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剛才下樓給自家小孩隨便要了一碗麵,沒想到平時挑食得厲害的兒子竟然吃得津津有味,而他聞著味道也非常香,便跟著兒子嘗了一口,嘗過之後發現這家店的面味道非常好,這一口吃下去,把他肚子裡的飢餓感都勾出來了,忍不住下樓再要了兩碗。
至於這位年輕的書生,是住在這位男子對門的客人,晚上開著窗看書,男子端著面路過的時候,香味正好從窗戶飄入,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便也跟著下樓來。
姜父和蔡叔還沒有反應過來,姜離便上前對那位男子和書生道:「兩位需要陽春麵是嗎?需不需要加個煎蛋?」
每個地方的陽春麵做法多少都會有些不同,在這個世界裡,陽春麵是沒有加煎蛋這個說法,姜離一說完,男子和書生便同時出聲問:「還能加蛋?」
「當然。」姜離點點頭,口若懸河地介紹,「五分熟,七分熟,全熟,任君挑選,如果兩位客官喜歡吃雞蛋的話,建議選五分熟,筷子在蛋黃中間輕輕一戳,裡面半熟的蛋黃便會像流沙一樣溢出來,攪拌過後,蛋黃的香味就會融入面里,非常美味。」
他的形容,讓男子和書生同時咽了下口水,仿佛聞到了那股濃濃的蛋香和面香綜合在一起的鮮美,對視了一眼,又異口同聲道:「加蛋,五成熟!」
「好。」姜離應下,「不過加蛋需加一文錢。」
兩人答曰:「沒問題!」
姜離滿意地點頭,又對那位男子道,「這位大哥剛才說要兩碗,那乾脆其中一碗要全熟的煎蛋吧?」
「沒問題。」男子爽快地應下。
姜離三言兩語點完東西,又轉身進了廚房,蔡叔回過神來,連忙過去招呼兩位客人坐下來等。
那名男子還有一個孩子在樓上需要照顧,沒有在一樓坐下,和蔡叔說了句「面送到樓上」就上了樓。
倒是書生孤家寡人一個,在哪裡等都一樣,於是坐了下來,拿著蔡叔剛倒的茶喝了口,對站在結帳台那邊的姜父說:「掌柜的,你們這面的味道聞著跟之前的不一樣啊!換廚師了?」
他昨天便住在這裡了,陽春麵也點過一碗,當時覺得味道一般,中規中矩,不難吃也不見得多好吃,不曾想現在只是聞到別人碗裡的味道而已,便忍不住想要嘗上一口。
姜父碗裡還有半碗面,不過此時有人在這邊等著,他也不好再繼續吃,笑著回話:「廚師倒是沒有換,剛才是我兒子臨時幫忙下的面,就是剛才給您推薦的那位。」
書生聞言有些意外,往廚房的方向看了看,他沒有想到剛才那位公子竟然是掌柜的兒子,而且還是下廚的當事人。
俗話說「君子遠庖廚」,這位掌柜的兒子看著一副書生打扮,怎麼倒做起了廚房師傅來了?
書生有些疑惑地搖搖頭,雖然不解,倒也沒有多問,而是安靜喝茶等候。
蔡叔看這裡沒有什麼需要自己做的,轉身去廚房打算替姜離燒火,臨走前還不忘了把自己放在結帳台那邊的半碗面一起帶走。
姜離煮麵的動作很快,不多時便和蔡叔端著三碗陽春麵出來了,每一碗麵的上面都臥著一個金燦燦的煎蛋。
蔡叔端了兩碗上樓,姜離在經過結帳台的時候,將托盤上的另外兩個煎蛋放到姜父的面前,然後將另一碗麵端到書生的桌上,對他道:「客官,請慢用。」
這次的陽春麵多了股煎蛋的香味,書生聞著那股味道,只覺得牙齒間都有點不受控制分泌出了唾液,原本只是小餓的肚子,瞬間就顯得飢腸轆轆了。
他拿起湯勺,舀起麵湯連喝了好幾口,濃郁的高湯順著喉嚨滑下,一路流進胃裡,秋夜裡的微寒被熱湯驅散,空蕩蕩的胃部滋起了陣陣暖意。
「好喝!」書生喟嘆了一聲,用筷子戳破煎蛋的蛋黃,金黃色的蛋黃從破口流出,蔓延到了湯水裡,他用筷子攪拌幾下,原本有些乳白的湯汁就變得金黃了起來,就連白色的麵條也都變成了淡淡的黃色,搭配上面蔥綠的點綴,整體看起來非常美味,讓他忍不住用筷子捲起一撮麵條,大口吃了起來。
姜離回到結帳台那邊,看到姜父還沒有吃完,便小聲地催促他:「爹,快點吃,一會兒冷了。」
「哦哦哦。」姜父忙點點頭,夾起他給自己準備的煎蛋,放進嘴裡咬了一口。
煎蛋是八成熟的,蛋黃不軟不硬,剛好適中,蛋白煎成了淺淺的黃色,邊沿略顯焦脆,上面還有一層層淡淡的油沫,一口咬下,豬油的香味和雞蛋自身持有的鮮香便在口中散開,令姜父微微眯了眯眼睛。
好吃!
