於我的。」

  從小都接受著正能量教育的蒙卿什麼時候見識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當即氣的臉紅,嘴張張合合,就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時清逗他:「是不是想罵我?來,罵吧,我聽著呢。」

  蒙卿咬牙,憋了半天憋出一句:

  「魔頭!」

  「這算什麼罵人,你罵句難聽的我來聽聽。」

  蒙卿被時清氣的差點沒厥過去,憤憤瞪了他一眼,轉頭看向另一側,用後腦勺對著他。

  時清:「生氣了?」

  時清:「氣量這么小啊。」

  時清:「喂,小道士,主人跟你說話,你怎麼能不直視我呢。」

  蒙卿垂眼,努力的摒除其他念頭,開始嘀嘀咕咕的背誦《道德經》。

  時清:「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麼我找的人是你嗎?」

  蒙卿:不聽不聽。

  時清:「真的不想知道嗎?你這輩子可都要跟著我了。」

  蒙卿:道士背經。

  見他擺明了是打算不搭理自己了,魔王晃悠著放在人家身上的腿:

  「既然這樣,我就不告訴你,你和我是天生一對的事了。」

  年輕道長的念經聲停了。

  他不可置信的轉頭,瞪大了眼睛望向時清:「你說什麼?」

  「喲,理我了?」

  戴著墨鏡的帥氣男人往後一靠:「你不是不想聽嗎?」

  蒙卿狐疑的上上下下打量著時清,突然眉間一松。

  「你肯定是詐我的。」

  「我是道士,怎麼可能和你有什麼。」

  時清挑眉:「怎麼不可能。」

  「而且你也不是道士,你只不過是被道士養大,學了道術而已。」

  「我就是道士。」

  年輕道長反駁:「我自小拜師,怎麼不是道士?」

  「好,你是道士,那你有證書嗎?」

  蒙卿不吱聲了。

  時清繼續:「道生證,你有嗎?」

  蒙卿頓了好一會,才遲疑的道:「我年齡太小,等到我再大幾歲……」

  「得了吧。」魔王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十六七歲就能拿證了,你今年都二十了還小。」

  「承認吧,正行那老傢伙,雖然一向是膽小如鼠,但他道法還算是不錯,掐算也能勉強入行,不讓你正式成為道士,還不是因為掐算到了我和你天生一對。」

  「你胡說!」

  年輕道長聽的連耳朵都是紅的:「你、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這怎麼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時清反問他:「你們道士還歧視同性戀情嗎?說好的眾生平等呢?」

  蒙卿其實之前壓根沒接觸過這種話題。

  但現在他一心想要反駁時清,吭吭哧哧的就道:「男子生來為陽氣,女子生來為陰氣,陰陽平衡才是正理。」

  「你要是非要這麼說的話,那我還說異性戀生來為陽氣,同性戀生來為陰氣,異同平衡才是正理。」

  時清說完了,放下自己的雙腿,起了身,坐到了蒙卿身邊,感受著他僵硬躲避。

  「小道士,你說不過我的,這就是命,你得認命。」

  年輕道長緊張的抿起唇:「貧道並不喜同性,你找錯人了。」

  「不喜歡同性,也就是喜歡異性了?」魔王笑眯眯的,一點也不生氣,而是手搭在道長肩上,摘下了墨鏡,一雙隱隱泛著紅光的眼中滿是笑意:

  「只要你說出你喜歡誰,我立刻解除契約走人,一秒鐘都不耽擱。」

  蒙卿上哪裡去找一個喜歡的人。

  從小到大,不管同性還是異性,他都沒怎麼接觸過。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憋出來:

