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昨天模擬考場上唯一的一名翻車選手，他，劉豐瑞，內心是愧疚的。
那種拖累集體的懊惱，自走進書房便由內而外不自覺地寫在臉上，「老師。」
李安：「牙疼？」
小劉一秒破功：「額，有點。」
說著走到大米子前老實坐下，等待老師的旨意。
李安發令：「熱身。」
前面三個小夥伴都木有這個步驟啊，小劉心裡想著也不敢多問，開始慢速熱身。
五分鐘後。
「從第一條音階開始，到錄音曲目，按著順序過一遍。」
說完李安背手來到窗邊看向窗外，幾乎把整間書房的位置都留給了劉豐瑞。
目前小劉已經演奏到練習曲，都很順暢。
當時劉豐瑞是震撼的，那種從心中呼之欲出的衝動幾乎要讓他吶喊出來。
練習曲完成，沒有問題。
只比車琳少了半個小時。
像極了蓉城杯的決賽現場。
最後擊拳鼓氣，他伸出了另外一隻手，他覺得自己必須要用行動帶上小北那一份。
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今天這一遍小劉會不會出現昨天的問題。
「就這麼簡單？」
小劉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老師。」
車琳一下想到上次，上次她不是不想幫助劉豐瑞，是她覺得自己不會，經過昨天中午那一幕，她覺得自己或許可以在能力範圍之內試著幫助一下小夥伴，就像之前給小北講音階。
四個人圍著手機，站成一個圈。
小車不是潑冷水：「譜子我寫不出來。」
一切都發生得那麼自然，收起最後一組和弦。
小車聽得認真，音樂傳到耳朵里，像是被一種神奇的東西直接肢解成一個又一個音符碎片，有長有短，有高有低，然後在腦海里自動重組。
小劉一怔：「老師。」
接著伸出拳頭。
「老師，這事你選我就對了。」
小北：「好吧～你吃蘋果嗎？」
小劉仿佛拿到了尚方寶劍，「得令。」
劉豐瑞：「一個視頻里的背景音樂，我沒搜到譜，有點爵士感覺，你聽聽。」
這口氣，從蓉城杯決賽舞台下來就憋在他心底深處，只不過蓉城杯的現場沒有辦法再複製了。
「謝謝各位同學，劉豐瑞你是長鬍子了嗎？」
「車神，」劉豐瑞接過小北遞來的蘋果一大口上去，「能教我首曲子嗎？」
李安哦了一聲：「我也是。」
沒有小北。
李安不意外，小劉這孩子平時看著笑嘻嘻的，但是自尊心很強。
小劉摸摸鼻子：「這不有點著急嘛。」
就在此刻，在李安關閉的提示消息中。
作為四號鋼琴教室原住民中年齡最大的那一個，哪怕是得知車琳的年齡才是最大的那一個之後，他依然覺得自己應該多為這個集體多承擔一些。
確實，車琳進去兩分鐘就出來了，劉豐瑞進去了快半個小時。
就在這時兩聲敲門聲傳來，師生二人對視一眼。
為此他懊惱了很久。
「咱們得帶著小北那份一起上台，把咱們四號教室的風采拿出來，對不對！」
他開始之後，李安才轉過身。
一大一小兩個拳頭輕輕撞到一起。
小劉拿出手機，馬可也湊了過來。
小劉正準備舉手，接著就見老師拿起手機給他們放了一段語音。
然後他露出無奈表情，「老師我錯了，我第一個來還不行嗎？」
劉豐瑞嘿嘿一笑：「秘密。」
就為挑到最好的。
這是小劉第二次向車琳請教，上次車琳婉拒了他。
得說這事確實傷到了他的自尊心，但他沒有給爸爸媽媽說，都藏在了心底。
但她覺得老師大概不是這個意思，她告訴小北放鬆讓音樂帶著自己走就可以。
劉豐瑞：「不能說的秘密，抱歉了小北北。」
他覺得小劉今天這遍大概率不會再出現昨天的問題。
王小虎可不敢說實話，「就是覺得背譜子挺酷的。」
因為那天，他站在那裡，代表的是老師，代表的是四號鋼琴教室，代表的是坐在台下的小北王小虎馬可。
在小劉心裡，從那一刻起，在王小虎和於小北身上，他就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樂曲結束，沒有問題。
