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黑衣魔女

  一、

  春天,祁月被江南的景色所吸引。閱讀

  儘管重任在肩,還要著急趕路,但對於留戀忘返江南的春色,祁月還是駐足瞻望,一時忘卻要務纏身。

  白牆黑瓦,小橋流水人家,與江南的春色融為一體。

  祁月一掃連日來的陰霾,感到愉快極了,仿佛每一處的地方都是那麼的可愛。

  心情愉快的時候,腳步也變得輕快了。

  他走過石板街,驚起朱杆上的燕子,掠過微波蕩漾的湖面,激起一陣陣漣漪,然後飛入尋常的百姓家。

  此時此情,祁月雖然沒有哈哈大笑,嘴裡卻是哼著小調。

  這樣的景色怎麼讓人忘記,祁月決定在臨湖邊上的酒館裡燙一壺老酒,再讓小二從湖裡釣一尾鮮活的草魚,來慰勞一下自己。

  這些日子,他舟車勞頓,風塵僕僕,完全沒有正常作息,連他自己都覺得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還好所有的辛苦都沒有白費,他比預定的時間還要早上一天趕到了江南。

  這一天是屬於他自己的,儘管嚴零雨在信中千叮嚀萬囑咐,讓他一到江南便來嚴家找她,但祁月還是想在難得空閒之中遊玩江南的春色。

  況且,他也是一個怕麻煩的人,不想對方花更多的時間來招待自己,尤其是在嚴大老爺五十大壽的時候,親朋好友,八方來客,前來祝壽的人必定絡繹不絕。

  能不麻煩人家,便儘量不麻煩人家。

  現在,祁月手裡端著一盅酒,這盅酒並不比外面的酒好喝多少,卻足足貴上一倍之多。

  但這景色實在是讓人陶醉,清風細雨,雨霧朦朧。

  祁月便坐在窗前,靜靜地望著湖面。

  春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一陣雨後初歇,葉子泛著新光,又為江南的景色添上幾分春色。

  只有那垂釣的蓑笠翁,仿佛不受風雨的影響,靜坐於一葉扁舟上,默默垂釣著。

  他的魚線還漂浮在湖面上,祁月饒有興致地觀望著,甚至比漁翁還要耐心,還要專注。

  終於,他的鉤往下沉一下,釣上來的會是一條多大的魚呢?祁月也是十分期待。

  然而釣上來的卻不是一條魚,遠遠地便看見一坨烏黑的毛髮,像是成年男子的頭髮。

  隨著屍體漸漸地浮出水面,那漁翁業已嚇傻,呆若木雞。

  祁月一個燕子三抄水,掠過湖面,來到扁舟之上,比燕子還要輕盈。

  這時,驚慌失措的漁翁才叫了起來,不一會兒,湖面上邊聚齊了許多人,眾人合力將屍體挪到岸邊。

  儘管屍體被浸泡許久,但早有人認出他便是嚴家的大管家——嚴福。

  嚴福,怎麼落入喪命湖底,祁月覺得事態嚴重,得立馬趕到嚴府一看究竟。

  卻發現嚴府門可羅雀,大門緊閉。

  一定出事了,祁月想也沒有想,便躍過了圍牆,來到大廳。

  祁月的突然出現,把裡面的人嚇得一陣哆嗦,竟然東躲西藏起來。

  直到嚴零雨的出現,忐忑不安的眾人才漸漸地圍了過來。

  祁月大驚,問明緣由。

  嚴零雨嘆了嘆一口氣,說道:「還不是黑衣魔女鬧的。」

  二、

  從嚴零雨的口中得知,這已經是近三個月來第七起命案了,所受牽連的不僅有商賈富家,還有武林人士。上個月十七號,連武當派的三代弟子蕭子風也同樣慘遭毒手。

  而這個作惡多端殺人如麻的人,竟然是一個女子,只是很少有人見過她本來的面目,她來去如風,出手狠毒。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對嚴福下手。

  嚴零雨百思不得其解,對方一不是衝著金錢,二不是奪取武林秘籍,而與所殺之人俱是素無過節。

  祁月問道:「對方在殺人前可有異常?」

  嚴零雨想了很多久,實在是沒有想起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對方仿佛突然的出現,殺了人之後,又突然的消失,其行蹤神秘得很。

  祁月一陣苦笑,他只有苦笑,說道:「看來也只有守株待兔了。」

  嚴零雨也是一陣無奈,說道:「誰說不是呢?」

  可這幾天來,全府上下草木皆兵,已經被搞得神經兮兮,人人自危,便是連嚴大老爺的壽宴也取消了。

  尤其是夜幕降臨的時候,大家便開始擔心起來,黑夜豈非是她最好的掩護。

  她已經殺了嚴福,那麼下一個是誰呢?