  「貧道一心向道,怎麼會有喜歡的人。」

  「沒關係,我知道你們清真觀里的道士可以娶妻生子,等到你有了喜歡的人,再告訴我,我保證立刻放手,絕對不耽誤你。」

  說完,時清拿起桌上放著的雙皮奶,舀起一勺,遞到了蒙卿嘴邊,笑的要多魅有多魅。

  「你除了抓妖魔都沒下過山,肯定沒吃過這個吧?來,張嘴。」

  蒙卿扭過臉避開,一言不發的閉緊了嘴,顯然是不打算吃了。

  魔王微微勾起嘴角:「主人命令你,張開嘴。」

  契約的力量讓蒙卿不受控制的慢慢張開了嘴,他憤怒地望著時清,眼中滿是惱意。

  「看看,早點聽我的張嘴不就好了嗎?你這人,就是吃硬不吃軟,這個習慣可不好。」

  時清笑著將那勺子雙皮奶餵給了年輕道長:「來,吃掉它。」

  蒙卿憤怒。

  蒙卿生氣。

  蒙卿恨不得手刃面前這個魔頭。

  然後他咀嚼了幾口,雙皮奶的美味漸漸在口中炸裂開。

  從沒吃過雙皮奶的小道士微微瞪大眼,咀嚼的速度快了一點,時清就在一邊笑眯眯的望著他,見他吃完了,又遞了一勺子過去。

  小道士此刻已然完全被雙皮奶的美味給征服了,時清餵一勺他吃一勺,吧唧吧唧吃的特別香。

  時清體會到了餵食的快樂,餵的越發歡快了。

  雙皮奶很快吃完了,他打了個響指,將結界打開,招手:「再來兩杯奶茶,一個芝士蛋糕。」

  點完餐,他又對著蒙卿眨眨眼:

  「這家的蛋糕很好吃的,你肯定喜歡。」

  聽到魔頭點餐聲音後才如夢初醒的蒙卿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嘴角:「……」

  他墮落了。

  嗚嗚嗚。

  在心底痛呼自己居然墮落了的年輕道長在蛋糕來之後,視線忍不住在上面打轉。

  奶酪色的芝士蛋糕被切割整齊,擺放在盤中,上面還有幾顆漂亮的小草莓點綴,渾身都在散發著三個字;

  『來吃我~』

  『吃我呀~』

  對於從小到大都沒吃過甜點的蒙卿來說,這簡直太讓人心動了。

  ——咕咚。

  年輕道長喉結滾動,咽了口口水。

  時清切下一小塊,用叉子遞到了他嘴邊。

  魔王笑吟吟的誘惑著:「來嘗一口,很好吃的。」

  蒙卿努力忍著想張嘴的**,努力的閉上了眼,不去看這塊看起來就可可愛愛又特別好吃的小蛋糕。

  時清湊到了他耳邊,輕聲往他耳朵里哈著氣。

  「你閉上眼睛,是在等著我親你嗎?」

  年輕道長紅著臉睜開眼,扭開了臉:「你、你……不知廉恥!」

  「誒喲,新詞,我們小道士會罵人啦。」

  魔王把蛋糕遞到了他嘴邊:「張嘴。」

  鼻尖是蛋糕的甜膩香味,蒙卿舔舔唇,一邊告訴自己「我是被魔頭逼的」,一邊小心翼翼張開嘴。

  等到這塊軟軟滑滑的蛋糕進了嘴,好吃的他眼睛都微微眯了起來。

  幾下吃完之後,時清已經又遞了一勺子過來。

  這一次蒙卿張開嘴的速度可比之前快了很多。

  兩人一個餵一個吃的,等到吃完了這塊芝士蛋糕,時清遞給他那杯奶茶,自己也抱著奶茶,再次舒舒服服將大長腿翹在了人家身上。

  也許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這一次蒙卿倒是沒瞪他。

  先是小心的看了看時清是怎么喝的奶茶,等到自覺學會了,這才小心翼翼將吸管遞到了嘴邊,學著時清的樣子,小心吸了一口。

  醇香的奶茶順著吸管入了口,又暖暖流淌在了喉嚨里,引得他舒服的也學著時清微微眯起眼。

  「好不好喝?」

  旁邊有人問他。

  從未喝過奶茶的年輕道長點頭,帶著一點讚嘆回答:「真好喝。」

  回答完了,他才反應過來,一扭頭,果然見那魔頭正笑嘻嘻的望著他,一張寫滿了「我是妖孽」的臉上滿是得意。

  蒙卿:「……」

  他閉了嘴,憤憤喝著奶茶,不去看時清了。

  這個魔頭,肯定是想要引誘他!

  他自小便是在清真觀長大的,道法進度也一向是師兄弟之間學的最快的,難道還能被這區區的一些食物引誘嗎!

