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念聽見聲響,又看到卿可言奇怪的反應，明顯怔愣幾十秒。

  周圍人聲嘈雜，劇組其他小夥伴忙著玩酒桌小遊戲。有幾位喝了酒,精神明顯處於亢奮狀態，說話做事不過腦子,甚至單腳踩在板凳上大聲唱《征服》，歌聲幾乎掀翻屋頂。

  裴如念好像什麼都聽不到，直勾勾望著面前的餐盤，大腦一片空白。

  終於,她思考能力回籠,猜到餐盤裡藏著什麼東西。

  裴如念拿起餐刀，手指微微顫抖,說不清緊張和激動哪種情緒更多。

  她小心翼翼切開蛋糕,看見裡面沾滿奶油的銀色圓環。

  心中猜測得到印證,她仿佛被嚇到一般,迅速扒拉兩下,把戒指重新藏起來。

  卿可言：……

  裴如念低著頭,慢條斯理品嘗餐後水果，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披散的黑髮垂順柔軟,遮掩微微發紅的耳朵。

  卿可言對她的反應,倒沒有特別意外。只是有些好奇，她內心到底什麼想法。

  殺青宴進入收尾環節,服務員來到包廂，收拾餐盤和餐具。

  她伸出手，準備把裴如念面前的甜品餐盤拿走。

  「別動！」裴如念反應特別大，連忙護住面前的餐盤。

  服務生有些懵逼，慌忙縮回手。

  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裴如念立刻解釋，「那個，我還沒吃完。」

  服務員瞄了眼，客客氣氣提議道，「冰淇淋已經融化了，影響甜品口感，我通知後廚幫你再做一份吧？」

  「不用，」裴如念擺擺手，找了個牽強的理由，「我就喜歡吃融化的冰淇淋。」

  「哈…」服務員默默記下大小姐的口味，決定下次按她的喜好上餐。

  「吃飽了吃飽了，今天真開心！」

  「高級餐廳就是不一樣，感謝容導帶我們見世面。」

  「容姐最偉大！快去買單吧~」

  容沫原本有三分醉意，聽到『買單』兩個字，嚇得全醒了。雙腿開始打哆嗦，隱隱覺得腎疼。

  她內心努力催眠自己：我是漢子，我不能慫！

  話已經放出去，就沒有反悔的道理。容沫捧著錢包，雄赳赳氣昂昂的找到服務員，挺起胸膛豪邁的說，「買單。」

  「好的。」服務員迅速送來帳單，禮貌又客氣的請示，「你這邊帳單一共60元整，請問刷卡還是現金？」

  「哈？」

  「60？」

  所有人都被這個匪夷所思的數字震驚了。

  莫說全球能排得上號的連鎖餐廳，就連街邊烤麵筋小攤，60元都不夠這群人吃一頓。

  買單之前，容沫的預算要在60後面加兩個0，乃至三個0，甚至四個0她也設想過。

  容沫徹底清醒，瞪大眼睛問服務員什麼情況。

  「是這樣的，根據店內消費記錄，幾位客人結帳之後又加點了20罐可樂，所以需要結算可樂的費用。」

  「等等，結帳之後？之前有人結帳？」

  服務員：「是的，卿可言先生已經買過單了。」

  「woc，難怪言總來得那麼晚，他果然是我男神！」

  「言總我愛你一輩子！」容沫突然激情表白。

  「醒醒，言總已經有念念……咦，他倆人呢？」

  「別找了，言總和念念早就離開了。」總導演拿過帳單瞅瞅，詫異地問，「你們店售價挺便宜啊，20罐可樂才60，跟超市一個價。」

  服務員微笑，「日常售價一杯30，領導交代我要照顧裴小姐的朋友，按進貨價算。」

  「這麼好？」

  有人蠢蠢欲動，「那我下次來，還能按進貨價算嗎？」

  服務員：「不好意思，我沒接到領導通知，大概還是一杯三十吧。」

  「……」幸福太短暫，唉。

  與此同時，裴如念其實並沒有離開酒店，而是跟卿可言來到另外一個空包廂。

  她手裡拿著從冰淇淋蛋糕里刨出來的戒指，眼睫輕顫，耳尖紅得滴血。

  「你，」裴如念舔了下唇，細聲細氣抱怨，「害我沒吃到蛋糕。」

  重點在這兒？卿可言啞然。

  「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去吃。」

  裴如念回答不上來，她重點當然不是甜品。手中的戒指仿佛有千斤重，而且燙手，搞得她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卿可言瞧出她的為難，主動解釋，「那個，本來想給你驚喜，結果好像搞砸了。」

  「沒。」裴如念搖搖頭，硬著頭皮說，「其實，我挺驚喜的。」

  聽到她回答，卿可言揚起笑意，「那你答應嗎？」

  裴如念沒有立刻回答。

  空氣變得格外安靜。

  卿可言沒有催促，耐心等待她回答。

  其實到現在為止，即便全世界都覺得他們應該交往，卿可言依舊沒有萬全的把握。他決定告白時，也做好會被拒絕的準備，願意面對所有後果。

  就像當初說過那樣，尊重裴如念的選擇。她當初能夠堅持那麼久，自己也能付出對等的努力。

  裴如念思考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覺得有些離譜。

  「啊，那什麼。」裴如念害怕卿可言等得太急，慌忙清清嗓子回答，「我，現在還沒有做好準備。」

  卿可言眸光黯淡一瞬，聲音卻依舊溫柔，「不急。」

  「你太突然了，我要先跟爸爸媽媽商量，哦，還有哥哥。」裴如念揉揉頭髮，語無倫次的嘀咕，「他們應該會同意吧？最近好像有時間，啊…不對，要過年了沒辦法辦手續。」

  「什麼手續？」卿可言問。

  裴如念眨巴眨巴眼，舉起手中的戒指，「結婚啊，你不是讓我嫁給你嗎？」

  她真情實感的提問，倒把卿可言搞蒙了。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為何對方剛才沉默那麼長時間，敢情在考慮民政局過年放不放假。

