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現在比平時難受很多倍，夙行秋如今的狀態同之前的狀態相比，差了很多。
先前夙行秋的嘴有多嚴，態度有多強硬，此時就有多麼的柔和。
顧凌霜只要稍微離開一點，夙行秋就會偷偷拽住她的袖子，下意識流露出被拋棄的可憐神情，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狗一般，看得顧凌霜根本就不忍心多將他自己一個人扔在這裡。
只用歉意愧疚的眼神望向竺笙。
竺笙認命的出去拿東西了，臨了還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
色令智昏。
這也就是在宗門裡，要是放在皇家，顧凌霜絕對是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
就算心裡再怎麼吐槽，竺笙也得去做事情，人說到底也是自己帶進來的，某種程度上，她也算是坑了自己一把。
留在原地的顧凌霜拿過了一旁用來拭汗的帕子，輕柔的替夙行秋拭去汗珠，即使是知道夙行秋聽不到，但還是問了一句：「還難受嗎？」
不出預料的，沒有應答。
對此，顧凌霜沒有任何反應，她本就不指望夙行秋能回答她。
剛剛那一番探查，顧凌霜不是沒有收穫，只是這樣的收穫，顧凌霜寧可不要，也不想面對現實。
太糟糕了。
糟糕到顧凌霜都不知道從何下手了。
修煉從來不是什麼好走的路，修為達到一定程度的時候，總會有人停滯不前，而能達到渡劫期的，已經算得上是金字塔尖的人物了。
修真者營苟一生，不過是在天道手下討生活罷了，所謂的天資出眾，究竟能走到哪一步，到底也是看天道想讓你走到哪。
種種跡象表明，夙行秋的情況，不是外力造成的，也不是封印造成的，完全可能是天道的懲罰。
顧凌霜曾經也是渡劫期的修士，作為離飛升最近這個階段的人來說，其實或多或少也會隱約感受到一些事情。
先前顧凌霜沒往這想過，也沒敢往這裡想。
夙行秋的修為已經到了飛升前的最後階段，明明只差臨門一腳就可以徹底突破，可卻被人為的打斷了，
光是如此還不算完，如果說壓制修為會惹來天道的不快的話，那麼懲處方式絕對不會如此嚴重。
夙行秋一定還做了別的什麼，才遭到了天道幾近瘋狂的報復。
對，就是報復。
身為宇宙的運行法則，天道是一個相對公平的，不會出現過度偏頗的事情，就是這樣一個沒有任何情緒的，不會偏袒的機器，竟然對夙行秋瘋狂的打壓。
這樣的傷，除非是飛升，不然無可解。
可夙行秋如此狀態，天道根本就不可能讓他飛升，他只能在渡劫期慢慢等死。
漫長的壽元中，無法過度使用仙法，每日都要承受錐心刺骨的疼痛，在無望的日子中，苦苦等待，直到壽元將近之時，解脫才會到達。
何其殘忍。
竺笙回來的時候，發現顧凌霜一個人坐在那裡，狀態非常不好，仿佛下一秒就要化成一陣風吹走一般。
她快步上前，將東西放置一旁，詢問道：「出什麼事情了？」
顧凌霜沒回答，依舊低頭默默不語，身子搖搖欲墜，哪有之前意氣風發的樣子？
竺笙下意識的看向夙行秋，福至心靈般，明白了顧凌霜這樣的原因。
「情況很複雜對不對？」
顧凌霜終於抬眸，但那雙眸子中，有太多竺笙看不懂的東西，那是一種悲哀，還有無助和絕望，更像是參透了一切的無欲無求。
然後，竺笙聽到顧凌霜問道：「我們所求的大道，到底是什麼？」
竺笙沉默了。
每個人心中都有道，那是自己的小道，將自己的小道走到極致，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大道。
可真正的大道又是什麼呢？
是天道那樣的大道嗎？
人生而在世，誰又能做到沒有任何私心的，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極致，讓任何人都挑不出毛病來、
就是佛修也無法做到。
這個問題，每個人都會有不同的答案，就像顧凌霜一直追求的是隨心而動，順心而為，她也是憑藉這道，走到了渡劫期。
然而現在，是什麼動搖了她一直堅定的道心？
好在，顧凌霜並沒有逼著竺笙回答這個問題，她就像是失了神一般，自言自語：「如果有一天，我會做一些相似的事情，天道是不是也會這樣對我？」
「什麼？」
竺笙只聽了個大概，不明白顧凌霜這句話從何而來，又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慨，只是現在她的情況，多少讓竺笙有些擔心了。
「天道並非無情。」竺笙將自己知道的說出來，試圖用這樣的方式來讓顧凌霜振作一些。
「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公平，更多的時候，就像一個調皮的孩子，會做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這些事情落到了人的身上，那就是我們的七情六慾，悲歡離合。」
「我們常說自有定數，不過是度過之後的獎勵罷了。」
「只是這獎勵會是公平的，是對先前的補救。」
說到這裡，顧凌霜頓時抓住了她的肩膀，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所以，還是有補救的機會的，對吧？」
竺笙不知道這補救指的是什麼，但她知道，如果這個時候不給顧凌霜一個確切的答案的話，她一定會崩潰。
於是她點了點頭：「會有的。」
顧凌霜這才像是回過神來，眼神漸漸有了光彩，方才的樣子就像是被魘住了一般，嚇人的緊。
「你剛剛怎麼了？」竺笙看到顧凌霜恢復正常後，提著的那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不由問道。
然而竺笙並沒有得到答案，連一口氣都沒疏通順暢，就聽到顧凌霜的下一句話，差點將自己嚇到背過氣去。
因為她聽見顧凌霜說道：「竺笙，我想試試，試著對抗天道。」
「我不想讓自己的命運，捏在一個完全不受掌控的東西手裡。」
顧凌霜的眼神堅定異常，目光又從自己的身上轉到了夙行秋的身上，那一瞬間，這個大膽的想法就像是找到了什麼主心骨一樣，愈發不容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