  這樣想著,年輕道長神情堅決的低下頭。

  吸——

  喝了一口甜膩膩的奶茶。

  正喝著,一旁的時清又湊到了他身邊,磁性聲音低低的,明明是正經說話,卻像是在故意魅惑人一般。

  「我們要等的人來了。」

  蒙卿一怔,連忙抬眼,順著時清的視線望過去,見是一個背著書包穿著校服的學生,他正站在那靜靜站在那,像是等待著什麼人一樣。

  年輕道長奇怪的看著那個學生,清清爽爽的,通體都沒什麼隱晦,怎麼會招惹到這個魔頭。

  他警惕的望向時清:「你打算對他做什麼?」

  「他只是一個學生,我能對他做什麼。」

  時清湊到了年輕道長耳邊,低聲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能力吧。」

  「我只要直視一個人的眼,就能透過這雙眼看到這個人對我的訴求,不管是過去還是曾經。」

  蒙卿微微皺起眉,望向那個清清爽爽,怎麼看都只是一個普通學生的少年:「他對你有訴求?」

  不應該啊,這個學生光從氣場上來看,應該是家庭和順,父母恩愛,品學兼優的類型啊。

  「嗯哼。」

  時清豎起食指:「我看到,他的訴求是希望我能留住一個自殺而死的靈魂一天。」

  年輕道長眉皺的越發厲害了。

  自殺而死的靈魂按照規矩是必須立刻前往鬼界的,這樣規定也是為了保護這些靈魂。

  它們是因為想要離開這個世界才會自殺的,世界意識感知到之後,會在它們變成靈魂後下意識的排斥。

  每多停留一秒,對這些靈魂來說都是煎熬。

  「你答應了?」

  「還沒發生的事,我怎麼答應?」

  魔王一下一下吸著吸管里的奶茶,見蒙卿一臉的嚴肅,笑著微微勾唇:「不過等到發生了,我會答應。」

  「一年壽命換留住一個靈魂一天,很划算。」

  年輕道長臉上的神情頓時更加嚴肅了。

  「壽命自有天定,你私自買賣本來就不對,何況如果真的換了,對這個靈魂來說,在人界停留就好像是腳下踩著刀尖,就算是真的停留了,它也不會感激對方的。」

  時清:「這可不一定。」

  蒙卿很肯定:「一定的。」

  他很認真很嚴肅的說著;「我曾見過一個自殺而死的靈魂,它因為一個法器被困在一處,只停留了三天,就已經被每一秒都在的劇痛逼瘋了,不等著我們引渡,它就消散了。」

  時清:「小道士,不是每一個自殺而死的靈魂都像是你見過的那個一樣。」

  蒙卿還要再說,突然一頓,猛地轉頭看向了校園門口。

  「好強烈的死氣。」

  時清撐著下巴,一雙泛著淺淺紅色的眸子也望向了那邊。

  人剛死的時候都是有死氣的,越是濃烈的死氣,說明對方越是剛死不久。

  像是兩人同時感受到的這股死氣,基本上屬於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個小時的了。

  魔王喝了一口奶茶,對著蒙卿挑眉,戴上了墨鏡,望著那個朝學生走過去的靈魂:

  「看來,那個自殺的靈魂就是他了。」

  他站起身,對著蒙卿伸出手,朝著學校方向擺了擺頭:「走吧,去看看。」

  年輕道長默不作聲的站起來,不去看時清遞過來的手。

  時清聳聳肩:「小道士,主人我命令你,牽住我的手。」

  「妖魔!你除了用這招還會什麼!無恥!」

  蒙卿只能一邊罵著,一邊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不受控制的朝著魔王那伸過去。

  時清握住了年輕道長伸過來的手,撓了撓他的掌心,另一隻手將墨鏡往眉心抬了抬,露出一雙好看的眼,衝著對方眨了眨。

  「雖然我只有這一招能對付你,但是架不住好使啊。」

  蒙卿氣的臉更紅了。

  自從和時清見了面,他臉上就沒再平靜過。

  「妖魔!你……」

  「我知道,我無恥嘛。」

  時清放下墨鏡,拉著蒙卿的手,讓年輕道長往自己這邊靠了靠,挺洋洋得意的樣子。

  「你是我命中注定的愛人,對著你,我何必要講究那些虛名呢你說是吧。」

  「你這個……」

  魔王笑眯眯的:「好了,主人現在給你下個限制,以後你每說一句什麼妖魔啊,妖物啊,說完就得親我一口,上不封頂。」

  蒙卿:「……」

  他惱怒的看著魔王,硬是想不出還有什麼詞能來替代的,於是只能氣悶的閉了嘴,充當自己是個啞巴。

  偏時清還非要逗弄他:

