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緩衝地帶

  手套加工廠和第一金屬公司的持股員工,同屬弱勢群體,宋思銘不太相信,詹元奎對待同一類人,會是兩個標準。

  在他看來,第一金屬公司案件的二審判決,出現這麼大的偏差,肯定是另有隱情。

  而這個隱情,說不定就和新調來的黨組書記,代理院長,焦良策有關。

  這也是他找秘書長龐世勛打聽焦良策的根本原因。

  只是龐世勛並沒有提供什麼有效信息。

  所以,宋思銘考慮著和持股員工見完代理律師孔仁義之後,就聯繫主審法官詹元奎,問問二審的判決依據究竟是什麼。

  卻不想詹元奎主動把電話打過來了。

  「詹副庭長,你好,這麼早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宋思銘其實已經猜到,詹元奎是為了第一金屬公司的案子,聯繫自己,但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宋鄉長,我想跟你聊一聊第一金屬公司的案子。」

  詹元奎旋即說道。

  「第一金屬公司的二審判決書,我看到了,與一審判決出入比較大,不知道詹副庭長是出於哪方面的考量,才會給出這樣的判決?」

  宋思銘乾脆直截了當地問道。

  「主要是被告歐建華和宏途公司,提供了一份新證據。」

  「新證據顯示,當年,宏途公司與第一金屬公司存在正常的業務往來,第一金屬公司拖欠宏途公司一千萬元,同時,這些業務發生時,歐建華也不是宏途公司的老闆,第一金屬公司宣布破產後的第六個月,歐建華才通過收購的方式,獲得宏途公司的控制權。」

  詹元奎先將自己的判決依據,講述一遍。

  「新證據……」

  宋思銘聽完,眉頭蹙起。

  按照詹元奎的描述,二審判決,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畢竟,法官判案不能憑感覺,而是要講證據。

  如果一審的時候,歐建華和宏途公司就提供了這項,那一審的青南區人民法院,也得判第一金屬公司的持股員工敗訴。

  但是,這裡面有一個問題。

  有這樣的證據,歐建華和宏途公司,一審的時候為什麼不拿出來,為什麼非得等二審的時候,再來這麼一出絕地反擊。

  那證據又不是一次性的,只能用一次。

  「也就是說,二審之所以改判,是因為二審法庭,採納了新證據?」

  宋思銘問詹元奎。

  「對。」

  詹元奎回答道。

  「對於二審結果,第一金屬公司的持股員工肯定是不滿意的,由於不知道二審之後,還有再審程序,他們昨天採取了過激的行為,來表達內心的不滿,我相信詹副庭長,也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詹元奎不可能無緣無故地給自己打電話。

  宋思銘猜測詹元奎是看著事情鬧大了,害怕了,才特意打電話進行解釋。

  「確實,我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對於這樣的判決結果,我個人也是非常遺憾。」

  「但證據就是證據。」

  詹元奎接著說道。

  「證據有偽造的可能嗎?」

  宋思銘突然問道。

  他總覺得,二審才提交關鍵證據,不太正常。

  「可能肯定是有可能的。」

  「我們只能以經驗來進行判斷。」

  「反正我,包括我的領導,都沒看出問題。」

  詹元奎說道。

  「領導?」

  「哪位領導?」

  宋思銘問道。

  「新來的黨委書記,代理院長。」

  前面都是鋪墊,詹元奎打這個電話,就是為了把焦良策講出來。

  萬一,哪一天要追究責任,也不至於他一個人背鍋。

  「他也參與這個案子了?」

  宋思銘目光閃動。

  「焦院長剛來,幾乎所有的案子,都會親自過一遍,也包括這個案子,新證據就是先提交給焦院長,焦院長看了沒問題,才轉給我們的。」

  詹元奎煞有介事地說道。

  「新證據先提交給焦良策……」

  宋思銘捕捉到了重點。

  這是不是說,被告歐建華和焦良策有直接接觸?

  而焦良策又是青山中院的一把手,一把手認可的證據,轉給詹元奎,詹元奎這個做下屬的能不認可?

  再換句話說,新證據並不是主審法官詹元奎採納的,而是焦良策代替詹元奎採納的。

  「詹副庭長,你排除外界干擾,平心而論,歐建華和宏途公司提交的新證據,有幾成的可信度?」

  宋思銘試探著問詹元奎。

  「幾成可信度……」

  詹元奎猶豫了一下,回答道:「五成。」

  「五成?」

  這個回答意味著什麼,宋思銘一清二楚。

  很明顯,詹元奎在做二審判決的時候,承受著自上而下的壓力,不得不給出這樣的判決結果。

  「詹副庭長,感謝您跟我說了這麼多。」

  「我一會去見第一金屬公司持股員工的代理律師,不出意外的話,這個案子他們會申請重審。」

  「你覺得,向原審法院申請重審比較好,還是向上一級法院申請重審比較好?」

  宋思銘再度試探。

  「我覺得,還是向上一級法院申請重審比較好。」

  詹元奎這次沒有任何猶豫,直接給出答案。

  「好,明白了。」

  宋思銘已經知道,詹元奎打這個電話的真實意圖。

  幾公里外的法院宿舍。

  結束通話之後,蘇秀敏問丈夫詹元奎,「你說得這麼含蓄,宋思銘能聽明白嗎?」

  「怎麼可能聽不明白?」

  「他可是秘書出身,專聽弦外之音。」

  詹元奎頓了頓,接著說道:「不過,就算他聽明白了,事情怎麼發展也不好說。」

  「怎麼個不好說法?」

  蘇秀敏不理解。

  「第一種可能,礙於焦良策參與了這個案子,宋思銘知難而退,直接撒手不管。」

  「第二種可能,宋思銘迎難而上,不懼任何人,與焦良策開戰。」

  「第三種可能,宋思銘想幫第一金屬公司的持股員工,但又不想和焦良策發生正面衝突,那樣的話,只能我來當這個緩衝地帶,所有炮彈,都會落在我身上。」

  詹元奎講出三種可能,或者說三種結局。

  「希望不是第三種。」

  蘇秀敏嘆了口氣,說道。

  無論是宋思銘,還是新院長焦良策,他們都惹不起,兩方火力真要集中落下,他們怕是要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