  「對不起，是我的錯。」卿可言揉揉眉心，無奈地表示，「我應該提前告訴你，戒指不止是求婚禮物。」

  「啊？哦！」裴如念終於意識到，世界上還有『情侶對戒』的說法。

  怪她情感經歷太匱乏，看見戒指就想到求婚。

  搞得自己內心擔憂很久，考慮應該怎麼跟父母說。

  「我誤會了。」裴如念頓時尷尬又丟人，緊緊捂住臉，不敢看卿可言。

  卿可言感覺更尷尬，他忙前忙後準備那麼久，想要給裴如念她喜歡的驚喜和儀式感。結果選錯禮物，垮得不能再垮。

  大概是天意吧，卿可言這麼想著，決定下次要好好策劃。

  裴如念似乎，沒打算給他『下次』的機會。

  終於結束『人生重來吧』的尷尬，裴如念深呼吸兩次，調整好情緒和狀態。

  「所以，我現在應該回答『我願意』嗎？」她笑得很甜，比月白風清更漂亮。

  「你可以不回答。」

  「為什麼不回答？」裴如念抬眼看他，聲音比笑容更加甜，「我願意呀。」

  卿可言眼底越來越溫柔，纏綿又繾倦。

  他伸手過去，輕輕拉起裴如念的手，緩緩十指相扣。

  「你確定嗎？」

  裴如念不懂他為什麼要問第二次，還是堅定的回答，「嗯。」

  「那我今年可以放心回家了。」

  「啊？什麼意思啊？」

  「我爸說，如果過年沒有把女朋友帶回去，就別回家了。」

  裴如念信以為真，擔憂的問他不回家怎麼辦。

  卿可言輕飄飄回答，「我那段時間有通告，本來就不打算回家。」

  裴如念：？？？

  傳說中的無效威脅？

  **

  裴如念跟卿可言正式確立戀愛關係，卻沒有打算公開。

  大過年的，各方勢力爭奪節日流量，網際網路各種信息爆炸。網友們夠忙活了，沒必要讓他們浪費時間吃瓜。

  ——事實上，他倆就算不公開，大家也默認他倆是已經交往的熱戀狀態。

  《殺死春天》拍攝結束，裴如念以為自己能得到久違的假期，跟新上位的男朋友體驗戀愛的感覺。

  笑死，根本沒機會。

  殺青宴剛結束，郭昕發來行程表。從殺青第二天清晨，到除夕夜當天下午，裴如念行程排得滿滿當當。

  訪談、綜藝、雜誌拍攝扎堆，最忙的時候一天要趕四個通告。除此之外，她還有兩個新的商務代言。

  方秋南營銷策略真厲害，先拒絕割韭菜的快消商務，抬高裴如念身價。等那波只想割韭菜賺快錢的品牌方退下，真正看中裴如念形象，想要長期合作的品牌陸陸續續冒出來。

  對於資本而言，外人眼中光鮮靚麗的大明星，是一個個明碼標價的商品。方秋南的任務，是將『商品』賣出儘可能高的售價。

  他擅長利用手中的籌碼，以《弄嬌》的高口碑高收視率為基礎，將裴如念打造成實力派女演員，提前貸款《殺死春天》會大爆。

  品牌方很清楚，若《殺死春天》真的大爆，簽裴如念肯定不是現在的價格，至少翻個三四倍。於是，他們抱著押寶的心態，提前鎖人，等待藝人升職。

  裴如念看到行程表，嚇得瞪圓眼睛張大嘴巴。

  方秋南給自己簽下的代言，竟然都是國民度不錯的一線大品牌，以往只找當紅明星代言。現在選擇跟裴如念合作，妥妥幫裴如念抬咖。

  「我配嗎？」裴如念發出靈魂質問。

  「你現在不配，以後誰知道呢。」方秋南回答說，「我已經貸款吹逼《殺死春天》能斬獲20億票房，貸款你憑藉這部作品躋身一線女明星。希望你不要讓我和品牌方失望，努力還貸。」

  裴如念倍感壓力，怯生生問，「萬一我還不起怎麼辦？」

  「沒有萬一，你必須還清貸款，否則…」方秋南話只說一半，剩下留給裴如念自己體會。

  行吧，看來別無選擇了。裴如念有些絕望，生活終於對弱小無力又可憐的她痛下毒手。

  方秋南跟她確定完行程，又向例行公事般順嘴提問，「你跟我老闆最近有公開的打算嗎？」

  裴如念猶豫幾秒，搖搖頭回答，「不知道啊。」

  「哦。」方秋南抬眼看她，冷靜地陳述道，「你們正式交往了，恭喜。」

  「你怎麼知道？」裴如念嚇得退後半步，生怕他有讀心術。

  「因為你剛剛默認了我給的前提。」

  裴如念：？？？

  這個人好可怕！

  兩位藝人沒有公開的打算，方秋南也懶得沒事找誰。

  忙完裴如念這邊，又去找卿可言匯報工作。

  卿可言最近真的殺青了，工作量驟減，甚至有多餘時間照顧兩隻小鼠。

  「老闆，恭喜。」方秋南找到正在投餵吱吱的卿可言，陰陽怪氣祝賀他脫單。

  「謝謝。」卿可言對於他的消息靈通程度毫不意外，四平八穩接受祝福。

  「同時，我由衷為自己高興。」方秋南皮笑肉不笑，「以後，我工作中遇到任何不合理訴求，我就會直接要求手底下的藝人裴如念跟你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