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潯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他已經感覺到明顯的不適，腦子又開始發脹。
他必須休息一會兒。
趙潯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快到六點了。
他索性重新躺回床上，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等待護工王偉送來晚餐。
躲在被子裡的侏儒狨見狀，邁著小腿跑到趙潯的腦袋旁邊，努力地用雙爪給趙潯揉其中一邊的太陽穴。
趙潯的其中一隻手得以空閒，便更放鬆了一些。
別人幫自己揉，總是比自己揉要更舒服點的。
不一會兒，張偉就推著餐車過來了。
在他進門之前，侏儒狨迅速鑽進了被子裡。
這次趙潯沒有留張偉談話，只是要求張偉等他吃完飯後把餐具收了再走。
免得待會兒他和林盛談話的時候，張偉又突然出現。
飯後沒多久，林盛和他的NPC護士就來了。
趙潯照例結果藥，沒有立刻吃，而是直接問林盛：「你在沒有做隱藏任務的前提下，有死亡危機嗎？」
「當然有啊！」林盛幾乎是立刻就給出了肯定答案。
話剛出口，他突然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NPC護士。
護士轉頭，對林盛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林盛回了一個尷尬的笑容。
趙潯見狀，隱約有了些猜測。
他直接打發走NPC護士。
林盛這才開口：「如果我負責照顧的三個病人全部都死了或者出院了，總之就是不在醫院病房裡住著，就會被判定工作態度消極，沒有好好留下客戶，護士會殺死我。」
「原來如此。」趙潯點了點頭，對此很滿意。
醫院為了留住病人，故意讓醫生配備一些會讓病人生病的藥物。
如果導致病人死亡，或者讓病人康復出院，都會減少醫院的收益，醫院領導會不高興。
作為醫院的爪牙，護士就會懲罰辦事不利的醫生。
雖然這都非常不符合職業道德，但行為邏輯是合理的。
這樣一來，每個身份的玩家不觸發隱藏任務，也都有死亡危機，很公平。
並且，每個危機都有原由，或者一個小故事。
目前來看，這次遊戲的劇情應該是探索得差不多了。
他的隱藏任務也做完了，接下來就只需要在遊戲結束之前活下來就行。
林盛和張偉都在他的控制中，不用擔心被醫生餵多餘的藥物和被自己的護工投毒的問題。
但還是得防止其他護工和其他病人偷偷對他下手，尤其是在他睡著的時候。
所以，必須讓靈長類動物輪班看守。
這些都是小事。
唯一的問題在於……最後一天晚上。
最後一晚，只怕不會消停。
接下來的時間，他得好好地蓄精養銳。
趙潯去衛生間洗漱了一下，又把猩猩召喚了出來，讓猩猩守夜，自己則抱著侏儒狨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並不好，午夜零點之後，醫院裡到處都是聲音。
偶然傳來的慘叫聲，時不時發出的急促腳步聲，病房門打開又關閉的聲音，還有病床推車的聲音，每一次響起，都讓人無法入眠。
幸好趙潯睡得很早，七點多到十二點之間，睡了足足五個小時左右。
後半夜被反覆吵醒，倒也沒有那麼難受。
不過，趙潯的病房內也不安寧，凌晨三點多的時候，一個夜晚也在病房內護理病人的護工悄悄打開病房門進來。
所有病房都無法鎖門，對方開門開得輕輕鬆鬆。
這護工正是那六個試圖通過毒殺病人來破壞醫院名譽的人之一。
因為摸黑行動，護工壓根兒沒有注意到蹲在床邊的猩猩。
等走近了，他才發現有些不對勁。
一坨碩大的黑影近在眼前，他伸手的時候，甚至摸到了有些粗硬的毛。
正當他想拿出手機打個光的時候，就突然感覺到一個冰涼的金屬管抵在了自己的額頭上。
順著感覺看過去，他這才注意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坐了起來。
他張了張嘴：「你……」
護工剛開口，就被趙潯一槍爆頭。
