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紅毯從路邊一直延續到會場外,司機穩穩停下車。

  工作人員轉向後排，輕聲提醒，「念念,到了。」

  「好的。」裴如念脫掉裹在禮服外的羽絨服，捂住胸口深深呼吸兩次。終於鼓起勇氣,用顫抖的小手拉開車門。

  身後工作人員於心不忍，輕聲提醒，「念念，氣質！保持氣質！」

  裴如念立刻挺起腰背,比了個『ok』的手勢,緩緩探出一條腿。

  初冬凜冽的風迎面刮來，瞬間將她努力上揚的唇角抹平。

  冷死了！

  沒等裴如念適應寒冷的溫度,紅毯兩邊鏡頭全部對準她,閃光燈亮成一片。

  參加活動前,卿可言特意提醒過：紅毯過程中儘量不要眨眼,否則容易拍到丑照。

  現場攝影師許許多多,其中不乏有喜歡用丑照博話題度的媒體魚龍混雜。

  裴如念努力睜大眼睛,直面噼里啪啦的閃光燈。眼皮撐得太久，竟然讓她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凶。

  論長相,裴如念遺傳周皓稍微多一些。明明本質是個傻白甜,偏偏長得清冷疏離高不可攀。

  「裴小姐，看這邊！」

  「麻煩看過來！」

  「請走慢一點！」

  紅毯兩旁,攝影師紛紛喊話，高舉相機瘋狂按動快門。

  原本他們對裴如念沒興趣。大家經常拍紅毯照，清楚其中潛規則：

  先來的都是些小魚小蝦，重量級嘉賓都在後面呢。

  誰曾想，真香定律雖遲但到。他們看見裴如念的造型,頓時來了精神，工作熱情分外高漲。

  畢竟，大家都喜歡腰細腿長皮膚還白的大美女。

  各大攝影師拍完紅毯照，又到了慣例比拼手速的環節，誰先發出去閱讀流量就大。

  有幾個攝影師根本不修圖，直接打上自家平台的logo，火速上傳。還有幾個熱衷搞事的內部人士，順手把照片丟進紅毯比美貼，驚起一片臥槽。

  【美女你誰？我好像有點臉盲】

  【全場最佳這麼早就出現了？誰跟我科普一下這位姐姐是哪朵花】

  【好像是裴如念吧】

  【我想起來了！就是裴如念！我追她跟卿可言的綜藝，天天吐槽她長了一張名媛臉卻不好好用】

  【啊啊啊啊我單方面宣布裴如念是我老婆！這臉！這腰！還有要露不露的大腿！太辣了】

  【非粉也覺得艷壓全場的程度】

  【我看到照片以為攝影師做人了，今年竟然P圖。結果我看了看官方視頻，好傢夥，動態比靜態更好看】

  瞧見這條評論，熱衷美女的老色批紛紛好奇，順著連結進入官方視頻號。

  視頻號剛剛發布兩則關於裴如念的視頻，第一條是紅毯片段，第二條是採訪。

  裴如念走完紅毯，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馬克筆，在印滿品牌logo的簽名板寫下自己名字。

  她沒有特意設計過簽名，寫不出別的明星那種彎彎繞繞的花體字。裴如念挑了個比較靠邊的角落，一筆一划寫下自己姓名。

  「歡迎廢如念，請你來到採訪區。」紅毯主持cue流程時，因為對她比較陌生，居然讀錯名字。

  「……？」裴如念冷得瑟瑟發抖，連帶思維都變遲鈍了。她思考幾秒，才知道『廢如念』原來是叫自己。

  「主持人好。」裴如念朝他走過去，面相鏡頭打招呼，「大家好，我是已經被凍廢了的廢如念，非常開心今天能來參加MoMe的新品發布會。」

  「你是MoMe邀請的新朋友，這裡有幾個問題…呃。」主持人重新拿起手卡，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讀錯名字，嚇得慌忙滑跪，「抱歉抱歉！怪我文化程度不高！小姐姐叫裴如念，裴！pei！」