  「怎麼不說話了?」

  「小道士?蒙卿?乖乖?卿卿?」

  蒙卿實在是受不了了,站住腳步,氣惱的對著時清吼道;「妖魔!閉嘴!」

  話音剛落,他就反應了過來,連忙捂住嘴,直愣愣的看著時清。

  時清將臉頰湊了過來,指了指:「來吧。」

  蒙卿:「……」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湊過去,在這個妖魔白嫩臉頰上落下蜻蜓點水的一吻。

  即使只停留了0.01秒就快速將身子撤了回來,年輕道長的臉還是蹭的又紅了一層。

  如果說之前是淡淡紅,那麼現在就是艷艷紅。

  他不停的用手背擦著唇,臉上滿是羞憤,嘴上翻來覆去就是那句話:「你無恥……」

  ※※※

  兩人在「打情罵俏」的時候,學校門口,兩個年輕男孩的氣氛也很不錯。

  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的高中生見到自己等的人來了,連忙跑著迎了上去,一雙眼裡滿是喜悅,他握著自己的書包,很歡快的迎了上去,等真的走到對方近前了,又有些緊張的停下腳步,手無意識搓著背包肩帶。

  「米朗,你今天來上學了,那你爸媽那邊是不是沒事了?」

  米朗正是走過來的男生,他面色蒼白,生的很清秀,聽見戀人的話了,微微搖搖頭,嘴角努力的勾起:

  「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陳澤宇鬆了一口氣,臉上重新顯出了陽光笑容,有點小後怕的道:「之前我去找過你,他們都不讓我進門,我還以為你要被轉學呢。」

  陳澤宇,米朗,兩人都是高中生,他們是一個班的學生,成績都很優異,除了這些共同點,他們還有一個特殊的共同點,就是都對女孩子沒有感覺。

  在互相表白心意後,兩人順順利利的在一起了。

  這段戀情持續了一年,並沒有像是其他人少年時期的喜歡那樣慢慢沉寂下來,而是像是地窖里的美酒,雖然藏在深深的地下,卻越來越醇香可口。

  他們開始細緻的規劃著名兩人的未來,一起上同一所大學,同一個專業,畢業後一起找工作,一起租房。

  甚至連到了年齡後,去孤兒院收養孩子都想到了。

  但少年時期的喜歡總是藏不住的,即使他們努力掩藏,也還是被人察覺到了。

  流言蜚語,各種傳言,伴隨著詆毀,辱罵,接踵而來。

  米朗直接被家裡人關了起來不准他再去學校,同時開始辦轉學手續。

  陳澤宇則是被父親拿著棍子暴打,逼他放棄這段戀情。

  他被打的起不來床,但還是咬牙死撐著不肯放棄,一直等到第七天,面對咬死都不放棄的兒子,他的父母妥協,將他放回了學校。

  而米朗卻一直音訊全無,即使陳澤宇去找了他很多次,卻每次都是被轟趕下樓,連米朗的面都沒見到。

  陳澤宇沒辦法,只能每天都在上學之前等著,希望米朗能夠來。

  這些天等的他都心灰意冷了。

  沒想到,今天他等到了。

  等從米朗口中得知沒事之後,這個開朗的大男孩快樂的像是一隻小鳥,背著書包圍著戀人轉著圈。

  「沒事就好,這次挺過去也好,以後我們就不用心驚膽戰的害怕別人發現了。」

  「有些人肯定是會說閒話的,你別怕,他們也就說說嘴,我們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等到考上大學,離開這就好了。」

  他說話的時候,米朗蒼白的面上始終帶著笑,一雙眼中滿是溫柔的看著樂觀的戀人。

  眼見著陳澤宇要拉著他進學校,米朗駐足未動,而是問道:「澤宇,你覺得我們的未來是什麼樣子的?」

  「未來……」

  陳澤宇不知道米朗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但他還是很快速的回答著:

