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徐徐向前。
窗外山巒的風光緩緩而過。
付珩還沉浸在離家的悲傷和突如其來的喜悅中難以自拔,一時間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也不知道出了家門,養父能不能照顧好自己。
坐在一旁的小六盯著他恍惚的神色,衣袖中很快收起閃著鋒芒的刀刃。
他在等,等一個合適的契機。
付珩絲毫沒有察覺到小六的異樣,正當他想側眸跟他說說話的時候,馬車忽然劇烈晃動了一下隨後戛然而止,外頭一陣寂靜。
發生什麼事了?
正當付珩神色困惑想要拉起車簾瞧瞧的時候,被小六一把摁住了手:「別去,我先下去看看。」
「那你小心。」
付珩有些擔憂的看過來,正當小六要下車之時,一支銳利的箭矢穿透馬車薄薄的壁面破空而來,凌厲的風讓付珩的瞳仁驟縮。
正是小六的位置!
「小心!」
幾乎是想都沒想,付珩猛撲上前,兩人直接臥倒在車馬內的硬榻中,但還是慢了一步,付珩的手臂上擦出了深深的血痕,正汩汩冒血。
「你瘋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險?」
付珩沒習過武,一個文弱書生竭盡全力撲來,若是慢了一步很有可能被扎個對穿。
小六自己身經百戰尚且能拉著他躲過去,卻沒想到他為了救自己連命都不要了。
「說好的,我們要一起去書院,怎麼能讓歹徒傷害你?」
看著少年真摯散發著熱意的眼眸,小六眼角瞬間赤紅,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僅僅只是一瞬間,他的腦海中湧現了一個瘋狂的念頭。
他想擺脫自己沉腐的命運,跟付珩一同回土家村繼續修習課業,哪怕苦點累點也沒什麼,哪怕他知道自己不堪的過往也沒什麼。
若他想要自己走
沒等想完,接連的箭矢源源不斷射來,情況已然十分危急,小六再顧不得其他,下意識攥緊付珩的胳膊高聲大喝:「下車!!」
很快兩人破窗而出,滾落在地上的小六爬起,眼前是近在咫尺的銳利劍鋒。
銀劍很快擦過小六的面頰,朝付珩狠狠刺去,這一劍顯然是下了狠,方向正中他的心窩,顯然是鐵了心想取付珩性命。
小六面容猛然繃緊,出手猛然攥住呼嘯而來的劍鋒後甩開,絲毫沒留情面。
掌心透著涔涔殷紅的血液,猙獰的傷口外翻他卻面不改色,對面舉劍而立的董力面色猙獰。
對著小六破口大罵:「你個沒心沒肺的狗東西,養你這麼久連個人都殺不掉,現在反而臨陣倒戈!?」
小六不言不語,轉瞬便和董力纏鬥了起來,銀白的劍光交織飛舞,小六身形似電,招招式式竟不輸董力分毫,看的站在後面的付珩怔忡。
他到底是誰?
「還愣著做什麼!?快跑!!」
小六咬牙怒斥,根本來不及看付珩,顯然有和董力同歸於盡的想法。
好景不長,他很快就落了下風,一劍襲來直逼付珩。
眼看劍鋒就要到近前,小六顧不上自己猛撲上前,隻身攔在了付珩身前,肩胛骨處被劍鋒捅出淋漓的刀口。
董力冷笑一聲正想抽劍,卻忽然雙眸瞪大悶/哼出聲,沒等轉身便轟然倒地。
他的身後,是舉著巨大石塊顫巍巍的江父。
那石塊足足有三頭大小,沉甸甸的砸在董力後腦勺上,人已經昏厥過去。
「父親,父親您怎麼來了?」
付珩扶住身邊搖搖欲墜的小六,盯著江父眸光亮起。
江父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水,盯了眼地上的董力嘆息出聲:「我在家中思來想去此事不對勁,我們家在土家莊最偏僻的角落,平日裡打交道的鄰居也不多,怎麼會有人知道具體位置親自上門帶你去讀書?」
「不放心便出來尋。」
「沒想到遠遠就瞧見這歹人圖謀不軌,我將其他人打暈悄悄繞過來的。」
好在兒子沒事。
三人很快匆忙趕回小屋,替小六處理傷口。
好在傷口並不深,也不是貫/穿傷,雖然家中條件簡陋卻還是上了消毒的白酒和藥粉。
看著硬榻上氣息平穩熟睡過去的小六,付珩心中五味雜陳。
今日發生的一切,讓他對小六有了新的認識,這與他先前跟自己說的身世截然不同。還是得等人醒過來之後再做打算。
月明星稀。
清爽的晚風輕拂在院落中父子的面上,二人相對而坐,江父正仔細替他處理手臂上的傷口,眸中皆是心疼:「都怪父親,輕而易舉相信了陌生人送你出去,若今日父親沒趕到,你和小六恐怕都危在旦夕。」
「不怪您,父親也是為我著想。」
江父嘆息一聲,眉眼間有深深淺淺的擔憂:「雖然不清楚歹人的真實目的,但家裡肯定已經不安全了,我們得抓緊搬家。」
搬家?
付珩的眸光落向小六所在的屋子,眉眼間有顧慮。
「無事,等這孩子好轉些我們就帶他一起搬家,搬到另一個無人知曉的村落繼續生活,說不定那邊的收成會比土家莊好一些。」
付珩垂眸盯著胳膊上的紗布,終於下定決心般點點頭:「好。」
就在此時,屋內傳來細微的響動。
付珩眸光亮起,跟江父對視一眼,端著手上的糯米糊糊快步走進了屋內。
江父不欲打攪兩個孩子的談話,將屋門掩上便轉身去了自己的屋。
「你醒了!」
少年清雋的面上滿是喜悅,這種喜悅夾雜著發自內心的關切,讓小六微微抿唇別開眼,他沒說話。
他不知該如何面對付珩,也不知從何說起。
「先吃點東西吧,你睡了一天一夜還發了高燒,現在想必已經好轉了許多,能夠下地走動了,等吃完我們再」
小六蒼白著唇出聲打斷:「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約定好了要一起去書院。」
簡簡單單一句話,不參雜任何其他的東西,純粹又誠懇,聽的小六心頭一抖。
他情緒忽然激動起來,不顧肩膀上的傷坐起身咬牙大喝:「你出去!我這樣的人你怎麼看的上眼!?我根本不配進文院,我手上已經沾了太多鮮血,你走吧,你跟你父親趕緊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