就在小劉準備要彈錄音曲目時，李安屏住呼吸，從側面目不轉睛地盯著小劉，昨天小劉就是在這個環節出問題的。
買菜她是真沒經驗。
-
書房。
李安記印象里昨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凡教室里有點什麼事情，行動力最強的都是劉豐瑞。
就死記硬背？
王小虎：「昂。」
現在加上劉豐瑞又說有小秘密，那邊馬可從書房出來就默不作聲。
那天音樂會開始前，他在後台休息室休息，他記得很清楚，只有他，老師，還有王小虎。
聽到門外動靜，李安目光重新回到王小虎身上。
客廳門響，小劉收起手機跑去開門。
小劉回顧了一下剛才的感覺：「大概是情緒。」
一大一小兩隻拳頭這麼一碰，像極了曾經那一幕。
-
「一會可能有人來聽課，我們這節課要把巴赫二部創意曲講完，你得明白？」
「師姐我幫你。」小劉伸手，結果發現真的好重。
「第一個上來，能彈到那個程度，我已經很滿意了。」
見小劉笑了，李安問：「牙不疼了？」
小車：「節奏倒不算複雜，就是左右手配合和咱們現在彈的譜面不一樣，你可以試試。」
一方面他希望童通過這一遍，讓小劉找回心裡的場子。
所以李安今天給小劉了這樣一個機會，讓小劉從頭到尾再來一次。
李安最後一半心也放下，他只要這一個開頭。
誰都擔心第一個上彈不好，或許當時只有車琳有十足的把握。
可以說歷歷在目，小劉此時回想都忍不住覺得那個蔡豐年太厲害了，「他們好強，我當時都不敢彈了。」
今天早上為了買齊孩子們需要的所有食材，她跑遍了梅莊的所有菜市場。
就比如昨天早晨一開始，在老師宣布誰先來之後，大家都不約而同地避開了老師的目光。
開始樂曲，起手勢ok，速度ok。
「音階。」
-
王小虎屋裡彈著音階，客廳里小北問劉豐瑞：「老師都給你講什麼了，那麼長時間。」
【劉豐瑞的師生指數提升至94】
第一個上意味著要承受最大的壓力。
門外季洋兩隻手墜滿了各種袋子。
短短三十秒音樂聽完，一幅譜面在她腦海里出現。
小劉大概明白了老師的意思，從第一條音階演奏了起來。
小劉點點頭：「老師，我必須得彈。」
皆露出一抹狐笑。
-
片刻。
一頓，「不過你昨天做得很棒。」
別看王小虎平時嗓門大。
據後台顯示，昨天五個孩子中午回去之後，截止晚上十點，小劉一共練了四個半小時的琴。
種種跡象，看來老師今天給每個人都說了些悄悄話，除了兩分鐘的她。
小劉當時真的產生過裝病難受之類的想法，想著避開上台，但那些想法都一瞬而逝。
也是那一刻，四號鋼琴教室在他心裡不再只是一間鋼琴教室。
小劉收回手，輕吐一口。
亦如昨天那般熟練地開始。
小劉：「額。」
小劉又是一愣，接著也伸出拳頭。
那次活動小北因為參加夏令營沒有到現場，也錯過了登台。
就在此刻，那貨正在啃蘋果。
-
劉豐瑞離開書房，接著客廳傳來一陣爆笑。
老師最後說：「都給我打起精神，今天小北不在，只有我們三個。」
「老師！！」
一旁小車算是明白為什麼今天要一個人上課。
這一點在三人年齡最大的劉豐瑞心中，感覺最為強烈。
小車不知道這是不是老師的原話，如果是，她也覺得有點難為情，好像有種故意表演被人發現指出的羞恥感在裡面。
李安起身來到劉豐瑞旁邊，他也忘不了師生音樂會那晚伸出兩隻拳頭的劉豐瑞，還有那句『這是小北』。
故事不就是從何開始的嗎。
李安走到鋼琴前，坐到一旁，「知道你的問題在哪了嗎？」
再後來車琳馬克的加入，讓他們的小團體變得更加壯大。
李安：「蓉城杯決賽，你沒控制好登台心理，我估計當時在後台被蔡豐年那幾個嚇到了吧。」
小劉：「是的老師。」
「老師，我又不是沒名字。」
王小虎覺得老師讓他在車琳面前小小地丟了下臉，語氣有些埋怨，但同時又享受老師言語裡對他的親近感。
接著沒過一會，王小虎一邊擦著手一邊推開書房的門。
唔———
季洋雙手上的所有東西茶几上一卸，跟著卸去半條命似的。
