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川小心地藏起眸中涌動的殺意,對著一臉驚悚的付如煙笑道:「小煙兒不說話,陸伯伯可就當小煙兒答應了,陸伯伯一定努力,抓他十個八個來,圍著小煙兒,讓他們哄小煙兒開心!」
說到最後,陸懷川暢快地笑起來。
付如煙手腳並用,撲進許穎微懷裡,連聲高喊「涼親」。
許穎微抱著女兒,輕撫她後背,隨後便朝陸懷川投去嗔怪的一眼。
三日後,院試結束。
州治所外,人頭攢動。
朱紅大門敞開,一個個頭重腳輕、面如菜色的考生們互相攙扶著走出來。
許穎微抱著付如煙,母女倆眉頭緊蹙的樣子,一個模子刻出來。
「涼親,大哥哥!」付如煙眼睛一亮,揮動小手,指向州治所前的石獅子。
許穎微順著望去,也瞧見了付珩。
「大哥哥,則里!」付如煙高聲呼喊著。
她的小奶音很有辨識度,付珩蒼白的面容上,逐漸浮現笑意。
他快步走了過來,沒等許穎微心疼他,付珩稍稍退後,拱手道:「母親,珩兒幸不辱命。」
聽到付珩叫她母親,許穎微恍惚了。
還是付如煙喊得最歡快:「涼親,里聽見了嗎?大哥哥喊里涼親!」
付如煙手舞足蹈,也就沒看見許穎微湧起淚花的眼眶。
騰出一隻手,擦乾淨眼淚,許穎微的目光描摹著瘦削許多的付珩的面頰,心疼道:「阿珩都瘦了,快,快回家,吃食早就備好了。」
母子三人上了馬車,她們走後,小六跟江父從石獅子後頭出來。
「江伯,你這又是何必!」小六不懂,為什麼江伯父每次都要躲著。
江父眼裡也有淚,他看著小六:「走,咱們也回家,鋪里今兒個歇業一日,伯伯做了一大桌菜呢。」
小六頓時喜笑顏開。
許穎微親自去灶間盯著,付如煙亦步亦趨地跟在付珩身後,他去洗漱,付如煙也要跟著。
付珩沒辦法,就讓她在現在書房等著。
「大哥哥快些粗來,煙兒等里。」付如煙仰著小臉兒,認真地說。
「好,哥哥快些。」
洗去一身疲憊,母子三人用了一餐團圓飯,席上氛圍和樂,還有付如煙這個開心果,笑聲不斷。
會試過後,書院給放了幾天假,無需鑽研學業的付珩被付如煙纏著。
「大哥哥,涼親笑話煙兒!」付如煙嘟著嘴控訴,大眼珠提溜提溜,可愛極了。
「娘親怎麼能這樣呢?」付珩臉上掛著笑,還輕輕蹭去付如菸嘴角沾著的糕點碎屑。
付如煙張開嘴巴,咬了一大口甜糕,繼續控訴:「就是,涼親笑話煙兒,煙兒心痛痛!」
付珩勉力憋著,才忍住笑。
小煙兒已經很難過了,他不能火上澆油。
他抬手抵唇,咳嗽兩聲道:「煙兒想要哥哥如何?」
「煙兒要攜寫字,要攜畫畫!」付如煙繃著一張肉嘟嘟的小圓臉兒,很有氣勢地說。
「好,咱們今天就開始學!」付珩也很配合,當即著人拿來紙筆。
寫字對現在的小煙兒來說還有些難度,他打算先從畫畫開始。
付珩拿來紙,讓付如煙先隨便畫,什麼都好。
付如煙思考了一會兒,用拳頭攥筆,在選址上一通「筆走龍蛇」。
付珩在一邊瞧著,嘴角不由得抽搐起來。
「煙兒畫的是——」
「大哥哥,里真笨,是個人!跟煙兒一般大,小姑娘!」
付珩:……
「煙兒見過她?」
付珩追問。
付如煙點頭,回想那天在花園見到那小丫頭時的情景。
「就在辣里,煙兒嘬蝶蝶,見到她,她不會嗦話。」
付珩挑起眉:「在花園?煙兒捉蝴蝶的時候?」
「對,大哥哥好厲害。」
能聽懂她講話的,除了涼親,就只有大哥哥了。
付珩心裡有數了。
堂堂長公主府,外人進不來,下人更不可能把自己家的孩子帶來府中,管家跟陸大人可都不是擺設。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付如蓮跑出來了!
「煙兒,你再畫一會兒,哥哥出去一趟,馬上回來,待會兒帶煙兒去捉蝴蝶,好嗎?」
付如煙欣然答應,捏緊毛筆,畫得可認真了。
付珩讓人照看好付如煙,抬步離開書房。
他遠遠看著馥郁院,門口的婆子打著盹兒,睡得東倒西歪。
他蹙眉走過去,跟在付珩後頭的小廝叫了一聲:「睡睡睡,要不要我給你們弄張軟塌啊!」
小廝一聲吼,兩個婆子瞬間驚醒。
見是付珩,二人急忙跪下,不斷磕頭:「見過少爺,少爺恕罪。」
「院裡的人呢?」
「都在都在,少爺可要進去瞧瞧?」左邊的婆子小心翼翼地問。
「少爺,院裡髒,別髒了您的鞋子,奴婢把人帶出來,您儘管審問。」右邊的婆子以為付珩來找院裡這幾個人出氣,狗腿地說。
「把人看住了,少了一個,唯你們是問!」
付珩聲音冷,嚇得兩個婆子身軀發抖。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奴婢再也不敢了。」
付珩回到書房,付如煙剛剛做完一幅畫,宣紙上全是墨點子,在付如煙讓付珩猜她畫了什麼之前,付珩道:「去捉蝴蝶,可好?」
付如煙眼裡放光:「去,現在就去!」她丟了筆,主動牽起付珩的手往外跑去。
馥郁院內。
百無聊賴,又熱得發瘋的付如蓮臉上汗涔涔,門外傳來婆子們的求饒聲,她想湊過去看。
等她過去,人沒瞧見,那兩個婆子虎著臉進來,叉腰呵斥道:「人呢,都給我滾出來!」
從被抓到馥郁院開始,付俊良就縮在東廂,屋裡沒點燭火,暗得很,他躲在角落裡,埋著頭。
幾天下來,人都臭了。
他聽見婆子在外邊喊,把腦袋埋得更深了。
「砰」一聲,東廂被猛地推開。
婆子擒著他胳膊,將他丟到院裡。
付文瑩跟付老太太也都被抓了出來,最小的付如蓮也都沒被放過。
婆子尖細的眼在院中落魄的幾人身上掃過,嗅到酸臭味兒,婆子罵了一聲:「髒東西!」
幾人敢怒不敢言。
「我可警告你們,長公主交代了,除了馥郁院,你們哪兒都不許去,要是讓我抓著,誰偷偷溜出去牽連我被罰,我就是豁出命去,也要拉你們一起當墊背的!」婆子瞪著眼叉著腰,氣勢洶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