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這麼多，還是不死心。
鳳老爺子氣得要死，卻又無奈何。
如果是演戲，單在任性方面，馬曉翠可謂演得天衣無縫。
有那麼一瞬間，他都有些恍惚，好像回到大半年被孫女氣得跳腳的日子。
他不由得正眼看向那個黑裙女人。
衣服好像曾經見過孫女穿過，她臉上的妝容也是孫女最喜歡的風格，表情張揚傲氣，甚至五官也被刻意微調過，神形近似。
這一切，從來沒在馬曉翠……原本的馬曉翠身上發生過。
她姓馬，且一起接進鳳家的並不止她一個，卑賤的出身，長期被打壓的生活，讓她沒有底氣，也沒有膽子。
因此，面對他或鳳立章時，難掩怯懦和討好。
刻在馬曉翠骨子裡的，只有貪婪，鄙劣，惡毒和不擇手段，這些東西跟了她二十多年，怎麼可能一朝就撇得乾乾淨淨？
何況，馬曉翠沒有直接接觸過鳳素依，即便她經常去翻鳳素依留下來的筆記，也有可能看了鳳素依社交帳號上的自拍照片和視頻，但也不可能……
鳳老爺子再次陷入自我懷疑中。
饒是有近八十年的閱歷，竟然看不清眼前人到底是演戲，還是更玄幻，真不可信的，他那孫女復活了？
將飄遠的思緒拉回，還得面對眼前的問題。
如果要對江以寧動手的人，是其他不相關人，鳳老爺子還是很樂見其成的。
弄不死江家的人，添點堵也好。
但這動手的人，必須，絕對不能是鳳家，或者鳳家相關的人。
眼下的鳳家，一大堆問題，讓他煩得焦頭爛額，也經不起半點風浪！
他朝貴婦掃去一眼。
貴婦接到指示，便往鳳素依那邊靠了靠。
「小M……哎！依依！你忘記媽媽是怎麼教你的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現在的你，對江家那女孩還不熟悉，不能衝動，我們從長計議好嗎？」
馬曉翠笑了笑，依然油鹽不進。
「媽，我知道你和爺爺在想什麼，你們怕我又栽進去，對吧？」
鳳老爺子和貴婦沒有說話，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也是事實。
鳳家的實力還沒消退時，鳳素依都沒能拿那個女孩怎麼樣，自己還折了進去，被趕出華國，客死異鄉。
如今鳳家實力大不如前，為了西京郊已經耗光了所有人情人脈，還和暮家撕破了臉。
再對那女孩出手，不管成不成功，對鳳家都是百害死無一利。
馬曉翠繼續道：
「我是想不起這兩年發生什麼事，但我也不是傻子，這兩年的事，我已經查了大概，也復盤過自己失敗在哪裡，約見江以寧之前，我還在想，如果最初在深城遇見江以寧的那會兒，爺爺願意幫我一把，說不定就沒有後來那些事了。」
鳳老爺子臉色一變，變得難看了起來。
馬曉翠像是沒有看見一般，自顧自地說道：
「還有媽，你說教我不做沒有把握的事……當初，我就是太聽你的話，才一直沒有先主動跟阿沉捅破那層關係，如果當初我主動些，搶在他出國留學前就把聯姻定下來，現在哪裡還有江以寧什麼事？」
貴婦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你——」
馬曉翠雙眸直視著貴婦，態度強勢至極：
「當初我就是不夠堅決，覺得先開口就是輸家，以後都會被他牽著鼻子走，才沒先走出那一步，媽，你看看我當初的決定錯得有多離譜？我不想再重蹈覆轍了。」
說著，她頓了頓，視線掃過兩人，一字一頓地宣告：
「我不會再猶豫，即使你們懷疑我的身份，即使不幫我。」
兩人驚疑不定地望著她。
馬曉翠收回視線，優雅地起身，邁著碎步，朝二樓樓梯走去。
直到她離開好一會兒，鳳家的客廳依然陷在沉默里。
半晌，貴婦率先回神，眼神閃爍地望著鳳老爺子。
「爸，你說，她是不是真的……」
話還沒說完，就被鳳老爺子「咚」的一聲敲擊地板的聲響給打斷。
「不可能！」
貴婦捏緊了擱在膝蓋上的手指，神色依然驚疑。
「可是……這番話，依依在出國前，也我說過。」
和此時的情景不一樣。
當時的鳳素依是抱著她哭訴的，說她不想出國，說她後悔了，說她真的很愛暮沉。
但馬曉翠怎麼可能會知道？
鳳素依留下來的筆記可沒有記錄這種東西。
自己的孩子，她最清楚。
鳳素依是個驕傲要強的人，不可能在明面上留下自己脆弱的痕跡。
鳳老爺子沉默了好一陣，才道：
「不要被迷惑，人死不能復生是絕對的定律！」
老人的語氣近乎決絕，貴婦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敢反駁。
只是咬唇隱忍的模樣也實在是可憐。
鳳老爺子態度軟和了些，又道：
「你先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我已經聯繫了信得過的，醫學界和幾個研究人體、壽命相關的專家，到時讓他們過來幫忙判斷。」
即之，老人聲音壓得極低。
「現在最重要的是看好她，別讓她亂來，然後——把『那些』拿回來銷毀掉，這才是你的任務，要是被『那些』流了出去，我們鳳家就真的完蛋了。」
貴婦張了張嘴。
「爸，之前我們不信任她，試探得太過，現在她對我們也很不信任，剛才我趁她在外面，讓人搜過她的房間，依依名下的產業，我也一早讓人搜過了……什麼都沒有找到。」
這時，守在一旁的管家動了動，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
鳳老爺子注意到了，便問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老管家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本來早上就要匯報給您，但大、馬小姐鬧了那麼地動靜就忘記了……是這樣的，負責馬小姐起居的梁嫂說，她昨晚聽到馬小姐躲在洗手間講電話，梁嫂說，聽馬小姐說話的語氣非常親密，還有點撒嬌的樣子，可能是什麼重要的人。」
他的意思，有可能馬曉翠把東西給了那個人。
鳳老爺子頓時皺眉。
馬曉翠不可能認識這樣的人，她的人際關係已被鳳家拿捏得死死。
更不可能是鳳素依生前的朋友什麼的。
人都死了大半年，樹倒猢猻散。
他看向貴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