  裴如念笑著解圍，「你的語氣好像我語文老師。」

  主持接過梗，「那我要拿出語文老師的覺悟。等趕完這個通告，我一定把『裴』抄一百遍！」

  「哇~真厲害。」裴如念為他鼓鼓掌。

  讀錯名字的尷尬漸漸消散，主持詢問她兩個品牌方指定的問題。由於之前背過稿子，裴如念回答的一字不差。

  看完採訪視頻，許多觀眾被她前半段的反應能力拉滿好感度。娛樂圈內，明星都挺忌諱被叫錯名字，那代表自己真的不紅。

  裴如念卻沒有任何脾氣，反而主動為主持解圍，情商相當之高。

  以及，大家隔著屏幕都感受到美人的顫抖，紛紛呼籲主持快點放小姐姐進會場。

  紅毯現場，主持遠遠看到下一輛車駛過來，心裡暗暗嘀咕『誰那麼趕』。

  主辦方為控制紅毯時間，通常會給每位嘉賓留五到十分鐘。前期因為關注度低，時間方面比較分散。要等前一個嘉賓採訪結束，後一位嘉賓才會過來。

  現在裴如念還有兩道問題沒問呢，新嘉賓已經抵達了。

  主持隨機應變，迅速結束裴如念的採訪環節，請她到旁邊稍作休息。

  裴如念前腳剛離開採訪區，突然聽到現場驚叫連片。她順勢掃了一眼，心跳仿佛漏了兩拍。

  紅毯那端，卿可言穿著裁剪合身的墨藍西裝，邁開修長筆直的雙腿，大步朝她走過來，手裡似乎還拿著什麼東西。

  現場工作人員沒想到，卿可言竟然來的這麼早，一時間全部慌了神。

  等紅毯攝影師反應過來，準備抄起相機拍照，卿可言已經走完紅毯。任憑他們集體喊『卿老師回來』，卻毫無卵用。

  卿可言繞過簽名板和採訪區，直直朝向裴如念。

  裴如念大概被凍傻了，停留原地一眼不眨的望著他。嘴巴微微張開，口紅掩蓋泛白的唇色，手指尖已經僵了。

  卿可言沒有說話，只是展開手裡的外套為她披上，眸光專注。

  「穿好，別感冒。」

  「謝、謝謝。」

  「我陪你進去。」卿可言說完，就要跟她一起進會場。

  主持人慌忙提醒，「卿老師等等，你的順序錯了！」

  「現在的照片不要發。」卿可言頭也不回，淡淡說，「我等會再走一次。」

  「……好的，我明白。」主持啞口無言，將卿可言的意思轉達給領導。

  幸好現場沒有直播，紅毯攝影師都是合作方。領導直接發布全體通知，各家媒體知道得罪不起大頂流，只得把手裡的照片壓箱底。

  但人類的天性是吃瓜，親眼目睹頂流對十八線藝人的殷切，惹得大家難以克制八卦的心情。

  於是，短短几分鐘後，匿名論壇飄起一條貼子，隱晦爆料現場情況。

  樓主求生欲極強，用A/B表示兩位當事人，又將曖昧的過程弱化，卻惹得樓里一片吐槽。

  4L：救命！你編的劇情看的我好尷尬，樓主是瑪麗蘇小說作家嗎？

  35L：瑪麗蘇小說都沒你會編，建議去某個綠□□站連載，我肯定追文

  64L：假設樓主的瓜是真的，大明星A可能腦子不太好

  88L：加一，咖位差那麼多，B肯定趕上去吸血啊

  124L：樓主的瓜是真的，我作證，我就在他旁邊

  159L：哈哈哈哈！編瑪麗蘇小說還組團，更假了好嗎~

  明明是個貨真價實的瓜，偏偏沒人吃，八卦群眾有些鬱悶。

  與此同時，卿可言陪同裴如念進入會場。

  MoMe新品發布會規模挺大，除了明星以外，還邀請模特和攝影師前來參觀。