  「我們應該已經成為工程師了,還能有自己的房子,唔……可能會有房貸,不過沒事,我們兩個人還,壓力也不大,等到到了年齡,我們就領養一個小寶寶,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都好好的把他養大,他叫我叫大爸爸,叫你叫小爸爸,因為我比你大三個月。」

  「對了!」陳澤宇一拍手,臉上滿是對未來的嚮往:「我們以後一定要舉行婚禮,雖然現在不能領證,但是人家結婚都會有婚禮的,我爸媽那邊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你爸媽這邊我們就慢慢磨。」

  「到時候,一定要有牧師,就是那種站在我們倆中間,說咳咳……」陳澤宇乾咳幾聲,刻意壓低聲音,學著牧師的聲調:

  「陳澤宇先生,你願意與米朗先生結為伴侶嗎?」

  米朗面色蒼白的望著活力四射的戀人,一雙眼中隱隱含著嚮往,他輕聲說:

  「我願意。」

  陳澤宇一愣,隨即笑著伸手要去拍米朗的肩:「我知道你願意,我也……」

  他的聲音在隨著自己的手落了個空後,頓住了。

  面前的溫柔戀人就這麼站在那,對著他說:「對不起,丟下你了。」

  陳澤宇怔怔的望著漸漸透明的戀人。

  他心中明明猜到了,卻固執的不肯承認:「米朗,你等等,哪裡出錯了?對,對,我一定是在做夢,這是個夢。」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不停地催眠著自己:「這是個夢,這是個夢……」

  「對不起……」

  米朗看著神情恍惚的陳澤宇,只一個勁的道歉;

  「對不起澤宇,我沒撐住,他們一直在罵我,說我讓家裡丟了臉,親戚們挨個的上門來看我,說我有病,我被關在家裡,哪裡也去不了,我只能坐在那,聽著外面說話。」

  「他們說,我有病,要把我關到精神病院,他們說,我廢了,我白養了,就連我爸媽都說,恨不得從來沒生下過我,我好怕,我怕我被送到精神病院,我怕我被當成病人,我每天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坐在那聽著他們說話,到了晚上,又整宿整宿的睡不著覺,好像每一個人都在議論我,每一個人都覺得我有病……」

  陳澤宇此刻已然完全混亂了,他搖著頭,也哭了:

  「我們沒病,這不是病,喜歡同性是天生的,我們和其他人都是一樣的。」

  「對不起……對不起,我太懦弱了,我怕他們看我的眼神,我怕他們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我怕院子裡以前對我很好的阿姨一看見我就帶著她孫女避開,我知道我沒病,可是所有人都覺得我生病了,他們想治好我,我不想治,也治不好……」

  陳澤宇下意識的上前要抱著崩潰的戀人安慰,卻只抱了個空,他茫然的退後一步,看著面前繼續一點點變得透明的戀人。

  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他喊了一聲:「米朗。」

  「你對自己做了什麼?」

  米朗看著陳澤宇,眼中仿佛醞釀著無限的悲傷。

  「昨天晚上,我悄悄打開門,爬上了天台,然後從上面跳了下去。」

  「好輕鬆啊……」

  他神情恍惚著,仿佛又回到了昨夜,父母爭吵著該把他送到哪個精神病院,又互相指責都怪對方沒有照顧好他才會讓他變成一個變態。

  一個變態——

  他在他們心裡,已經是變態了嗎?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一開始,是他想睡,但是父母輪流看著他,每次他一閉上眼,就搖醒他,逼著他承認自己有病。

  再後來,就是睡不著了。

  只要一閉上眼,好像周圍一直在有人不停地對著他說話。

  廢物——

  變態——

  噁心的同性戀——

  當他從天台跳下,當他重重摔在地上時,那些聲音都沒有了。

  好輕鬆啊……

  可輕鬆過後,就是後悔。

  不是後悔放棄了自己的生命,而是後悔丟下了陳澤宇一個人。

  「對不起……」

  他第無數次的說著,「真的對不起……」

  「我真的,我真的很想和你結婚,和你舉行婚禮,對不起……」

  他慢慢的消失了。

  這個年輕的,還沒來得及綻放的生命,在這個最該活潑肆意的年紀,終止了。

  同樣年輕的戀人茫然的半跪在地上,一雙手無措的在落下,在地上摸索著。

  「米朗……」

  「米朗?米朗?」

  他望了望周圍沒什麼人的地方,執著的搖著頭;「這是夢,這一定是夢,我是在做夢……」

  對!對!他在做夢!

