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赤誠少年

  目送三人進入府內後,一名護衛才小聲眼饞道:

  「那個顧家的少掌柜竟然給六少爺那麼一大包東西,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會不會有很多的金銀珠寶和功法秘籍?」

  「管它是什麼,絕對是好東西。Google搜索咱們還是趕緊稟告夫人,夫人讓我們盯住六少爺,果然有收穫, 萬一夫人高興,咱們也算是立功了,到時候賞賜肯定少不了。」

  「嗯。」旁邊的護衛急忙應了一聲。

  兩個人猜拳選中了一人,跑進去向李氏匯報去了。

  與此同時,張易安領著元先生和顧順扮成的周三頁,沿著傭人進出的側邊迴廊,穿過二進門,停在了一間外表極其破敗的房子前。

  「元先生, 周大哥, 這便是我的住處。」

  兩人盡皆一愣,沒想到張易安竟然住在這種地方。

  元先生疑惑道:「聽剛才那些下人的稱呼,你不是張家的少爺嗎,莫非是犯了什麼錯,才被罰在這裡反省?」

  張易安苦澀搖頭道:「不是的,咱們還是進去說吧。」

  淅淅瀝瀝的雨水從天而降,沿著灰色的瓦檐墜成了數十條銀白色的水線,從屋頂連接至地面,說得好聽叫水簾房,說的難聽點這房子又矮又平,還漏雨。

  房子外牆用泥夯築的牆壁被水漬殷染,掉落了不少牆皮,屋子東南角的煙囪明顯與屋子的顏色不同,是後來用石頭壘砌出來的。

  整個屋子處處顯示出一種寒酸和破敗感。

  元先生和顧順一個是京城王爺,一個是顧府的獨子,從小養尊處優。自然沒住過這樣的房子。

  別說是在皇宮的深宅大院,就算是顧府, 上百間房子裡也不曾有這樣殘破的房子。

  兩人都沒有在說話, 而是一直盯著這間房子打量。

  張易安推開房門,剛喊出半句:「娘,我回……」,便突然卡住了。

  只見他慌忙扔掉手裡的油紙傘,跑進了屋內。

  顧順跟元先生也各自奇怪,紛紛跟了進去。

  入眼所見,屋裡一片狼藉,仿佛遭了土匪打劫,翻衣倒櫃,雜物遍地,亂七八糟的衣物和各種器具被丟的滿地都是,房間裡那台織機也被拆成了一堆零件,織機上掛著一匹被撕成兩半的粗布。

  屋裡幾乎沒幾處能落腳的地方,到處都凌亂不堪。

  張易安上前攙起跪在地上無助啜泣的母親,「娘,這到底怎麼了,究竟是誰幹的?」

  張母頭髮散亂,狼狽不堪的從地上站起來, 手裡還緊緊握著一個摔成兩半的白瓷碗, 不住道歉道:

  「易安,是娘對不住你,娘沒有守住你要還給顧少爺的那些金子,被他們搶去了。」

  張易安無比焦急和關切地問道:「娘,他們沒把你怎麼樣吧,你有沒有受傷,你告訴我是誰幹的,孩兒去找他們算帳去。」

  張母一把抓住張易安的胳膊,淚眼婆娑,拼命搖頭道:「不要,你千萬別去,你是鬥不過他們的,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

  「可是他們欺人太甚,真當我們娘倆好欺負的嗎,我這就去找爹去,今天就算是跪在外面跪一天,我也要讓父親替我們討回公道。」

  張母死命抓住目眥欲裂的張易安,苦苦哀求道:「孩子,聽話,咱們是鬥不過他們的,你別去給你爹添麻煩,咱們忍忍就過去了。」

  「娘」張易安又氣又急,心如刀割,要不是母親攔住,他絕對衝出去找他們拼命。

  張易安終究是個七歲的孩子,再成熟,見到眼前這一幕,也難免失態。

  母子二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顧順提著包袱的手狠狠攥緊,雖然張家此舉是在無形中幫他推了一把,可是張易安畢竟是他的屬下,他絕不能任由自己的屬下被人欺負。