  嚴零雨不敢猜想,也不能猜想,她也不知道這樣的遭遇要鬧騰到什麼時候。

  夜晚,嚴府里里外外燈火通明,也就是嚴府,這個江南第一家,要是一般的人家還真沒有這樣的實力來如此照明。

  出人意料的是祁月卻吩咐他們把燈火滅了。

  儘管燈火能夠分辨敵人的蹤跡,但也能暴露自己的藏身之所。

  祁月在嚴府院落纏上一根極細的黑線,線上繫著鈴鐺,即便是蚊子落在上面也能發出聲響。

  一切都布置恰當之後,祁月來到一處樓閣之中,正好將院中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

  嚴老爺和小姐嚴零雨也來到了樓閣上看望祁月,只見祁月閉目盤坐在地上。

  嚴零雨輕輕地問道:「她會來嗎?」

  祁月搖搖頭。

  嚴零雨看了一眼布滿院中的黑線,說道:「她要是來,便無跡可遁。」

  祁月笑了笑,卻沒有說話。看著這幅表情,嚴零雨不禁皺了皺眉頭,緊張地問道:「難道不能發現對方嗎?」

  祁月點點頭說道:「正是。」

  這樣的答案著實讓嚴迨父女大感吃驚,尤其是嚴零雨,在她眼裡,祁月幾乎無所不能的。便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如此費力地去纏這個黑線。」

  她著實不明白,祁月說道:「但這個卻能讓全府上下能夠睡一個安心覺。」

  嚴零雨說道:「可是我們明明看見一片樹葉飄落在黑線上,鈴鐺都能發出響聲。」

  祁月笑了笑,那片葉子不過是我用內力逼下的,落在黑線上自然會發出響聲。

  嚴迨父女大為吃驚,異口同聲地說道:「要是對方來了,又如何是好。」

  聽到祁月說到黑線防護沒有作用,她們忍不住瞧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不禁打起了一陣冷顫。

  夜色那麼安靜,安靜到有些壓抑。

  但是沒有一點動靜。突然,祁月示意大家安靜,輕輕地說道:「來得好快。」

  嚴零雨連忙拔出短劍,口裡卻說道:「可是一點動靜也沒有啊!」

  三、

  她話音未落,只見祁月已經躍出閣樓,消失在黑夜之中。

  嚴零雨咬了咬牙,也跟著跳了出去,哪還有祁月的影子,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撥動了黑線。

  火把立馬亮了起來,各人手拿著兵器,如臨大敵。

  在火光沖天之下,眾人終於發現了祁月佇立在房頂之上,像是一尊石像,一動也不動。

  而距他不遠的地方,也站一個黑衣人,同樣一動不動。

  黑色的裝束與黑夜融為一體,仿佛沒有人存在,卻又感覺到無處不在。

  後來,嚴零雨回憶起當夜的情形,竟然壓抑得感到窒息。

  她忍不住吞了一口水,卻看見兩人就這麼相持著,突然那黑衣人一陣長嘯,從房頂中躍下,迅速地消失在黑夜之中,那身法眾人都瞧呆了。

  祁月也跟著跳了下去,消失在黑夜中。

  身後傳來嚴零雨的驚叫,讓祁月窮寇莫追,可是哪裡還來得及,嚴零雨望著無盡地深淵,心裡暗暗地祈禱,希望祁月能夠平安無事。

  她並不擔心祁月的武功與智慧,卻害怕對方施展什麼陰謀陷阱,讓人防不勝防。

  這一夜,她幾乎無眠,在房間內來回走動。

  每隔一段時間,便望著屋外,希望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而黑夜空空,祁月的身影始終沒有出現,她咬了咬牙,抄起桌上的短劍,打算跟了出去。