  這不是真的,米朗一定還好好的在家,這一定不是真的。

  只是就算他如何的重複著這句話。

  眼中,卻還是仿佛有什麼東西破碎了。

  他後面不遠處,魔王拉著蒙卿的手,問他:「你現在還覺得這筆交易不該做嗎?」

  蒙卿沉默了。

  半響,他才道:「之前是貧道狹隘了,無論是同性還是異性,其實都是一樣的。」

  時清圈著他的手:「沒錯,就像是你我和他們,也都是一樣的。」

  蒙卿這次難得沒再掙開,只問道:「可是只停留一天,他們能做什麼呢?」

  一天的時間,還不算晚上,一共也只有12個小時而已。

  時清望著那個半跪在地上,整個身子顫抖著,好像已然完全沒辦法再支撐下去的男孩:

  「他們會有一個婚禮。」

  「一個早就想要,但是永遠都等不到的婚禮。」

  ※※※

  陳澤宇去了米朗家。

  他看見了地上已經乾涸的血液。

  看見了議論紛紛的路人。

  他不信。

  他一直站在那很久,直到看到米朗的父母回來。

  這對夫妻互相攙扶著,哭的站都站不住,身邊的親戚一直在安慰他們。

  有親戚說:「這孩子怎麼能這麼衝動,你們管他,也是為了他好啊。」

  也有親戚說:「大妹,快別哭了,醫生不是說了嗎?孩子走的時候沒遭罪。」

  陳澤宇就這麼直愣愣的看著。

  明明到處都是人,可為什麼,他覺得周圍空空的呢。

  他站了很久很久。

  站著站著,他覺得自己不應該站著不動。

  米朗最喜歡他運動了。

  於是陳澤宇開始往前走,走多久,去哪裡,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一直走著,一邊走,一邊想。

  怎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會這樣。

  他們只是喜歡對方而已啊。

  米朗心好,連螞蟻都捨不得踩,他沒害過人,沒傷過人,為什麼經歷這些的人會是他。

  他那麼敏感,那麼在乎別人看法的一個人,到底是怎麼忍受過漫長日日夜夜的。

  他一直走,一直走,最後,走到了一座大殿裡。

  裡面的人問他,想要換什麼。

  他說,想要米朗回來。

  那人又道,死去的人,回不來的。

  是啊,回不來了。

  一直麻木著沒哭的陳澤宇好像被這句話打開了開關一樣,他捂著臉,終於忍不住,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死去的人,回不來了。

  米朗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們的未來,也不會再來了。

  陳澤宇哭的時候,時清就站在一旁看著他哭,給他遞紙巾。

  「謝謝。」

  陳澤宇哭完了,他直起腰,眼睛還紅腫著,神情卻十分清明。

  「我想換一場婚禮,可以嗎?」

  時清點頭,伸手,一紙契約從無到有,落在了他掌心。

  「你在這裡留下的眼淚,換一場婚禮。」

  「簽字吧。」

  ※※※

  白玉鋪路,鮮花落地。

  新人入場,兩人肩並著肩,互相對視一眼都是幸福。

  米朗臉色還是很蒼白,他是自殺的,這個世界時時刻刻都在排斥著他。

  就好像是換了雙腿的小美人魚,每走一步,就好像是走在刀刃上。

  小時候看童話書,還不明白為什么小美人魚都這樣了還能跳舞。

  可現在,當他望著陳澤宇,那些痛,好像也就可以忽視了。

  蒙卿站在最上方,看著兩人緩緩進來,有些緊張的看了一眼一旁時清,才問:

  「陳澤宇先生,你是否願意米朗先生成為你的伴侶?」

  陳澤宇定定的看著米朗:

