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看向寧夏川，仿佛沒有察覺到寧夏川情緒的變化，道：「我覺得，如果能放下仇恨，我們能做到更多事情。」
「外面的世界很寬廣，你不想去看看嗎？」
「沒想過去外面。」寧夏川搖頭：「不過能去看看的話，也還不錯。」
「是的。」幻道：「你還有個兒子，以後可以一起離開。」
「兒子？」聞言，寧夏川微微一愣。
寧夢年，當年為了讓朝廷放鬆對自己的監管，他和一個女人生來的兒子。
葉凡來時，自己讓寧夢年和他多接觸，結果這一接觸，寧夢年不僅與自己越走越遠，最後還跟著葉凡去了南川，一去不回。
「他現在應該都在南川當上官了吧。」回過神來，寧夏川說，搖了搖頭：「也許，他都不再把我當作父親了。」
「不認你了……也挺好的。」幻說，看了看寧夏川：「我們或許是轉瞬泯滅的煙火，身邊的人越少，才能愈加璀璨。」
「羈絆是力量，但沒有羈絆，也同樣是力量。這或許也是你當初要殺死時予的原因。」
「你懂我了嗎？」寧夏川有些意外，時予的死，一直是他不敢向幻坦誠的秘密，哪怕對方已經猜到。
「我一直明白。」幻回答：「就像你現在答應我要放下仇恨，可我很清楚你不會放下的。」
「你不喜歡去外面，在荊南的這些日子，你總是躲在宮殿裡，像一隻孤獨的鬼魂。」
「你啊……」聞言，寧夏川感嘆：「你的聰明，讓人難以想像。」
「只是對你足夠了解。」幻搖了搖頭，加快了一些步伐，「寧，我看到了你眼裡的陰霾，一路走來，你或許在想我也成為了你的羈絆。」
「我是因為你而誕生，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殺了我才能前進的話……」
「那就殺了我吧。」
……
「這就是求神路嗎？」
一條雜亂不堪的石路前，窮奇停頓。
「誰修的路？怎麼亂七八糟的。」
「這條路不是修出來的。」葉凡看著這條路，眼神卻是有些唏噓：「最開始並沒有求神路這個說法，早先傳說，大家在幽冥之地都是悶頭而去，而那時妖邪肆虐，胡亂去走，又沒人知道蓑衣木劍的門道，進來求神，根本沒有活路。」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起，有人提出，所有人都從一個起點出發，各自帶上一些石頭，走到多遠就鋪到多遠。」
「就這樣過了上百年，終於，有人求到了神，求神路，也就終於通了。」
「這麼一段歷史嗎？」明白了來龍去脈，窮奇看著眼前的石路，眼神也有些變化，「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你們人族，的確靠這種前仆後繼的毅力做成了很多偉大的事情。」
「所以這或許也是我們為人族而戰的原因之一，這廣闊人族，哪怕如此，仍有許多熱血忠良之輩。」葉凡回答，率先踏上了求神路。
小火和冰魄再次出現在身邊，這一次，也許是妖邪們認得它們了，周圍的霧氣竟是自動退散了許多。
「眼界不同，果真看到的世界也不同了。」葉凡感嘆。
前世因緣巧合來到這裡，他看到的只有白茫茫的霧氣，和無窮無盡的危險，每走一步，都有著巨大的壓力，腳下的石路，是他在無盡迷霧中唯一的生機。
可如今再來，這片石路仿佛只是石路，前路是開闊的，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無數人畏懼的妖邪，甚至不敢近他的身。
「修者當爭強，凡人當登高。」
窮奇也走在葉凡的身邊，它曾經呆在少昊身邊，是五帝的愛寵，也跟著享受過許多尊崇，對於葉凡的話，理解很深。
「你在強時，身邊都是好人，大家都設心處地為你考慮，遇到的人都和和善善，每天的生活是明亮的，太陽也是溫暖的。」
「可若是弱時，那便是別樣風景了，期間滋味，酸澀難堪。」
「你還經歷過弱的時候嗎？」葉凡有些好奇。
「畢竟我每一次繭化都得從頭來過。」窮奇說，只是幽幽嘆了口氣，「而且不是每一次繭化都能遇到還不錯的人。」
「倒也是。」葉凡是知道窮奇何等驕傲的，對它來說，那些光輝時刻很多，但屈辱的時候，更加刻骨銘心。
「誒，這裡有人留了字。」走著，葉凡在路邊看到了一行小字。
「只恨人生苦短，不得圓滿。」
「死之前寫的。」窮奇說，看了一眼小字後的名字，眼睛一瞪：「石破天？怎麼是這人？」
「你認識？」葉凡看向窮奇。
「這傢伙很厲害的。」窮奇道：「人族還遠在諸國混戰之時，他曾經橫掃七國，稱過帝。」
「只可惜他的體質有問題，去了禁地求藥不成，英年早逝，不然說不定能早早完成大一統。」
說到這裡，窮奇湊近了一些：「原來他是來了這個禁地求藥。」
「這麼厲害的人都死在這裡了嗎？」聞言，葉凡也是微微感慨。
來求神路的人很多，但總結來說，大部分人就是兩個字，圖生。
人的一生終究太短，不能超脫，只不過百餘年時光，走到盡頭，很少有人能坦然面對。
凡人是改不了命的，而超脫之道，甚至絕大部分人窮盡一生都無法明了是什麼，求神，就成了最後的門路。
「很多人都留下了手記。」一路走過去，得益於白霧被驅散，葉凡看到了許多人在臨死前留下的最後筆觸。
妖邪入體，意識逐漸淡漠，大家都還是想留下些隻言片語證明自己來過。
「我前世來只為尋寶，若是也是求神，只怕也會如同他們一樣，把生命的最後，用一句話來結束。」走著，葉凡也是唏噓，看著求神路還在白霧中的盡頭，也有些好奇湧來。
「求神路的盡頭並不是那個蛋殼，難不成，是那個女人的家嗎？」
「哪個女人？」窮奇看了過來。
「之前傷到我帝眼的那人。」葉凡指了指額頭的晴明帝眼，再一次看向深處，帝眼也隨即打開。
「……一個小屋？」
看清楚了道路的盡頭，葉凡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這好像跟那女人沒什麼關係，不像是女人住的地方，太破舊了。」
「不是那個女人？」聽到這話，窮奇卻是一下子警惕了起來，毛髮有些微微炸起。
「也就是說，真的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