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同為兄弟

  小姑娘春巧剛剛跟難民營里的嬸子們上山摘草藥回來,她笑眯眯地跑進來,晃了晃安慶的手臂道:「爹爹,我今天采了好多草藥呢。」

  正出神的安慶被推得趔趄,差點兒帶著懷裡的孩子一塊兒摔了。

  春巧急了:「爹爹,你怎麼了?」

  安慶抬起頭,春巧這才看見,安慶的眼睛裡全是紅血絲。

  「爹爹!你是不是病了,我去叫郎中!」春巧扭頭往外跑。

  安慶拉住她:「別去,春巧,我撞見鬼了。」

  春巧回頭,滿臉的愣。

  她跟著郎中給人包紮傷口,也學會了郎中給人治病的把式。

  她把手背貼到爹爹額頭上,片刻後,她收回來。

  額頭不燙,應該沒發熱。

  「春巧,我沒病,我——遇見蕭清塵了!他就在難民營,還陪在太子身邊!」

  安慶聲音喑啞。

  每說一個字,都好像有刀子在戳他的嗓子。

  「我去殺了他!」春巧轉頭去找刀。

  要不是那狗官草菅人命,她一家六口人,也不會只有她跟弟弟活了下來!

  「春巧,我們不能壞了太子殿下的大事兒,你忘了,太子殿下說過,他會替咱們報仇的!」

  安慶死死摁住春巧的胳膊。

  春巧癟了癟嘴,扭頭埋/進安慶懷裡,聲嘶力竭地哭起來。

  安慶摸了摸女兒腦後,「春巧乖,會報仇的,咱們的仇,都會報的。」

  安慶目光放空,望向了棚子外的天。

  兩日後,皇宮之中。

  一小太監袖籠里藏著密信,弓著腰,踏入許雲恆殿中。

  「殿下,南邊來的信。」

  立於許雲恆身側的謀士將密信接了過去,揮揮手,把小太監趕了出去,他才回身,雙手將信交到許雲恆手上。

  許雲恆使用藥水,塗抹在空白的信紙上。

  幾息過後,紙上緩緩映出字跡。

  須臾,許雲恆笑了起來。

  謀士驚詫,小聲道:「殿下?」

  「我的太子大哥可真是好手段,竟一連拿下幾名朝廷命官。」

  謀士蹙眉:「殿下,此番太子回宮,怕是會更得陛下的鐘愛,屆時我們就被動了。」

  那日從養心殿回來,陛下明顯待皇子冷淡不少。

  這個時候,太子又屢屢立功。

  這日後,皇子還如何在宮中自處?

  謀士也憂心忡忡。

  「無礙,且讓他出風頭吧,他的好日子,也就只有這幾天了。」

  許雲恆大笑,笑得陰惻惻的,謀士心中駭然。

  他正要詢問,大殿門口傳來響動。

  許雲恆跟謀士一同看了過去。

  仿若透明人的熹貴妃,竟直戳戳地站在那裡,望著他倆。

  熹貴妃面龐緊繃,唇線也抿緊了。

  謀士心裡一咯噔,正要跪下行禮。

  熹貴妃擺擺手:「你下去。」

  謀士回頭看了許雲恆一眼,得了首肯,他弓著身退出大殿,將門掩上。

  「母妃,你怎的過來了,今兒個沒去漪瀾殿?」

  漪瀾殿正熱鬧著。

  司設監從旁協助,神宮監配合從宮外來的智涵觀主,在漪瀾殿設置了經堂、靈堂和神殿,開始了為期半月的祈福。

  陛下下令,後宮高位嬪妃若不到場,便是心生惡念,見不得四皇子平安順遂。

  所以這幾日,後宮中妃位以上的幾位妃子、貴妃,還有皇后娘娘,卯時初便趕至漪瀾殿,一直到夜色深濃,亥時已過,才可以離去。

  頭一天齋醮科儀,第二天開始,一直到倒數第二天,便有小道士不停地誦經。

  今天已是第三日。

  熹貴妃看著許雲恆,嘆了一口氣。

  許雲恆垂著頭,在心裡罵起殿外伺候的宮人。

  熹貴妃何時來的,為何沒人稟告!