  元公子也在一旁唏噓不已,看著滿地衣褥用具,對張易安的處境充滿了同情和憤慨。

  張母哭著哭著才發現屋內還站了兩個人,急忙擦去眼淚,她害怕這又是張家派來的什麼人。

  要是讓他們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再添油加醋捅到夫人那裡去,他們免不了又會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扣掉例錢。

  在張家,弱小才是原罪。

  張易安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忙介紹道:「娘,這位是元先生,就是他教孩兒學的春秋,另外一位是顧公子身邊的隨從,周大哥。孩兒本想請他們來家裡坐坐的,沒想到…」

  張母走到兩人面前,伸手與兩人握手道:「兩位是易安的恩人,能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只是讓你們看到了這麼狼狽的一幕,家裡也沒法坐了,不如讓易安請你們到外面找家餐館坐坐吧,我馬上把家裡收拾一下。」

  家裡剛剛被砸了,誰心裡肯定都不好受,不過張母還是強打精神,歡迎兩人的到來。

  不過這一幕,在顧順和元先生眼裡卻無比辛酸。

  顧順也是第一次見到張易安的生母,按理說大齊的女人婚育早,張易安又沒有別的親兄弟,所以他母親應該跟自己母親楚秀茹差不多大,沒想到面龐卻如此滄桑,三十歲的年紀活像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嫗。

  握手的時候顧順利用一縷勁力暗中查探了她的身體。

  因為多年受苦受累,積勞成疾,她的身體早已枯瘦如柴,特別是腰上的風濕病,特別嚴重,屋裡又陰冷又潮濕,地上的被褥也不保暖。

  很難想像,在這種環境下,她是如何能夠呆住的,換做別人,腰上的疼痛早就忍不住了。

  她這病已經拖了很久,如果不及時醫治,要不了多久,就有癱瘓的可能。

  查探完張母的情況,顧順收回勁力,揪心地道:「不用了麻煩了,我來幫忙收拾一下吧。」

  顧順俯下身剛撿起一床被子,便被張母一把奪過去道:「這怎麼好意思呢,易安從小到大,第一次往家裡帶朋友,就讓你們看笑話了,真是對不起。」

  「按理說我作為顧家的人,不應該管張家的事情,可是能否告訴我是誰幹的?」

  「我不能說,不能說。」張母諱莫如深,表情相當恐懼和痛苦,她並不想讓外人摻和這件事,害怕給他們惹上什麼麻煩。

  不過顧順從她內心讀到了一個人,皮蛋,她是張家夫人李氏的陪嫁丫鬟,由於一直跟著李氏,身份尊貴,在張家內耀武揚威,也算是一大禍害。

  張易安上前鞠了一躬道:「謝謝周大哥掛念,這件事不麻煩周大哥,就交給易安自己處理吧。」

  元先生則在一旁撿起了一幅上面有幾個髒腳印的字,有些可惜地問道:「這張字是張公子寫的嗎?」

  「是我寫的,顧少爺當時拜託我為他寫一幅字,我在草稿紙上寫了好多遍,才在宣紙上寫了出來,只可惜現在這幅字已經被踩壞,不能送給顧少爺了。」

  「沒想到張公子書法寫的這麼好,我從未見過如此自成一派的行書,真當飄若浮雲,矯若驚龍,令人驚嘆。不如就將這幅字賣給我吧。」元先生忍不住讚嘆道,升起了濃濃的愛才之心。

  字如其人,看一個人的字就能表現出這個人的心理狀態和人生價值觀。

  張易安的字,瀟灑處灑脫放縱,猶如奔馳的駿馬,汪洋恣意。收斂處含蓄曲折,猶如江南流水,隱忍潺潺。

  很難想像,這樣有形的字是張易安自己一筆一畫琢磨出來的,當真是天縱奇才。

  即便在這種環境中,依然能夠保持對讀書的赤誠之心,對書法的熱忱之意,孜孜不倦。

  這樣的人只需要給他適當的機會,便能像人中龍鳳般一飛沖天。

  元先生決定出面幫張易安擺平此事,等以後將其帶到京城去,親自培養,絕對能成為一個可堪大用的國之棟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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