在護工軟軟倒地的瞬間，又被趙潯拽住頭髮，沒有完全倒下去。
「幫忙。」趙潯壓低聲音對猩猩說，「把他抬起來。」
猩猩立刻起身，把護工的雙腳抬起，隨後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理這屍體啊？」
「從窗戶那扔出去。」趙潯一邊說，一邊抬著護工的後脖頸朝窗邊走去。
他輕手輕腳地打開了窗戶。
「這能行嗎？」猩猩不太放心地問，「屍體就這麼扔出去，很多人都能看見的啊！」
「沒事。」趙潯很篤定地說，「這家醫院每晚上都要死很多人，白天又會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根本沒有人查案子。只要不是死在我的房間裡，問題就不大。」
「好吧。」猩猩安下心來，和趙潯一起把護工的屍體扔出了窗外。
在屍體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的時候，樓上正好傳來了一聲慘叫。
這下，拋屍的行為更加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了。
趙潯關好窗戶，又對猩猩說：「你把地面的血跡清理一下。」
雖說病房內就算有血，也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畢竟這個遊戲裡根本沒有警察。
他的行為也沒有違反遊戲規則。
不過，屋子裡血腥味太重，影響他睡覺。
猩猩：「……」
這活兒也太髒了點吧！
「下次你開槍之前早點跟我說，」猩猩一邊扒拉床頭櫃的抽紙，一邊對趙潯抱怨，「我用一塊布兜住他的後腦勺，這樣至少不會把血噴得到處都是，我打掃起來也方便點。」
「不是每次殺人之後都需要處理現場的。」趙潯躺回床上，笑著對猩猩說，「這次是個例外。」
「那你也不能保證在這次的遊戲裡，不會再殺其他人了啊！」猩猩說到這裡，像是想到了什麼，它擦拭地面的手一頓，「我看我還是別打掃好了，萬一過一會兒再來一個人，又要血濺當場，那我現在就是做白工。」
它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如等到天亮之後再打掃。」
「那時候血液都幹了，更難清理。」趙潯提醒道，「你只需要把血液最多的地方清理掉就行了，其他噴射出去的血點不必管。」
他不是為了乾淨整潔，也不是為了清理案發現場，稍微打掃一下就行。
正當猩猩準備認命打掃的時候，病房門又一次被打開了，緊跟著，病房的燈也被打開。
猩猩的反應很快，幾乎是在聽到門被打開的瞬間，就鑽進了病床下面。
等打開燈的時候，猩猩已經把自己完美地隱藏了起來。
趙潯見對方穿著橘色外套，衣服上還有幾條反光條，立刻明白了過來。
這是來清理血跡的保潔。
看來，醫院的某個地方出現髒污的時候，保潔那邊會有通知。
雖然不知道是通知到保潔群體，由他們自己安排人員打掃，還是通知到個人，不過有通知就意味著保潔不及時打掃一定會扣除積分。
也難怪這位保潔來的這麼快。
男保潔看到屋子裡的血，和端坐在床頭的趙潯，只是愣了一下，就麻溜地拿出自己的潔具開始打掃。
房間裡很沉默，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男保潔打掃得十分仔細，每個角落都檢查過，生怕有遺漏的地方。
確定都打掃乾淨之後，這才拎著潔具離開。
全程，他都沒有問趙潯為什麼會有血跡，到底殺了誰。
這是個非常識時務，且不會多管閒事的玩家。
趙潯很滿意。
知道病房門關上，猩猩才從床底爬了出來。
「這下好了，不用我打掃了。」它對這個結果也很滿意。
這一夜沒有再發生其他的意外，趙潯在各種各樣的「噪音」里勉強睡到了天亮。
*
12月16日。
遊戲最後一天。
白天按部就班地吃藥、吃飯，除了偶爾會有病人玩家和護工NPC來找他的麻煩，整體過得還算舒坦。
這些玩家的特殊能力等級基本都在一級，大多數都能夠使用熱武器對付。
來找趙潯麻煩的正好都不是難對付的，他都沒有使用特殊能力，就解決掉了那幾個人。
剩餘的時間，他都在睡覺，等到天黑的時候，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已經煥然一新。
