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黑漆漆沾滿泥土的手拿著一個發黃還帶有泥的紙包出現在皇帝面前。
這麼髒的東西,別說讓皇帝拿,就算是出現在皇帝面前,也是髒了皇帝的眼啊!
周德全:「小牧童,多謝你的好意。」
周德全見狀連忙要從小牧童手中接過裝著藤茶的紙包,卻被皇帝阻止。
在周德全驚詫的目光下,皇帝從小牧童手中拿過紙包,甚至還抬手摸了摸小牧童沾著泥土與樹葉的頭。
皇帝:「原本朕……老夫還想著死亡便是一片虛無。沒想到你這番話反而開解了老夫。也許死亡並非終點,而是搬家,搬家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僅此而已。」
小牧童聞言堅定說道:「老爺爺,我阿娘從來沒有騙過我。她說爺爺是搬家,那就不是也許,而是一定!」
小牧童說這番話時,他眼眶微微泛紅,但眼神和語氣都無比堅定。
這一刻,皇帝盯著小牧童泛紅堅定的眼睛。
他的腦海中突然有一道光閃過。
隨之周德全看到皇帝幽深的眼中划過一抹釋懷的笑。
皇帝:「原來,有些人……即便是不在,也會一直活在別人心中啊。」
小牧童聞言繼續堅定道:「爺爺只是現在不住在這犀牛山而已。他住在了一個叫酆都的地方!」
緊跟著,犀牛山中響起皇帝開懷爽朗的笑聲。
皇帝:「小牧童,你說得沒錯。你爺爺只是搬家去了酆都而已!」
周德全震驚盯著皇帝開懷的樣子,心口突然有些發酸。
他跟隨在皇帝身邊多年,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皇帝如此暢快高興的時候。
周德全不由努力想了想。
記得上次皇帝如此高興暢快的時候,還是因為南宮燁的生母有了身孕的時候。
行宮內。
現在見皇帝沒有大發雷霆,而是讓他去取小牧童送給他的藤茶,周德全一愣之後,立即按照皇帝的吩咐去取茶。
周德全:「皇上,這茶……」
在泡好茶後,周德全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將茶端到皇帝面前。
周德全低頭看著渾濁的茶湯,欲言又止:「皇上,這茶里有不少泥沙。」
片刻後,皇帝說出的話,再次讓周德全震驚了一瞬。
皇帝望著窗外,語氣很是平靜。
就好像剛才他聽到的並非自己疼愛的兒子變成廢人,而是聽到了今日有雨。
皇帝:「朕還沒有嘗過泥土泡茶的滋味。把茶拿來吧。」
周德全:「是!」
周德全聞言只能小心翼翼將夾著泥沙,茶湯渾濁的茶水遞到皇帝跟前。
皇帝接過茶杯喝了一口,隨即緩緩閉上眼睛。
這一刻,周德全知曉皇帝的沉默並非因為這茶味道不佳,而是因為太子。
房間內瞬間變得寂靜,周德全就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若是現在房間內掉下一根針,甚至能聽到銀針落地的聲音。
時間流逝,周德全所有注意力都在皇帝身上。
甚至每一瞬對周德全而言都是煎熬。
若是皇上真的有氣的話,也許用別的方式,比如太醫之前建議的唱曲,耕田,擊鼓,發泄出來會比現在憋著要好。
正當周德全準備開口說出自己建議時,安靜的房間內響起皇帝的聲音。
皇帝:「周德全,你覺得太子像朕嗎?」
周德全:「?」
周德全聞言深吸了一口氣,不由瞪大了眼睛。
若是現在皇帝睜開眼,定能見到他如同見了鬼般的模樣。
但事實上,周德全即便不用睜眼,現在閉著眼睛的皇帝依舊能夠想像出周德全現在震驚的程度。
皇帝依舊閉著眼睛,品著藤茶異樣的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