  卻發現祁月已經走回了院中,嚴零雨連忙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祁月微微一笑,說道:「稍微有些遺憾,並未抓住對方。」

  儘管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嚴零雨看得出來,這場追逐,一定是追了不少地,祁月的鞋上沾滿了不少的濕泥。

  嚴零雨問道:「可有看出一些端倪?」

  祁月搖了搖頭,對方不但狡猾,還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利用地形甩掉了祁月。

  這一次的交手,唯一讓祁月肯定的是,當前的這個對手,是比山陽二老和馬閱已還要厲害的角色。

  她不但武功高強,還懂得善於利用各種有利的形勢,再給你來上一記出其不意。

  看著祁月一臉嚴肅,沉默不語。

  嚴零雨說道:「我想她是不會再來嚴府了。」

  祁月略有一絲不解,嚴零雨解釋道:「此妖女倒行逆施,濫殺無辜,如今在江南出現,只怕天下武林人都已經知道了,絕不可能再放過她。」

  她頓了頓口氣,接著說道:「據我所知,武當派已經派出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閆翽前來剷除此妖女,而附近的太湖水幫和沙江幫等十幾個幫派也一同前來助陣。」

  她話音未落,卻見祁月嘆了嘆氣。

  於是十分不解地問道:「卻是為何嘆氣。」

  祁月說道:「我是感嘆,會有更多的人因此而喪命。」

  嚴零雨說道:「你是擔心,這麼多人還是收拾不了她。」

  祁月說道:「對方興風作浪,引起無數的爭端,難道不是有意地把眾人引到這裡來?」

  嚴零雨說道:「對方是有意這麼為之?」

  祁月說道:「目前尚未確定,卻不宜讓更多的參與者進來。」

  嚴零雨看著祁月輪廓分明的臉頰,自然明白了他的用意,於是說道:「你是打算去阻止他們嗎?」

  祁月點點頭。

  四、

  渡口,這是前往姑蘇的唯一道路。

  在水面掌舵了六十餘年的老艘公仍像往日一樣精神抖擻,蒼勁的歌聲穿透兩岸的青山。今日,他比往日更加的忙碌,不知道怎麼地,對岸擠滿了要過江的人。

  划船是一件辛苦的事情,但他依然充滿了力量,將一趟趟的渡客送到對岸。

  卻不知道為何,今日像是趕集一樣,一波又一波的人擠到了渡口,這種情形是老艘公六十年來所未見過的,他畢竟不是年輕的小伙子了,面對越來越多的人,漸漸感到發怵起來。

  可渡口上茶館的呂老闆卻是另外一番心情。

  這本是供過客等船打發時間的小坐,今天擠滿了各式各樣三教九流的人物,尋常也就是圖幾個茶資的閒錢,今日別說是老酒、茶水,便是白水也開始收費了。

  可即便是這樣,還有很多的人在排著隊伍。

  他似乎聞到了銀山的味道,要是再來幾天這樣的日子,他似乎可以也做成買賣頤養天年了。

  這時,來了四個人五人六模樣的人,大搖大擺地走進茶館,他們手裡抄著真實的傢伙,看起來分量頗重。

  這些人並不好惹,眾人紛紛避讓。

  他們來到最裡面的一張桌子上坐了下來,把手頭的傢伙往桌子上一擺,其中一個人叫道:「小二,上好酒好菜。」

  這裡的小二也是閱人無數,先前宣稱的早已賣光的老酒,此刻又出現在四人的桌子上。

  這四人掄起酒便往嘴裡倒,這喝法不能形容為喝了,簡直是在灌酒。

  其中一人對著上首之人說道:「我聽說只要抓著黑衣魔女,不論生死,江南嚴家便賞金五十萬貫。」

  另一個說道:「在江南這個地方,除了我們四兄弟,誰配拿這筆賞金。」

  其他三人哈哈大笑,仿佛看到了享受不盡的財富,於是灌酒的速度也快了起來。

  財帛本就動人心,況且五十萬貫並不是一筆小數目,無論誰見了都會心動。

  這時,只聽見一句:「幾個地痞也想拿賞金,真是可笑至極。」

  聲音陰冷,仿佛像冬日裡的細雨,綿里藏針,透著一股刺骨的冰冷。

  不知道什麼時候,茶館裡多了兩個人,一身黑色的衣服像是繃帶一樣纏著身體,臉色竟然比死屍還要蒼白。

  他們走到四人的桌子,冷冷地說道:「聽說你們四人也想拿賞金。」