  會場中央是個很大的T型台，T型台旁邊擺了五排椅子，每個上面都貼著名字。卿可言位置好找，第一排正中間。裴如念被安排到第三排，對於明星來說位置算比較差的。

  紅毯環節要進行很長時間，正式發布會還有兩個小時才開始。偌大會場空空蕩蕩，提前到達的明星都直接進入休息室，現場冷清至極。

  裴如念原本天真的以為，會場內有暖氣，大概沒有那麼冷。

  事實證明，是她錯付了。由於場地太大且沒有多少人，即使開了暖氣，氣溫也只有十幾度。她要是穿著裙子呆三個多小時，回家肯定感冒。

  「冷嗎？」卿可言問。

  「好冷啊。」裴如念可憐兮兮回答。

  「讓我摸摸。」卿可言順勢拉起她的手，指尖冷得像冰塊。他索性把另一隻手也拉過來，握進自己掌心。

  旁邊偶爾會有工作人員路過，裴如念臉皮薄，紅著臉要把手縮回去。

  卿可言稍稍用力，牽著她的手，帶裴如念進入主辦方安排的私人休息室。緊緊關上門，將空調溫度上調幾度。

  凍傻了的裴如念雙手接過卿可言送到面前的水杯，慢慢喝掉溫度稍燙的熱水，感覺自己終於活過來。

  「你今天…那個樣子，沒問題嗎？」裴如念小小聲問。

  「沒問題，他們不敢亂發通稿。」

  「那就好。」裴如念裹緊衣服，甜甜的朝他笑，「謝謝你的衣服。」

  「你已經謝過了。」

  裴如念一本正經的說，「不一樣，這是救命之恩！」

  卿可言讓她鬧得沒脾氣，順勢坐在裴如念旁邊，問她這兩天過得怎麼樣。

  「拍戲啊，挺順利。我爸爸來劇組探班，還假扮餐廳的司機。」裴如念吐槽親爸毫不嘴軟，末了又說，「還有就是，新劇本定下來了。」

  提到新劇本，她又想起卿可言演二番男主的事。

  即使已經冷靜一晚上，裴如念依舊無法理解他的腦迴路。

  卿可言垂眸望著她，輕描淡寫的給出理由，「我想跟你合作。」

  「……」裴如念一時間啞口無言。

  卿可言反問，「你不想嗎？」

  空氣安靜了幾分鐘，裴如念避開他視線，緊張的抿了下唇。

  她欲言又止，猶豫良久，才小小聲回答，「……想。」

  當然想啊！

  讀書期間，裴如念資質比較普通，學習能力沒有天賦型選手那麼強。

  但她卻連續四年保持專業前三，畢業時甚至拿到專業第一的好成績。

  支撐裴如念進步的，除了堅定的目標，還有卿可言。

  她做夢都想跟卿可言合作，共同完成一部優秀的作品。

  「既然我們的期望相同，就不要再想那些多餘的事。」卿可言告訴她，「對演員來說，作品才是最好的答卷。至於人氣、咖位，全部都是職業以外的附屬品。」

  「咦，你也這麼想嗎？」

  「這樣想才是正常的。只是圈子裡內卷嚴重，大家都被大環境PUA，捨本逐末罷了。」

  裴如念越聽越崇拜，眼睛亮晶晶的看著他，突然感慨，「卿可言，我覺得你好成熟哦！」

  卿可言噎了一下，「什麼意思？」

  「我們年紀明明差不多，但是你思想比我成熟多了。」裴如念想了想，努力為他吹彩虹屁，「感覺你的想法比我爸爸還要成熟，是我再過二十年也難以達到的高度。」

  卿可言：？？？

  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