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他是自小一塊長大的,情分非比尋常,若可以,娘親也想為你保下他。」
「可你皇帝舅舅金口玉言,說出的話,怎好輕易更改?」
淚水沒忍住奪出眼眶,付俊良壓抑許久的情緒終於崩潰。
他轉過身,將自己埋/進許穎微懷中。
「娘親,孩兒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不想要季生死,都是我害了他。」
「我待他受罰好不好?」
「俊良,你冷靜一些。」
許穎微神情無奈。
歸根究底,付俊良只是個孩子,經受這樣的打擊,如何能控制得住理智?
許穎微看著他崩潰的可憐模樣,面上憐惜,心卻如止水,。
他眼下享受的一切,並不屬於他。
他心安理得地強/占著別人的人生,自然該經受折磨。
「不要哭了俊良,季生犯了錯,他眼下所受的罰,都是他咎由自取。」
許穎微低下頭,擦去付俊良臉上的淚痕,後又不著痕跡將污漬都抹回他的衣裳上。
「他差點毀了你妹妹,你難道不恨他嗎?」
付俊良神情頓時一僵。
他咬著下唇,笨拙地解釋著。
「我自然是怨他的,可他陪伴我多年,我還是於心不忍。」
「娘親明白你的為難。」
許穎微語重心長。
「這是你成長中必須經歷的一課,人心難測,再親近的人,你都要有所防備。」
付俊良眨了眨眼,神情不解。
「娘親為何要同兒子說這些?」
許穎微微微一笑,「娘親是希望你將來少走些彎路。」
「人都是更愛自己的,古人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縱然是愛你再深的人,也會有自己的考量跟算計。」
「娘親是如此,你爹爹也是如此。」
「娘親告訴你這些,不是要恐嚇你,是想提醒你,凡事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她理了理付俊良有些凌亂的衣裳。
「就好像現在,你痛心季生的死,可他今日所行之事已連累了你。」
「若非你是公主府的世子,絕不僅僅是二十戒尺這樣簡單。」
付俊良聽著,思緒逐漸飄遠。
他腦海中想的不是季生,而是自己的親爹跟親娘。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句話放在付豐澤跟付文瑩身上,再合適不過。
爹爹眼中,只有自己的官途。
而娘親畢生所追逐的,是成為繁華京城中最尊貴的女子。
那他呢?
如若有一日,自己成為他們的絆腳石,他們是否會將親生兒子一腳踢開?
付俊良魂不守舍。
許穎微輕飄飄幾句話,便將付俊良的心理防線徹底擊潰。
看著他六神無主的模樣,許穎微不動聲色勾起唇角。
達到她想要的效果了。
她無需他們一家四口鬧得不可開交,只要他們各懷心思、互生隔閡便夠了。
有些裂縫,一旦生出,便再難癒合。
父子反目的戲碼,她實在是太期待了。
她拍了拍付俊良的肩頭,提醒他緩過神來。
「別難過,生離死別乃常態。」
「過些日子,娘親命管家尋些新人入府,你再挑個合眼緣的當隨侍吧。」
付俊良垂著腦袋,聲音低落。
「多謝娘親。」
許穎微欲言又止,眼裡透著濃濃的關懷跟擔憂。
「俊良,娘親希望你能儘快振作回來。」
「你是娘親的希望,是公主府的將來,不論如何,娘親永遠都會以你為榮。」
「娘親……」
付俊良眸光輕/顫,滿臉難以置信。
「手上的傷可得仔細些,娘親晚些命人送藥來。」
「兒子多謝娘親。」
「傻孩子,跟娘親何必客氣?」
「好了,娘親離開席面太久,也該回去了。」
臨別之際,許穎微俯下身,語重心長。
「俊良,你要記住,娘親對你嚴苛,都是為你好,你可千萬別讓娘親失望。」
付俊良只覺有股暖流從心頭淌過。
這些話,付豐澤跟付文瑩從未對他說過。
付豐澤只會告誡他安分守己,臥薪嘗膽。
付文瑩只會給他灌輸仇恨,要求他出人頭地,為她臉上爭光。
看著許穎微離開的背影,付俊良心底突然跳出一個瘋狂的念頭。
如果自己這輩子只做許穎微的兒子,會是什麼樣?
念頭一經冒出,又迅速被他抹殺。
他怎麼能生出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
然而,動搖的種子一旦埋下,便會同雨後春筍般瘋長。
回到席面上時,付豐澤已經開始送客。
孫音曉本是打算留宿公主府,可惜她婆母突患頭疾,她只能回去侍奉。
「你婆婆沒事吧,可用幫你請太醫?」
孫音曉搖了搖頭。
「沒事的,我婆母的頭疾是老/毛病,我侍奉多年,知道該怎麼照顧。」
「好可惜,今日/本是打算留宿,同你說說這些年發生的事。」
許穎微盈盈一笑。
「來日方長,還怕尋不到機會嗎?」
結束一日的操勞,許穎微身心俱疲。
剛洗漱完畢,她正打算清點下今日收到的賀禮,付豐澤便不請自來。
看見許穎微在清點珍寶玩物,付豐澤眼中閃過精光。
他十分自如地在許穎微身邊坐下,而後輕咳一聲,故作不經意開始閒談。
「夫人這是在清點貴人們送給如煙的賀禮呢?」
許穎微聞言,唇角微微一抽。
裝模作樣,此地無銀三百兩。
【好了別再裝了,你的狐狸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誰看不出你的心思?你再迂迴也沒有用,這些都是我的,跟你沒關係!】
小糰子氣得張牙舞爪,這個便宜渣爹,不僅什麼都沒送,現在還想來搜刮她的寶貝。
門都沒有。
許穎微氣定神閒,手中翻看冊子的動作未停。
「是啊。」
付豐澤笑著搓了搓手,準備進入正題。
「咱們如煙受陛下寵愛,京城裡的這些人精,送的必定都是上等的好禮。」
許穎微輕飄飄瞥了他一眼,「那是自然,都是價值連城的難得之物。」
付豐澤眨了眨眼,神情逐漸變得有些不自在。
「夫人,如煙年紀這樣小,這些東西於她而言也無甚用處,頂多是撿些好看的當玩具。」
許穎微停住動作,她抬起眼,目不轉睛地盯著付豐澤。
「夫君何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