  有道是強龍不壓地頭蛇,那坐在上首之人拍了一下桌子,厲聲喝道:「不錯,那筆賞金我們苕溪四傑是拿定了。」

  他話音剛落,那兩人便哈哈大笑,這仿佛是他們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苕溪四傑的老大喝道:「閣下是何人,亮出架子。」

  那其中的一個黑衣人冷冷地說道:「就憑你四條小蟲也也配問我們的名字。」

  他刷一下,抽一柄軟體。

  用手在桌上一拍,一碟的花生米便飛了起來,只見他隨便的比劃幾下,花生米像雨點一樣落下,不過被整整齊齊劈成兩半。

  苕溪四傑突然真的像四條小蟲了,變得不會說話了,那老大不停流著冷汗,吃吃地說道:「閣下是黑白雙煞。」

  五、

  那其中的一個黑衣人哼了一聲,說道:「還不算白混,聽過我兄弟的名號。」

  苕溪四傑的老大說道:「兩位也是來奪賞金的,那大家便各憑本事,誰抓住黑衣魔女賞金便歸誰。」

  黑白雙煞之一白煞冷冷地說道:「只可惜我們兄弟倆不喜歡別人跟我們搶東西。」

  苕溪四傑的老大慘聲說道:「聽說那黑衣魔女厲害無比。兩位,要是多了我們兄弟四人的幫忙,想必也會更加容易一些。我們兄弟四人絕不會再爭奪那筆賞金。」

  他畢竟是四人的老大,多少有些見過世面,自知不敵,於是便求饒討好。

  誰知,黑白雙煞並領情。

  白煞哼了一聲,說道:「你們四人不過是累贅,有還不如無。」

  黑煞也拔出手中的長劍,看著閃閃發光的劍刃,說道:「死於我這把劍的亡魂有七十六人,加上你們四人正好湊成八十。」

  苕溪四傑一時如臨大敵,紛紛抄起桌上的兵器,四人退成一條線。

  黑白雙煞根本沒將苕溪四傑放在眼裡,任由四人擺好姿勢,仿佛像是貓抓老鼠一樣,將他們耍夠了再下手殺死對方。

  這一切都被祁月看在眼裡,他忍不住嘆了口一氣。

  發生的事情比他擔心的還要亂,沒想到有人竟然已經掙起了賞金,他正要打算出手制止。

  突然,飛進一人,眾人還沒看清來人,他已經將黑白雙煞手中的劍擊落。

  祁月一眼看去,只見此人一身正氣,一張還算稚嫩的臉,約莫二十歲出頭的樣子,但是他的劍法卻極為駭人。

  如果剛才白煞一手劈花生的劍法算是極為精妙的劍法,那跟來人一比,也不過是小孩子的玩意。

  黑白雙煞的臉這一次是真的白了,這是他們出道以來首次遇到的情況,讓他們難以接受的是,擊落自己手中長劍的人竟然是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年輕人。

  白煞驚魂未定,掃視了一下四周,才確定並沒有人暗中幫助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小心翼翼地問道:「尊駕是何人?」

  來人淡淡地說道:「在下武當閆翽。」

  簡單的六個字,卻猶如平地一聲雷,給了黑白雙煞當頭一棒。

  白煞驚恐地說道:「你是閆翽。」

  對於閆翽,他們兄弟自然是聽過的,閆翽不但是武當派近些年崛起的新生代中的佼佼者,也是武當派近二十年來極為難得練武奇才。

  儘管年紀輕輕,便是武當派最為深奧的太乙玄門劍法也已經練得出神入化。

  更加難得是,儘管年紀輕輕就學有所成,但是他從來不曾心高氣傲過。

  閆翽衝著黑白雙煞,說道:「在下奉勸閣下不可濫殺無辜,不然終有一日會報應到閣下的頭上。」

  顯然,他的話並沒有多少說服力,但黑白雙煞都礙於他手中的長劍,一時不敢吱聲。

  接著,閆翽衝著苕溪四傑說道:「你們四人可以走了。」

  四人沖他報以感謝,接著便灰溜溜地走開了。

  看著這四人渡船離開,他才讓黑白雙煞離開,一場災難眼見要發生,頃刻又消散。

  六、

  眼見一場廝殺消失於無影,對於閆翽,眾人無不報以崇拜的眼色。

  閆翽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他要了一壺茶水,然後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乾糧大口地吃了起來,沒有一點架子。

