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是灰牆瓦頂,干邑色的房梁交錯架起,側邊的窗戶透進刺眼的陽光,宛兒疲累地坐起身子。
尚在糊塗的大腦里,有些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一閃而過的殺戮,還有那些泣血的吶喊,在撕扯中漸漸遠去,越來越淡。
愣了好半晌,才稍稍回過神,依著腦海里走馬燈似的的回憶。
她明白,自己進入了下一場輪迴。
這一世,她成了身世飄零的孤女,丈夫在三個月前突發意外去世,進門沒多久便成了寡婦。
只是…怎麼記憶零零碎碎的,原身的過往竟然大多事都模糊不清。
一點也不像上一世的小蛤蟆一樣,一覽無餘。
難不成,出問題了?
"再有下次,休怪我狠心。"
這句話,鐺鐺在耳側響了一夜,直攪得腦瓜子疼。
對了,昨晚,是那人對原身說的。
只是,他是…他是…
對,院子裡還有個寄住的人。
原是林大郎的知交好友,因逢家變,故而投奔過來。
名喚林斐,現在縣上的書院尋個夫子的職位,掙錢度日。
二人的關係並不友好,印象里,那位夫子極不待見自己,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比陌生人還不如。
丈夫死後,林斐更是連著幾日不曾回家,寧願在書院的內堂里打地鋪,也不願意與她同處一室。
究其原因,應該是原身多次作出勾搭意味,惹得那人心有嫌惡,寧願劃清界限,也不願意親近幾分。
況且,原身也是個可憐的人。
阿爹在她剛滿16歲的時候,外出購貨出了意外,連人帶馬車翻進山里,一命嗚呼。
娘親早逝的李宛如一下子沒了依靠,宗族的叔伯以她女子無法承繼家財的由頭,把她趕去了別莊居住,家財也被盡數侵占。
而後,在她獨自進城討要家產的時候,被人牙子一棒槌套進麻袋,賣到外鄉。
在安慶縣以賣豆腐為生的林大郎,見她渾身捆著,楚楚可憐地跪在地上被討價還價,眼見就要流落到煙花地做妓,於心不忍便傾盡家財把她買下來。
為了堵住家族的口舌,他便謊稱她與自己拜了天地,免去無端的非議,算是給了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但,她一點都不喜歡林大郎,甚至還經常惡言相加。
林大郎死後,她便把重心瞄準了年輕俊秀的人兒,林斐越待她冷漠疏離,她越是要湊上前去獻殷勤。
讀書人素來古板教條,林斐也不例外。
他從心底里厭惡著這個言語輕佻,不知羞恥的女人,礙著義兄的顏面,他不好明說,平日裡能避則避。
二人關係徹底破裂的轉折點,就在昨夜。
李宛如賊心不死,故意叫人把林斐從書院喊了回來。
熄滅家裡的所有燈火,鑽進他的被窩裡等著。
林斐回家以後,以為沒人,放鬆警惕回到自己的房間,見著光裸的李宛如,怒氣橫生,把她連人帶被子一同丟在了門外。
任她如何敲門喊叫,依舊巍然不動,把她晾了一整晚,隔天清晨還不等天亮,便前去書院。
離開家門的時候,破天荒地警告她,再做過分的事情,便上告宗族,將她的情狀秉明,屆時只怕是會激起驚天巨浪。
唉……瞧瞧,什麼時候穿來不好,偏偏徹底和人撕破臉以後才入了這副身體,半分轉圜也無。
按照那人現下對她恨不得殺之以後快的心情,宛兒覺得,還是等等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