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淩淩的聲音沁人心脾：
「抱歉。」
張東來一愣，下意識以為她這話的意思是「抱歉，與我無關」，頓時急了：
「江同學——」
然而，手機那邊的人也還沒有把話說完：
「沒想到會連累到你們，這件事，我會儘快處理的。」
張東來頓時一啞，羞愧之感噴涌而出。
腦海中浮現那天新生班會，那個小姑娘坐在教室中間，被講台上的教授明言暗語地針對著的模樣。
當時的她，根本就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
大家卻因為她的背景後台，就把教授對她的針對，視為神仙鬥法，哪裡想過她想不想斗？
他還慫恿全班，想把這場「鬥法」徹底點燃，在開學前趕緊死一個，好讓自己的三年研究生生活好過一些。
她大一……才十八、十九的年紀，比自己小了三四歲。
莫名就有一種欺負小輩的錯覺。
張東來聲調有些磕碰：
「啊這，我、我的意思是，你和施教授之間，是不是有誤會？也許、找個機會說開了就沒事？我可以，我是說，我們全班都可以幫忙的。」
許是感受到他的好意，江以寧聲音里的疏離感少了一分：
「謝謝張師兄，不過，應該不存在誤會，施教授有施教授的教育方式，對學生要求嚴格，並不是壞事，只是不合適我而已，施教授和我不合適當師生。」
張東來：「……」
聽出來了。
這小姑娘是想在沒人管的方式下，把研究生讀完，就像她的本科生涯一樣。
天才的想法，太過異於常人了吧！
張東來心裡吐槽了幾句，忽然從她的話里回味過來。
不對——
「你說不合適當師生？該不會……？」
打算不念施堯的研究生了？
不可能吧！
這可是京大的特招研究生資格！
然後，他就聽到那道清淩淩的聲音說道：
「張師兄，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這幾天我比較忙，沒顧上來，明天我會抽時間去辦退修手續。」
張東來木然地聽著手機傳來的「嘟嘟」聲，電話不知道什麼時候掛了。
廁所外面傳來敲門聲。
「老張，你掉坑裡了？怎麼沒聲音？喂！沒死就應一聲啊！要不要叫救護車？！」
「該不會被氣死在裡面了吧？」
「要不還是撞門吧？別出好歹——」
張東來回神，沒好氣地拉開廁所門。
「就不能盼著點我好？」
外面幾個男生堵在門口，正擠著腦袋往裡看。
吳一航見他神色有些恍惚，問：
「吃閉門羹了？」
張東來沒立即回他，伸手一推，把堵在門外的人全推開，邁腿往外走。
「堵在這幹嘛，廁所香啊，你們要在這裡聊天？」
其他人立即緊跟了上去。
「老張，別在這種時候賣關子，很討厭的知道嗎！」
「對啊對啊！你走路又不影響你說話！趕緊的！」
「該不會那位江同學發現了我們的意圖，不願意配合？嘶，動用一下後台，把人弄走，對她來說，應該不難吧？怎麼就見死不——」
張東來突然停下腳步。
後面的人一時不防，紛紛撞到他後背上。
眾人抱怨：
「你幹嘛！」
張東來轉身，看向眾人。
「問題解決了，江同學說抱歉連累我們，所以決定明天回學校辦退修手續，不念了。」
話音落下，瞬間一片死寂。
眾人神色各異，表情甚至有些扭曲。
他們是想解決問題，但也沒想逼人家退學啊！
一通電話打出去，就讓人走到那一步，想想都覺得罪大惡極！
而且，對方還是一個比他們小好幾歲的小姑娘，他們這邊幾個大男人……
他們真沒想把人逼到這個地步！
半晌，吳一航僵著聲音問：
「真的假的？老張，你別跟我們開玩笑。」
張東來看著眼前幾個同窗，忽然嗤地了一聲，還十分誇張地抱腹大笑。
「瞧你們的死狗樣哈哈哈哈……」
眾人一看，當即斷定他真的是在開玩笑，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惱怒他拿這種事情來玩笑，二話不說，圍著他就是一頓好揍。
張東來挨了兩下，痛得抱著頭亂竄閃躲。
宿舍小，就那麼點空間，哪裡躲得開。
他只好加快語速，嚷道：
「誰跟你們開玩笑？！她真的說要退修！我笑是因為你們臉大，覺得這事兒跟自己有關！」
「你們哪來的臉，覺得自己可以左右大佬的去留，啊？！」
眾人動作一頓，就讓他給溜了。
不過，也沒有人追過去，都在消化他的話。
「老張，你的意思是，江同學本來就決定要退修？」
張東來一邊揉著被揍痛的地方，一邊往屋裡走。
「嗯哼，雖然沒有明著說，但她就是那個意思。」
眾人面面相覷。
「對了，前幾天的班會，施教授讓她退學，她就是說了好的……我還以為只是氣在頭上，沒想到是來真的。」
他們當時聽著，還真以為江以寧在跟施堯唱反調，故意氣人的呢。
誰能想像，她擺出認真的樣子，真的是認真啊！
「……突然有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覺。」
「這就是大佬的世界！我們這些普通人大概永遠都做不出來，主要也沒這個底氣。」
「不是，我好像已經看到施、教授的下場了？」
「還真是！嘶，我有點期待怎麼辦？明天過去導師辦公室看看？」
「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對吧？」
眾人議論紛紛，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青年倚坐在書桌上，拿著手機認真敲擊舞動。
……
江以寧忙是真的忙。
學校那邊離報到還有一周，加上數學系陳教授的研究生報到也正好還有一周，她就沒有馬上去把退修手續辦完，打算湊在一起解決。
卻沒想到就因為這樣，讓班上其他人成了遷怒對象。
江以寧剛掛了電話，回到會議室，一進門就聽到任子棟懶洋洋的聲音。
聽著像是在徵詢她的意見，語氣卻沒有商量的陳述句。
「科林那邊回復，接受我們的要求，我等下就跟他們商議簽約時間，到時候你和我一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