這是姜父的第一感覺,他一口未咽下,又接著咬了第二口,第三口,三兩下便把一個煎蛋吃完了。
姜離在旁邊貼心地給他遞了杯茶水解膩,看著老父親滿足的表情,不免有些好笑,不過是一個煎蛋而已,他竟然如此容易滿足。
不過想想也能夠理解,他的這份滿足里,其實不止是對食物的美味感到滿足,更多的是因為兒子親手給自己做吃的吧。
書生那邊很快就把一碗麵吃完了,連碗底的湯也喝得乾乾淨淨,這才將碗放下,滿足地嘆了一聲,道:「這是我這幾年吃過的最好吃的陽春麵。」
姜離聞言,笑著接了句話:「其實今晚時間太急,沒來得及重新和面,麵條的勁道不足,客官要是喜歡,明天可以再試試別的。」
「這是自然,明天我一定要嘗嘗別的。」書生一聽,當即應下,隨後打量了一下姜離,疑惑道:「對了,小掌柜,我看你也是一副讀書人打扮,怎麼廚藝如此之好?我認識的讀書人中,可沒有一個會做飯的。」
「閒暇之餘瞎琢磨了一下。」姜離隨意找了個藉口,「您既然都叫我一聲小掌柜了,那我肯定是要子承父業的,沒有點本事,怎麼行?」
「這倒是。」書生贊同地點點頭,雖然有「君子遠庖廚」這一說法,但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他也不覺得有何不妥,付了錢之後就上了樓。
姜離把收到的銀兩交給姜父,看他一臉欲言又止,心知他是對自己剛才的話有所疑問,便說:「爹,你有什麼話就說吧。」
「離兒,你剛才說子承父業……」姜父有些遲疑,「是爹想的那個意思嗎?」
姜離點點頭:「正是,我這次回來便是想要幫您打理客棧的生意。」
「那你明年不考院試了嗎?」姜父急忙問。
他送兒子讀書,為的就是讓他能夠出人頭地,能過上好的日子,而不是像自己一樣窩在這個小地方,連一家小小的客棧都沒有本事打理好,沒想到兒子從浦州大書院回來,竟然告訴他要替他打理客棧生意?
「院試的時間還早著呢,明年再說吧。」姜離知道他的用心,也沒有把話說死,而是換了個話題,「對了爹,我有個想法,咱們家的客棧三層樓,我想把一樓和二樓改成酒樓,只留三樓給客人住店用,您覺得如何?」
「改成酒樓?」姜父驚訝地問,「怎麼會突然這麼想?現在鎮上四處都是酒樓、飯館,生意可不好做。」
說到這個,他嘆了一聲,面露愁容,顯然已經被這些年來慘澹的生意磨得已經沒有了信心。
「我知道,我是這樣想的……」
姜離把自己的想法簡明扼要地和姜父說了一遍,他打算把一樓和二樓改成酒樓,二樓有八間房,一邊改成開放式的雅座,一邊改成封閉式的雅間,二樓的視野雖然比不上三樓,但是也還算開闊,應該會受歡迎。
光做客棧的話,在青水鎮這個客棧遍地的旅遊小鎮他們家太不占優勢了,但是做酒樓就不一樣的。
俗話說「酒香不怕巷子深」,等酒樓開業了,藉助宣傳造勢來吸引客人,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上他一身中西結合的好廚藝,在「美食」這一方面多下功夫,不愁打不出名氣。
姜父聽了他的話,沉吟了一下,沒有立刻答應。
姜離也不著急,反正他有的是時間,明天客棧里的客人肯定也是要吃飯的,到時候他再給老父親露一手,用實力向他證明自己不是異想天開便行了。
打定主意之後,姜離和姜父說了一聲,提著包袱回後院自家的房子那邊去沐浴,他今天趕了一天的路,身上多少帶了一些灰塵。
原身在浦州大書院上學的時候,他的屋子雖然空著,但是姜父經常打掃,所以非常乾淨,姜離不用多加打掃,回屋拿了換洗的衣物直接去沐浴。
沐浴過後,他又去了客棧那邊,打算陪姜父守夜,不過過去沒一會兒就被姜父趕了回去。
姜父說他和蔡叔輪流守夜,用不著姜離幫忙,姜離拗不過他,只好又回房睡覺,坐了好幾天的馬車,他也確實有些累了,倒頭便睡了過去。
第二天,姜離早早便起身了,洗漱過後就到客棧那邊去幫姜父的忙,過去的時候,他發現玄青竟然起得比他還早,還在幫父親搬凳子。
三人一起把桌椅擺好,姜離去把客棧的門打開,剛一打開便聽到一個嬌脆脆的聲音:「姜離哥哥,你可算回來啦!!」
隨著聲音的響起,一個粉色的身影朝他撲來,眼看就要撲到他的身上,他下意識想要避開,腳下剛動,腰間突然多了一隻手,將他整個人攬了過去。
那道粉色的身影猝不及防撲了個空,整個人摔到了地上。
玄青一手扶著姜離的腰,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的女子,聲音冷漠:「女施主,請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