  說是乾糧,其實就是硬得像石頭一樣的饅頭,尋常人通常難以下咽。

  只見他用手輕輕一拍,那些饅頭便四分五裂碎了一桌,然後他一塊塊拾起來,和茶水一併吞下。

  祁月走了過來,遞上一壺剛剛熱好的酒。

  這時,閆翽抬起來頭看了一會祁月,淡淡地說道:「無功不受祿,在下從不白拿別人的東西。」

  祁月笑道:「便是閣下剛剛替人解了圍,算是在下請你的。」

  看著祁月一臉的真誠,閆翽皺了皺眉頭,說道:「那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何足掛齒。」

  他便伸手一推,卻發現祁月的手竟然紋絲不動,那壺酒像是固定在空中一動不動。

  閆翽一驚,抬頭一看祁月,發現他的目光明若朗星,於是便運上內力,再一次推開酒壺。一試之下,閆翽大驚失色。

  想不到眼前之人,竟然內力深不可測。

  自他學有所成以來,從未碰到如此的高手,一時便來了興致。

  便將內力源源不斷逼向祁月,然而讓閆翽難以理解的是,自己內力仿佛像是泥牛入海一樣,消失地無蹤無影。

  剛剛一陣小試,閆翽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便拱手說道:「想不到在這裡荒野之地,竟能有幸認識兄台,幸甚。」

  祁月笑了笑,說道:「不知道在下能否有幸敬一碗酒給閆少俠。」

  閆翽也不搭話,便端起來一飲而盡,說道:「卻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

  祁月說道:「在下姓祁,單名一個月字。」

  在中原武林,這無疑是陌生的名字。閆翽卻謙虛地說道:「祁兄請了,在下自幼長在深山之中,對外面之事知之甚少,未聽過祁兄的名字,尚且見諒。」

  祁月說道:「閆少俠過謙了,在下有一事尚不明了,還望少俠不吝賜教。」

  閆翽說道:「祁兄,請講。」

  祁月說道:「剛才黑白雙煞也算是作惡多端之人,少俠為什麼不除惡務盡。」

  閆翽笑了笑,說道:「剛剛祁兄也在此地,兄台又為何放過兩人呢?」

  祁月說道:「此二人雖死有餘辜,但現在卻不是殺的時候。」

  閆翽「哦」了一聲,他大概已經明白了祁月來此的目的,和自己一樣,對方也是衝著黑衣魔女而來。

  那黑白雙煞雖然武功一般,卻是黑道中難得消息靈通之人,只要這兩人還在,自己便會有黑衣魔女的消息。

  便說道:「原來兄台來此的目的跟在下一樣,不妨我們結伴而行。」

  祁月苦笑了一下,說道:「豈止在下的目的與少俠相同,這裡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衝著黑衣魔女而來。」

  儘管眾人的偽裝還算出色,不過經祁月一提醒,閆翽發現這些人便是太湖水幫和沙江幫的人。

  他不僅皺了皺眉頭,這裡雖然人多,卻也只是烏合之眾。面對黑衣魔女,不過是無故添上幾縷冤魂而已。

  他們實不知道黑衣魔女的恐怖。

  七、

  閆翽開始奉勸眾人莫趟這渾水,不知道是不是人微言輕,還是五十萬貫的賞金過於誘人,總之,沒有一個人會聽其言,選擇離開。

  閆翽一陣無奈,便轉頭望向祁月,只見對方竟然閉著目,悠然地喝著酒。

  他也是一個極為自負的人,便走到了一個彪形大漢的跟前,衝著此人拱手了一下,說道:「沙護法,此行兇險萬分,那黑衣魔女也絕非善男信女。沙護法還是回去罷。」

  他好心相勸,誰知沙江幫的沙彪竟然也連眼皮都沒抬。

  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閆少俠,此言差矣。想那麼黑衣魔女無惡不作,殺人如麻。身為武林的一份子,豈能袖手旁觀。」

