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時子墨領回家,付如煙本想讓他領了人身就拿回去。
下人說長公主就在府里,時子墨堅持要去拜見。
長公主是他母后的救命恩人,他既已登門,於情於理,他都該去見一面。
付如煙吐吐舌頭,便跟著他去了。
嘉樂居里,長公主正坐在水榭中,垂眸望著湖中錦鯉。
一去便是一月有餘,竟然連封信都沒有。
著實讓人記掛。
也不知道南邊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許穎微眼中泛起幾分哀愁。
她抬起頭來,遙遙望向南方。
卻正好見到付如煙跟時子墨走了進來。
看到女兒,許穎微淺淺一笑,將心中的憂慮盡數遮掩,從水榭上走下來:「煙兒,子墨,下學了。」
聽到這聲「子墨」,時子墨嘴角稍稍上提。
「見過公主殿下。」他微微屈身,拱手行禮。
「用不著這些虛禮,都是一家人。」許穎微忙把時子墨扶了起來。
「娘親,皇后舅母賞給煙兒的人參,我想送給子墨哥哥,讓他送回樊國,給王后娘娘補補身子。」
付如煙蹦跳著來到許穎微身邊,仰起頭說。
許穎微略微一挑眉。
那日付如煙從宮裡出來,不知從誰的口中得知人參價值數千兩,便連忙叫人塞進自己的小庫房,誰都不肯給碰。
今兒個倒大方了。
「煙兒的東西,娘親不干涉,想送就送。」
摸了摸女兒的頭,許穎微眉眼彎彎道。
「謝謝娘親。」
付如煙很高興,還衝著許穎微施了一個萬福禮。
年輕的小姐見到長輩,都這樣,被付如煙學了去。
許穎微搖頭,一副拿女兒無可奈何的樣子。
她轉向時子墨,親切地詢問道:「王后娘娘的身子如何了?可有好轉?」
「托殿下的福,已經大好了。」時子墨原原本本地回復。
當時堂姐離去,長公主不僅給了數十種靈藥,還讓一名名醫隨行。
名貴的補藥加上名醫一手出神入化的醫術,不出一年,茹娜公主托人送信回來,信里說母后的身子恢復得很快,還出席了最具盛名的節日——查干薩節,還跳了舞,喝了酒,精氣神兒很足,一點兒不見病氣。
許穎微點點頭,「那就好,王后娘娘洪福齊天,自然有神靈保佑。」
「好了娘親,什麼鬼呀神的,我現在就帶子墨哥哥去取人參。」
說著,付如煙轉過身去,時子墨朝著長公主又拜了拜,退後幾步,跟了上去。
許穎微想了想,叫來梅蘭:「你去取一些靈藥來,一同給皇子殿下送去,小心著些,別磕碰了。」
梅蘭福身,追著付如煙和時子墨去了。
從庫房出來,時子墨身後跟著好幾個捧著紅木盒子小心翼翼的小廝。
梅蘭笑了笑,「皇子殿下,長公主有吩咐,近日天氣炎熱,路上若照看不好,靈藥發了霉可就糟了,若不嫌棄,奴婢便去找相熟的商隊幫您把靈藥送走。」
長公主辦事妥貼,又實在細心。
遙遙對著嘉樂居的方向,時子墨拜了拜。
「替我謝謝長公主。」時子墨認真地說。
「奴婢會的。」
目送時子墨離去,付如煙跑回嘉樂居,她一腳踏進院子,正要喊娘親,就見許穎微的目光定在一處,仿佛有心事。
付如煙放慢腳步,對著下人輕輕地「噓」了一聲,下人低頭領命,她輕手輕腳地爬到水榭上。
「娘親可是惦記陸伯伯了?」
付如煙冷不丁冒了出來,許穎微的身子頓了一下,她回過頭來:「煙兒,別胡說。」
「娘親就別騙我了,不只有您惦記陸伯伯,我也惦記,娘親,陸伯伯什麼時候回來,還有太子哥哥,他們都去了好久了。」
付如煙扭著身子咕噥著,她也望向了南方,數千里外,那兒便是江南。
許穎微眼神放空,呢/喃了一聲,付如煙沒聽清,她轉了轉眼珠,計上心頭一般,開心地道:「娘親,咱們給陸伯伯還有太子哥哥寫封信吧,我有好多話想對他們說。」
許穎微看了眼女兒,心中為難。
給陸懷川寫信?
這……於禮不合吧。
付如煙一把扯住娘親手腕兒,拉著她就往水榭下面走去。
「娘親,再磨蹭,太子哥哥跟陸伯伯就要回來了,快跟煙兒去書房。」
付如煙小大人一般,走在許穎微前頭。
書房裡。
許穎微跟付如煙各捏著一支筆,付如煙繃著小臉兒,抿著嘴,思忖片刻,謹慎落筆。
寫了足足兩張信紙,手腕酸痛,她停下來揉了揉,抬頭卻見娘親垂眸愣神兒,她小跑過去,踮腳望去,信紙上乾乾淨淨,竟一個字都沒有。
她眨了眨眼,輕輕拍桌。
「娘親,你莫不是害羞了?」
「唰」的一下,許穎微臉上浮現出兩抹紅/暈。
「又胡說。」許穎微不自在地微微側身,避開付如煙的注視。
「娘親,不要害羞嘛,煙兒覺得,陸伯伯肯定也很想收到娘親的信。」
許穎微遲疑了,眼睫輕微眨動。
付如煙再接再厲,繼續勸道:「娘親,你難道真的不想念陸伯伯嗎?」
在女兒的勸說下,許穎微拿起筆。
付如煙笑了一聲,跑回桌子前,繼續她的寫信大業。
給太子哥哥寫五頁,再給陸伯伯寫五頁,好大的工程呢,她得加緊些。
付如煙忙活了半宿,才堪堪完工。
翌日清晨,目送攜帶著信件的親衛離去,付如煙嘟囔了一聲:「可一定要快些送到!」
她轉過頭,拉起娘親的手,回府去了。
千里之外的江南。
密信送出以後,蕭清塵日夜難寐。
太子忽然把那個安慶弄到他面前,到底有何用意?
敲打?
威脅?
還是恐嚇?
他起身翻下床,往屋外走去。
院子裡一片寂寥,繁茂的樹冠落下陰影,他踩在上面,那烏黑的影子似鑽進了他的心裡,攪和得他坐立難安。
「吱呀」一聲,院門被推開。
王通判走了進來,見蕭清塵在樹下坐著,他愣住了:「大人,您還沒睡?」
「京都回信了?」蕭清塵迫不及待地問。
「大人,沒那麼快,還有些日子呢。」王通判嘆了口氣說。
蕭清塵握緊了手,婆娑樹影落在他臉上,顯出幾分可怖。
不能等了。
不管安慶是不是太子拋出來的誘餌,都得趕緊解決掉。
留著他,終究是個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