小劉昨天的問題就在於最後一首小奏鳴曲，切換曲目之間沒有調整好演奏姿勢就落指，導致整曲始終都在一種上氣不接下氣中，完成那一刻也讓人覺得呼吸不順。
鄭老師走了，其他周末里一起學琴的同學都被別人的老師挑走了，就剩下他們三個。
「噹噹當——」
小劉哈哈：「不疼了不疼了。」
馬可：「那就等錄音結束唄。」
小劉也不喪氣，「我估計我也彈不了，節奏有點複雜。」
所以當蓉城杯時，哪怕面對強大到讓他不可思議的對手，哪怕知道自己上場一定會丟人，但他聽到自己的名字時，還是堅定地走出了後台。
確實可以彈得更好，是他沒有發揮好。
小劉長長地吐了一口，小小背影給人一種解脫感。
李安：「可你還是彈了。」
經過師生音樂會，這種感覺在他小小的靈魂深處被打上了烙印。
小北好奇：「不能說的秘密嗎？」
今天這一套彈完，他心裡舒服多了。
李安的心也隨之放下去一半，小劉剛才要是按下去了，又會是一個不妙的開始。
王小虎心說當然，按可是未來要成為指揮家的人，他查過了，背誦總譜是必修課，所以.從眼前做起咯。
劉豐瑞：「來一個，壓壓驚。」
李安：「好吧，怎麼忽然開始對背譜子感興趣了，這可不像你。」
音樂響起，小北：「好有感覺。」
「你讓開，」季洋氣喘吁吁蹣跚進客廳，幾個孩子都要過來幫忙，卻插不上手。
小劉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去年夏天師生音樂會結束之後，他覺得鋼琴在他的心裡變得和之前不太一樣了。
現在一切ok了。
三人齊齊點頭。
小劉仿佛看到了活菩薩，雙手抱拳：「謝車神！！」
李安：「抱歉。」
「我知道。」
-
其實隨著時間的推移，連李安都沒有再去過分注意，無論是小劉、還是小虎、還是小北，三個孩子當時能來到他的手底下，都是被別人挑揀剩下的。
孩子們當時都不小了，多少都能感覺到，他們是沒有老師願意帶的。
換句話說，三個沒人要的孩子，被動塞給了當時沒有學生帶的他。
李安：「有時候我們的動作會受情緒影響，不由自主脫離我們的控制。」
剛才她聽小北悄悄講了上課的過程，小北很害羞地告訴她說，『老師覺得我的演奏動作太大，讓我注意別那麼投入。』
小劉下意識回答：「馬上錄音了，老師知道肯定得說我。」
這？這給王小虎整不會了：「老師我，我就隨口一說。」
沙發上一躺，大口地喘起粗氣。
昨晚收到所有孩子私發給她的菜單之後，她列了個單子。
既然大家都各自有為難，那他就來當這個排頭兵。
-
「我知道。」李安昨天就瞅著劉豐瑞的狀態不對，不然肩膀也不會慫那麼高。
李安點點頭：「行，也算是個非常好的習慣，希望你能堅持下去。」
很明顯昨天小劉失誤最大。
李安也終於等到了這個答案，蓉城杯之後，他一直想和小劉說說這個問題，但是小劉為了準備小升初停課了，再加上他也不知道怎麼開口，怕傷了孩子自尊心。
鋼琴前，小劉伸出手，李安皺眉頭再次皺起。
一頓，「你們先幫我保密哈。」
關於王小虎為什麼忽然能把兩首曲子的譜子忽然背下來這件事，李安覺得至少不能就這麼簡單吧。
馬可出主意：「為什麼不問問老師呢，老師肯定有譜子吧。」
「老師，我昨天彈完樂曲之後確實是有點膨脹，所以再起手的時候有點衝動。」
三秒後，小劉肩膀再次一沉，抬手落指，清脆的前四小節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
「行了，去叫那貨。」
大家哈哈大笑，沒關係，他希望模擬開始前的氣氛能稍微輕鬆點。
「我不確定我會，有譜子嗎？」
「額，」小車覺得對朋友還是實話實說的好，「有點難。」
「老師你放心，別的事我堅持不了，這件事我也會堅持下去。」
李安樂：「做到再說，走，去看看我們今天的採購員都買了些什麼好菜。」
走出客廳，李安傻了
整個茶几，被各種袋子填得滿滿的。
這是把菜市場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