  他說的義正言辭,正義凜然。若非是他的表情和聲音,閆翽一定會感動的。

  可是他的表情卻讓閆翽感到有些反感,他始終不能相信,這塵世間竟然真的有人為財死這樣的舉動,不管自己是不是不自量力。

  他搖著頭,走回了自己的桌子。

  知道憑自己的口舌,無論如何也難以勸他們回頭。

  回到桌子上,發現祁月還是在自斟自飲,他望向祁月,像是說道:閣下,怎麼就無動於衷呢?

  祁月微微一笑,說道:「對牛彈琴和對當兵的說理,無論是哪一條,都沒有效果。」

  說完,他將手裡的酒一飲而盡。

  然後走到眾人的中間,往桌子上那麼一站,大聲說道:「諸位,那五十萬貫的賞金在下拿定了,奉勸諸位別浪費力氣了。」

  祁月這話一出,立時猶如炸開了鍋,眾人議論紛紛。

  那沙江幫的沙彪便喝道:「哪裡來的小子,竟然如此狂妄,敢報上你的名號嗎,說出來也嚇一嚇爺。」

  祁月眨了眨,說道:「在下祁月。」

  一陣安靜之後,頓時哄堂大笑,沙彪說道:「哪裡來的毛伙子,我看你是活膩了,竟然也敢大言不慚。」

  說罷,抄起一把凳子,對著祁月來一個橫掃千軍。

  他本來就長大膀大腰圓,臂力過人,那凳子橫掃過來虎虎生風。

  除了閆翽,在場的人都以為能夠將祁月砸飛。只聽見嘭的一聲,但見一個白影被甩了出去,跌落在茶樓的門口。

  沒人能看得清,沙彪是怎麼飛出去的,再看著祁月,他還是笑吟吟地站在桌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被摔疼了,沙彪竟然一時說不出話來,祁月便跳了出去,蹲在沙彪的跟前,說道:「不知道在下現在的話算不算得上是大言不慚。」

  沙彪滿臉羞紅,他甚至不知道對方是如何將自己甩出去的。

  雖然心裡恐懼異常,但卻還是嘴硬,狠狠地說道:「你小子,竟然跟沙江幫作對,以後有你好看的。」

  一邊退去,嘴上卻不依不饒。

  看著沙江幫的人都溜走了,其餘的人更是一鬨而散。

  看著這樣的情形,閆翽卻是哭笑不得,暴力是他們唯一聽得懂的語言嗎?