  他跟謀士的談話,她是否聽見了?又聽見了多少?

  熹貴妃到底不是他親娘,會不會向父皇跟皇后告發他?

  許雲恆心裡亂糟糟的。

  熹貴妃又沉默著,他心裡就更是慌亂。

  「雲恆,陛下讓你著手準備太子的冠禮,你準備得如何?」熹貴妃終於開腔了。

  太子加冠,可是國之盛事。

  宮中十二監,還有宗人府詹事府,統統都得動起來。

  陛下將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給雲恆,是信任他。

  可雲恆終日待在殿中,也不見出去與人商議,還把謀士叫了來,他到底在做什麼?

  「母妃,父皇吩咐下來的事情,我自當好生準備著,等太子從江南回來,我定能給他一個驚喜。」

  許雲恆虛虛握拳,淡淡道。

  熹貴妃聽出來他在敷衍,面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愁緒。

  「雲恆,你跟太子終歸是兄弟,體內流淌著皇家血脈,這世上再沒有比你們兄弟倆更親近的人了。」

  熹貴妃說教起來,許雲恆聽得煩,神色肉眼可見地不耐煩起來。

  熹貴妃瞧見,又嘆了口氣。

  「雲恆,並非母妃說教,你要明白,你大哥是太子,是你父皇中意的太子,你跟太子關係和睦,你父皇才會滿意你,日後若是……你太子哥哥也會照顧你的。」

  熹貴妃滿腔心意,許雲恆聽著,眼裡儘是厭惡。

  許楓霖是太子又如何?

  古往今來,廢太子還少嗎?

  父皇現下只有四個皇子,老三跟老四都還小,爭不得。

  他許雲恆憑什麼不能坐上那個位置!

  「雲恆,我還要去漪瀾殿,你——好自為之吧。」

  留下這句話,熹貴妃走了。

  殿門重新合上。

  許雲恆嘴角微微抽搐。

  「都給本殿滾進來!」

  殿外的宮人被許雲恆命人拖走,一頓好打。

  他並不覺得出氣。

  他總想著熹貴妃說的那些話。

  她是在暗示提點,還是在威脅恐嚇?

  懷著滿心猶疑,他動筆,給蕭清塵寫了一封密信,叫底下人飛鴿送出。

  祈福第四天,漪瀾殿中。

  皇后從卯時坐到日中,四個多時辰過去,耳中鳴鼓聲、奏樂聲、宣詞聲錯綜交雜,釘子似的往耳里灌。

  殿中的焚香味重,本就身體不適的皇后皺眉忍耐。

  折騰了數日,她眼下青黑一日深過一日,厚厚的妝粉都遮蓋不住。

  嬤嬤心疼她,穿過跪坐在蒲/團上的道士,走到皇后身邊,笑聲道:「娘娘,奴婢替您在這裡守著,您回去歇息吧。」

  皇后的臉色實在難看,又撲了一層粉,白得嚇人。

  皇后搖頭:「陛下下旨,不可違背,現在什麼時辰了?」

  嬤嬤瞥了眼自鳴鐘,淡聲道:「回娘娘的話,午時快過了。」

  皇后撐著額頭,輕輕擺手。

  嬤嬤無奈,只好退下。

  又過了一個時辰,把剛剛睡過午覺醒來的四皇子抱出來的欣貴人朝皇后走來。

  皇后正頭疼著,一時沒發覺。

  欣貴人格外尖細的嗓音就傳進耳里。

  「皇后娘娘,您若是實在不願留下,就回宮休息去吧,妾身自會稟明陛下,不會給皇后娘娘惹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