  「我願意。」

  「米朗先生,你是否願意陳澤宇先生成為你的伴侶?」

  米朗臉上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輕聲道:「我願意。」

  「那麼,無論貧富貴賤,不論貧窮與疾病,不論……」

  時清看著連站立都困難的米朗,朝著他的方向微微吹了一口氣。

  原本無時無刻不在被疼痛纏繞的米朗發現那些疼痛都消失了。

  沒了疼痛的桎梏,他就能夠將心神全部放在今天的幸福上了。

  等到這些在網上查到的話都說完後,蒙卿最後自己加了一句:

  「現在我宣布,陳澤宇先生,與米朗先生,結為伴侶。」

  他還是第一次做這種事,說完了就有點心虛的不知道該怎麼辦,魔王索性上了台,牽著他的手把人領了下來。

  台上只剩下了一對新人。

  他們沒時間了。

  但環繞在兩人周圍的氣氛卻一點都不焦灼。

  米朗甚至淺笑著,伸出手為戀人整理了一下衣領:

  「你今天穿的好帥。」

  陳澤宇也努力的揚起笑,如往日兩人相處時那樣,甩了甩頭,「這是那兩位先生準備的,我還從來沒穿過西裝呢。」

  「我也沒穿過。」

  米朗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西裝,「沒想到我穿西裝還挺好看的。」

  陳澤宇:「你穿什麼都好看。」

  米朗笑著:「校服就不好看。」

  陳澤宇:「校服也好看。」

  米朗:「可惜,以後再也穿不到了。」

  兩人之間隨著這句話再次沉默下來。

  他們默契的沒再說話,只拉著手,坐在婚禮台上,像是互相取暖的小動物一樣,依偎在一起。

  婚禮最上空,一個巨大的時鐘正在走著。

  噠、噠、噠。

  秒針推動著分針,分針推動著時針。

  即使他們再怎麼珍惜,分離的那一刻也還是來了。

  米朗能感受到自己正在被這個世界排斥出去,他努力的揚起唇,讓自己看起來顯得比較輕鬆:

  「是我對不起你,你以後……好好的。」

  陳澤宇牢牢的握著戀人的手,哭的泣不成聲,一個勁的搖頭反駁:「不是你的錯,我知道不是你的錯。」

  「你沒錯,你也不想的……」

  米朗怔怔的看著戀人,伸出手,輕輕落在了他臉頰上。

  「對不起。」

  「謝謝你。」

  他慢慢消散了,隨著風的方向,被帶到了另一個沒有陳澤宇的世界。

  「米朗,米朗!」

  即使早就知道,在真正分別的這一刻,陳澤宇還是忍不住的站起身追逐著戀人。

  可追不到,就是追不到了。

  見蒙卿怔怔的望著這一幕,時清揮手,將陳澤宇送了回去,伸手握住了年輕道長的手,用自己的指尖畫著他的掌紋。

  「愛別離,道長可有感悟?」

  蒙卿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連忙紅著臉抽回了自己的手:「你別總是動手動腳。」

  魔王挑眉:「我還沒動腳呢,不過如果你想,我也可以。」

  年輕道長從來都招架不住他的,說不過,就只能這麼紅著臉把手背在後面。

  反正絕對不會再給魔王動手動腳的機會。

  見他這樣,時清伸手,一張契約落在了他掌心。

  魔王慢條斯理的摺疊著:「嘖嘖嘖,又是一年壽命到手了。」

  蒙卿一愣;「你真的收了陳澤宇一年壽命?」

  時清抬眼,「你有什麼意見嗎?」

  年輕道長支支吾吾的,想說這樣不道德,人家已經夠可憐了,可這又是陳澤宇自願的,就像是時清之前說的那樣,銀貨兩訖,雙方自願,他也沒什麼立場說這些。

  見他吭吭哧哧半天不說話,時清『好心』提議道:

  「既然小道士你有意見,不如這樣,你用別的來交換我和陳澤宇的契約,契約到了你手上再毀掉,我和他交換的東西自然會還給陳澤宇。」

  蒙卿眼睛一亮,抬頭問:「你想要什麼?」

  時清邪邪一笑,對著小道士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主動跟我牽手一整天,我就把契約給你。」

  牽手一整天,換一年壽命。

  怎麼看都不虧。

  蒙卿猶猶豫豫的伸出了手。

  輕輕地,握住了魔王軟軟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