  祁月說道:「瞧,現在一切不都解決了嗎?」

  八、

  對於祁月的舉動,閆翽並沒有認同那麼做,但又不得不承認很有效,以至於連他也不知道如何發表自己的意見了,他只有苦笑。

  在武當的時候,師尊們教導他的是堂堂正正做人。

  祁月說道:「該走得都已經走了,剩下的事情便由我們去辦理吧。」

  閆翽點點頭。

  這時,撐了六十餘年的老艘公也快要結束今天最後一趟渡船了。

  祁月和閆翽跳上了船,看著船緩緩地離開了碼頭,江面上盪起一陣陣水的紋路,閆翽拿著長劍柱立在船中央,看得出來,他非但不會水,還暈船。

  好在江面並不寬闊,轉眼之間,他們的船便來到了江中心。

  突然,船在水中央開始打轉了起來,任憑有著六十年經驗的老艘公怎麼撐,船還是一樣的原地打轉。

  老艘公臉色蒼白,口裡不住的嘟囔。

  傳說中,船在江中無法行駛,便是有水怪在作怪,老艘公跪了下來,不住的祈禱,說自己一生老苦無依,大小節日無不孝敬。

  他的祈禱中,帶有一絲哭腔。

  而本來就暈船的閆翽,他扶著船沿,感覺天旋地轉,終於忍不住的嘔吐了起來。

  儘管,這兩人十分狼狽,一臉的慘樣,可是上天似乎沒有打算放過他們,船還在來回打轉。

  祁月一手按在閆翽的百會穴上,一陣內力緩緩注入閆翽的經脈之中;另一隻手抄起七星刀將撐杆斷為四節。

  便將一段撐杆飛到江面,又將一段撐杆塞到閆翽的手裡。

  閆翽立時明白,一個水上漂,利用兩節撐杆飄到對岸,而之後祁月一手抓起老艘公,同樣用此法飄到對岸。

  再看老艘公似乎已經嚇暈過去了,過了片刻才緩緩地甦醒,口裡不住念念有詞,從太上老君到玉皇大帝,各路神仙都被念過。

  然後恐懼異常地說道:「這……這是……這是有水怪作怪……」

  祁月哼了一聲,說道:「什麼水怪作怪,不過是有人裝神弄鬼而已。」

  說完,便運作內力,對水裡喊道:「水幫的好漢們,還不現身?」

  水面靜悄悄地,並無人搭話,老艘公的臉更加蒼白了,他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水裡同樣有鬼怪作祟。

  祁月便抄起一塊石頭,運作內力,朝著水裡擊去,仿佛像是排山倒海一樣,水裡的人終於現身了,一看便是太湖水幫的人。

  他們面面相覷,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他們一直以為縱使陸上不行,但水裡是自己的天下。

  祁月淡淡地說道:「在下說過,那五十萬的賞金是在下的,我說的夠清楚了麼?」

  這一次,沒有人再把這句話當作耳邊風,水幫的人也陸陸續續地渡口。

  看著這一切,閆翽說道:「想不到兄台竟有如此內力,真是平生罕見。」

  雖然閆翽年歲尚小,但武當派也是藏龍臥虎高手如雲,他的見識自然不小。

  祁月笑了笑,說道:「小兄弟,過謙了。」

  對於祁月的舉動,閆翽一直感到很是稀奇;但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對方,隱隱感到一種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九、

  目送太湖水幫的人離開,祁月一陣苦笑。黑衣魔女還沒抓到,這邊的人已經開始爭搶起來了。

  祁月抬頭,看著傍晚的渡口,只見夕陽下墜,一群麻雀飛起。

  他瞧了一眼閆翽,儘管看起來還有點狼狽,但氣色卻已經復原了,而他阻止太湖水幫和沙江幫的目的已經達成。

  打發這些人並不需要多少精力,但是黑衣魔女卻是十分難找。

  閆翽說道:「那黑衣魔女還會去嚴府嗎?」

  祁月搖搖頭。到目前為止,他所知道的僅僅限於對方的身高、簡單的武學招式。儘管他們之間有過一次交手,但對方並未出盡全力。

  閆翽說道:「那麼她會去哪裡呢?」

  他是一個熱血的少年,最討厭的便是這種躲躲藏藏。無論如何,他渴望的是一次刀對刀,劍對劍的直接決鬥。

  祁月笑了笑,說道:「我也不知道,她會出哪裡?」

  但是他深信,對方一定會有破綻,只要自己足夠的耐心。果然,很快便有了消息,只見一隻隼飛落在祁月的肩旁,它自大漠一直跟隨著祁月左右。

  它啄了一下自己的羽毛,然而張開翅膀向山的後面飛去。

  祁月抄起了七星刀,叫了一聲閆翽,兩人一同跟了過去。

  閆翽並不明白,祁月為什麼會跟著一隻隼。祁月說道:「等會便知道了,先跟上。」

  他們沿著隼飛行的軌跡趕了過去,路似乎越來越難走了,但無疑這裡卻藏人的好地方。當他們穿過一個山澗,隼便佇立在枝頭,並不飛行。

  祁月凝視著這個山谷,四周靜悄悄地,似乎不像是一個藏人的地方。

  山谷空空如也,茂盛的植被覆蓋著整個山谷,一條來歷不明的小溪蜿蜒地流淌著,清澈見底。

  山谷常年無人往來,便是溪水邊的灌木叢也長到祁月等腰那麼高。

  黑衣魔女會在這個地方,這裡沒有房屋,甚至連避風的山洞都沒有,但祁月和閆翽隱隱感動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他們兩人背對背,注視著周圍的動靜。