等吃完最後一顆藥，趙潯就聽到了外面突然傳來幾聲慘叫。
他並不驚訝。
惡靈需要夜晚才能開始行動，但今晚12點遊戲就結束了，所以，給惡靈留下的屠殺時間很有限，必定會在天黑之後就開始行動，不可能像前兩天那樣等到後半夜。
「你睡夠了？」猩猩見趙潯穿戴整齊，似乎不打算再睡覺，就忍不住問了一句。
「嗯，時間差不多了。」趙潯說著，掀開被子下了床。
「什麼差不多了？」猩猩有些不理解，「你怎麼看起來像是要打架的樣子？」
趙潯沒有回答猩猩的問題，只是說：「接下來沒你們倆什麼事，回去休息吧。」
說著，他把侏儒狨和猩猩都收回了【靈長類的祝福】之中。
然後，他拿出【變色龍的斗篷】穿戴好，站在窗邊看向外面。
樓下，明亮的路燈清晰地照亮了一大片區域。
可以清楚地看到拼命逃竄的保安，還有在保安的身後不遠處漂浮著的比夜色更濃郁漆黑的霧氣。
黑色霧氣的速度極快，普通人類的奔跑速度根本比不過。
只有玩家使用特殊能力的時候，才能夠稍微減緩一下黑色霧氣的追擊。
無論是什麼特殊能力，只要能夠對黑色霧氣發起進攻，都可以讓黑色霧氣出現短暫的停頓。
於是，趙潯看到了芝麻大小的火球和水球、髮絲一般纖細的雷電、指甲蓋大的爛泥、急射而出的細鐵絲等等五花八門的東西朝著黑色霧氣丟過去。
趙潯忍不住想，如果這些玩家的特殊能力等級高一些，或許黑色霧氣的停頓時間也會長一點。
可惜這些保安當中，沒有看到一個厲害一點的。
畢竟才第三個站台遊戲，大多數新人玩家都還沒有足夠的積分升級特殊能力。
趙潯又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發現只要被黑霧沾染一點點，玩家就再也無法甩脫，轉瞬就會被包裹住全身。
如果說追擊還在正常速度範圍內的話，那麼「包裹」的這個過程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
一旦「包裹」完成，被裹住的玩家就會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
隨後黑色霧氣退開，玩家就像是個被折斷的破布娃娃一般被丟棄在地上，徹底喪失了生命氣息。
每結束一個保安的性命，黑色霧氣的體積就變得更大一些，身體也更加凝實。
兩個小時後，整個醫院都安靜了下來。
再也沒有聽到一丁點的慘叫聲。
顯然，所有的保安都已經成為了黑色霧氣的手下亡魂。
而黑色霧氣也消失不見了。
病房裡看到保安慘狀的玩家們，在發現黑色霧氣不見了之後，大多重重地鬆了口氣。
只有趙潯，全身戒備了起來。
和其他人的想法不同，趙潯比其他玩家多了解一些內情，所以他很清楚一點。
惡靈壯大到可以殺死全部保安的程度，那麼等那些保安都被殺了，恐怕惡靈也不再受護工操控，
接下來，憑藉惡靈的本能，正常流程就該是殺光醫院裡所有的人了。
真正的屠殺現在才開始。
這才是這次遊戲裡最難通關的一環。
如趙潯所料，原本安靜的住院部里突然就響起了尖叫聲，緊跟著是病房門打開，和匆忙逃竄的腳步聲。
這個時候的病人玩家也顧不上「休息時間必須待在病房內，不能出去」這一條作息要求了，哪怕違反這個，也總比立刻喪命要好。
而其他玩家，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黑色霧氣不是真的消失了，只是藏了起來，趁著所有人不備的時候進入住院部偷襲。
每個人都沒有了睡意，紛紛盯著窗戶和門縫看。
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成了黑霧的盤中餐。
在外面又響起了四聲尖叫後，住院部安靜了十分鐘都沒有任何的動靜。
但大家都不敢掉以輕心，全都在自己的病房裡提心弔膽地防備著。
也就在這一時刻，趙潯幾乎是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天花板，果然看到了一團凝實黑色的霧氣盤旋在上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