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第八十三章:住下

  姜禾禾微微一愣,指了指往自己身上粘雪,試圖假裝雪人的裴應章,語氣中帶著不確定:「你說他?」

  錢多多點頭,眼神中帶著些憐憫:「可惜了這一副好皮囊。」

  「噗嗤」,姜禾禾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準備在城中尋一處宅子,好安頓他們祖孫倆。」談及正事,姜禾禾收起臉上的笑。

  「這城裡哪來的空宅子?你當去菜攤買菜呢?」錢多多嗑著瓜子,翻了個白眼。

  姜禾禾嘆了口氣。

  也是,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她清點著自己手中的銀兩,尋思明日去街上打聽打聽請。

  只見錢多多捧著新抓的瓜子折返,順手給她分了些。

  「出門左轉,再過兩個路口,那家擺肉攤的屠夫不幹了,他剛過門的媳婦兒偷人被休了,他臉上無光,合計著回老家。你明日去碰碰運氣,聽說開價不高。」

  ……

  「你要多少?」姜禾禾驚叫出聲,拍案而起。

  「五十兩,一文不能少,」蓄著絡腮鬍的大漢伸出五根指頭,翹著二郎腿,皮笑肉不笑,「少一分,我都不賣。」

  姜禾禾打量著院裡的陳設,怒極反笑。

  「你這院子都被死豬肉醃出味兒了,你看那牆上地上的血跡,再看看倉庫掛鉤的劃痕,你怎麼好意思開口要五十兩的!」

  屠夫一手撐著頭,不耐地擺手:「不買就出去,你後面還排著隊呢。」

  姜禾禾皺眉,她跟著錢多多在京城混了這麼久,深知這屠夫只是託辭,嚇唬他們。

  她絞盡腦汁怎麼與之降價。

  「啪」,一個小木箱放在桌上。

  「一手交錢,一手交地契。」裴應章神色認真,「你在這兒就點清楚,出了院子,就莫要說少了。」

  屠夫瞅著他,又驚又喜:「還是這位公子哥大氣。」

  他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從懷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

  「您看,這地契,您也核對清楚。我出了這院子,要有啥問題,我也不管。」

  裴應章微微蹙眉,小心地展開那紙,一字一句地核對。

  桌子兩端,一人埋頭數錢,一人埋頭認字。

  姜禾禾站在桌中間,氣的肺疼,大冬天的,腦門上冒出縷縷白煙。

  她的話堵在嘴邊,罵也不是,不罵也不是。

  那屠夫得了錢,喜滋滋地抱著木箱離開。

  姜禾禾一巴掌拍在裴應章的背上,恨鐵不成鋼:「你的錢是大風颳來的嗎?他要多少你就給多少啊?」

  裴應章無辜眨眼:「可眼下不是缺住的地方嘛,我這兒正好有。」

  「更何況,這院子還挺大。」他繞著院子走了一圈,「祖母應當會喜歡。」

  一個敢要,一個敢給。姜禾禾無語凝噎,一跺腳出了院子。

  她將這事兒講給錢多多聽,後者笑得前仰後合。

  那院子還沒收拾好,錢多多收拾出一件偏房,暫且安排祖孫倆湊合幾天。

  夜裡,姜禾禾提筆,正欲完成那日未完成的信。

  窗外人影閃過,熟悉的暗號響起。

  她面色一喜,忙輕手輕腳地拉開門栓。

  安佑丞的肩頭還落著雪,屋內的炭火一烤,大麾上的絨毛濕答答地聚在一起。

  兩人相顧無言,明明只是幾日未見,卻仿佛隔了一整個季節。

  姜禾禾想起那封未回的信,主動挑起了話頭。

  她挑了幾件好玩的事,講了講虞城的江南風景,講了將裴若春的故事。

  不知不覺,燈燭漸短,冷掉的蠟油堵住了線繩。

  安佑丞起身換了一根,兩人望著躍動的火苗,屋外風雪瀟瀟,屋內安靜,也安心。

  「你那勞什子的古法製衣,學得如何了?」

  「快別提了。」姜禾禾苦著臉,」好不容易漸入佳境,取得了些成績,結果齊宇上門找麻煩。這一轉移陣地,我又得重新找感覺。」

  她趴在桌子上嘟著嘴,垂頭喪氣,手指不自覺地卷著信紙的角。

  「你上次提到的,說能給黎家換個身份回京,此話當真?」

  安佑丞詫異:「自然是真的。有家商賈想趁著年前下江南大賺一筆,正愁著宅基地無人可轉。我多方打聽,確認這家人身份乾淨。黎府那邊添了個方瑜安,人數也能對得上。」

  接連幾日未收到回信,他還以為天寒地凍,信在路上。

  「不過還得等些時日,現在還在與那戶人家溝通。」

  「這事兒成功率可有七成?」

  安佑丞沉吟:「十成。」

  姜禾禾眼睛亮了,順手將此事寫在信中,並告知黎兮,她已回京,忙完這幾天就去看他們。

  一手若水小楷躍然紙上,安佑丞撐著頭看她寫,鼻尖仿佛還能聞到陣陣幽香。

  他紅了耳尖,忙拉開些身距,借著喝茶平復自己的內心。

  「對了,」他從懷中掏出一沓紙。

  「這是什麼?」姜禾禾疑惑,皺著眉打開。

  「我託了關係,要了些同行條令,省得你下次去望梅塢,還得繞老遠,走坑窪不平的田埂。」安佑丞語氣中帶著些許心疼,「如今這天氣越來越差,萬一摔了滑了,荒郊野外的,我們上哪找你?」

  「知道啦,姐夫。」姜禾禾心頭一暖,話順著舌頭就禿嚕出去。

  話音未落,兩人皆是一僵,面上閃過不自然。

  這個稱呼已許久不叫,再提起時,恍如隔世。

  姜禾禾垂了眼,眼中複雜的情緒無人看見。

  兩人默契地沒有再提,好似剛剛無事發生。

  「距離江知悅給的期限,還有十日出頭,還能準時完成嗎?」

  看到牆上的畫,安佑丞心底泛起擔憂。

  姜禾禾咬著下唇搖搖頭:「不知。不管怎麼樣,總歸是得如期交貨。」

  她頓了頓,小聲道:「別忘了我們的計劃。」

  「明日若有時間,你幫我打聽一下吳知秋,吳老的情況吧。」

  「為了裴若春?」安佑丞挑眉,想起她身邊那個總是笑嘻嘻的裴應章,心裡不禁一陣發怵。

  姜禾禾嘆了口氣:「來都來了,就當是完成她的心愿了。」

  安佑丞不語,她就當他默認了。

  睡了幾天竹板床,姜禾禾深知木板床的舒適。

  窗外的雪簌簌地下,她卸去盔甲,安然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