  突然,祁月看到一個黑色的影子,從空中飛撲而下,手中的長劍徑直的刺向祁月。

  她的招式簡單,有力。

  祁月避無可避。

  突然,一陣飛沙吹過,她蒙在臉上的紗巾滑落。

  祁月抬頭一看,這一看不要緊,祁月猛地一陣冷顫,思念、詫異、驚奇、難過等諸多的情緒湧上了心頭,竟然一時呆住了。

  閆翽大叫一聲:不好。

  及時出手推開了祁月,但這一劍還是刺進祁月的肩旁上。

  閆翽大驚,他實在不明白,武功強如祁月,竟然會避不開這一劍。他看著祁月,只見對方身上的傷口不斷流著鮮血,祁月的眼裡竟然含著淚花。

  讓祁月難以相信的是,這刺傷他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燕飛飛。

  自從和山陽二老一戰之後,他找了她三年,三年來無數個夜晚,他長嘆到天明。

  他以為,自己再也找不到對方,卻沒有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遭遇。

  然而,祁月瞧向燕飛飛,卻只見對方雙眼冷漠,似乎並不認識眼前之人。

  十、

  關於祁月,燕飛飛已然已經想不起來了,她最近殺人無數從不手軟,但不知何故,對於眼前之人,竟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看著自己的劍刺入對方身體,自己竟然會有一種隱隱作痛的感覺。

  一時,招式有了沉滯。

  閆翽大喝一聲,隨手揮出一招「袖裡藏花」,太乙玄門劍法他已經運用到隨心所至,饒是他心裡不有殺生,但這一招依然來勢洶洶。

  燕飛飛還在分神,眼見閆翽便要得手。

  突然,祁月反手便是一刀,挑開了閆翽的長劍。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閆翽一時不知所措,他望著祁月,失血過多的他臉色變得蒼白。

  祁月虛弱地說道:「你……不能殺她。」

  閆翽遲疑了一會,說道:「今日若不除此妖女,他日會有更多的人遭受殺戮。祁兄,你為何袒護她。」

  祁月吃力地說道:「因為我認得她,她心底善良,斷不會幹出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閆翽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驚地看著祁月,嚴肅地說道:「祁兄,你這是怎麼了,事實擺在眼前。」

  就在閆翽和祁月爭論的時候,燕飛飛一個翻身,躍入灌木叢中。

  閆翽正要追趕,卻被祁月擋住了去路。

  他氣呼呼地將劍插入地上,眼睜睜看著燕飛飛消失在自己的視線里,氣惱地說道:「咱們不是來剷除這個魔女的嗎?閣下這又是為何?」

  說完,他用力扯下腰上的水袋,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祁月說道:「我一時也搞不清楚什麼情況,但要說她便是黑衣魔女,我死也不相信。」

  閆翽說道:「可是就在江南,就在此時,還有誰的武功能有那麼厲害。」

  雖然他們只不過一個照面,但燕飛飛的表現無疑符合江湖中對黑衣魔女的描述。

  祁月一陣思索,說道:「事出蹊蹺,我一定會查明此事。屆時,給武林同道一個答覆。」

  他說的一臉真誠,閆翽沉吟了一會,問道:「祁兄,何以斷定,她不是黑衣魔女。」

  祁月想起燕飛飛,他們曾經在大漠的日子,一直以來,他以為此生再也不能相見了,略微有些傷感地說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一個寧願捨命救自己的人,怎麼會是殺人如麻的惡魔呢?

  見祁月不肯吐露心聲,閆翽便說道:「我可以不殺她,但是一來受害的門派已經打算聯合追捕此魔……此女;二來,她若是再出來殺人,又該如何是好。」

  便是傻子,也看的出來,燕飛飛跟祁月關係匪淺,所以他的語氣緩和了很多。

  接著閆翽告訴祁月,就在昨日,武當派聯合峨眉、青城、華山、崆峒,在武當顧長風的主持下,打算聯合追捕黑衣魔女,不日便要到達江南。

  祁月說道:「只要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一定會查明此事的來龍去脈。」

  閆翽失望之餘,卻也答應了祁月的請求,說道:「那我去勸說一下顧師叔,讓他們先別動手。」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對祁月說道:「可是,成與不成,在下也沒把握。還望祁兄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