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趙秀雲跟孩子說還有兩天, 實際上第二天,方海就回來了。Google搜索

  他吃過午飯的時間歸隊,報告完後回家, 去婦聯辦公室拿鑰匙, 都沒來得及喊, 陳蓉蓉正好抬著頭看到人, 說:「秀雲, 你愛人來了。」

  趙秀雲又驚又喜, 出去先問說:「有沒有受傷?」

  撒謊回去也會被發現, 方海擼起袖子說:「就這一點點。」

  手臂上一小道, 和以前的比起來確實是一點點,趙秀雲還是覺得心疼,說:「你啊你。」

  有時候禾兒闖禍,拿她沒辦法的時候, 也是這個語氣說話。

  方海也希望自己不要受傷回來,不過這沒辦法避免,只得說些好事道:「我這次立大功, 看來三十五歲前有希望升副師。」

  祖宗誒,這個年紀想升副師, 得立多少功?趙秀雲一顆心揪得緊緊的,說:「你還是別跟我說這些。」

  嚇死她算了。

  方海才覺得不對,按她的性格,面上可以裝作沒事, 夜裡又要憂心得睡不著。

  說道:「沒事沒事, 我這不好好的。」

  趙秀雲都快不知道好這個字怎麼寫, 嘆口氣說:「冰箱裡有餃子, 你自己煮來吃吧。」

  一般人回來, 都會有幾天假,她早幾天買到一塊好豬肉,剁碎包三大籠餃子,就等著他回來吃。

  方海也急著回去洗澡換衣服,說:「行,晚上吃什麼?我做飯。」

  「你蒸飯吧,再把黃瓜切了。」

  到底還是上班時間,沒說幾句,趙秀雲就回辦公室,臉色可見舒緩起來。

  陳蓉蓉開玩笑說:「這人剛回來,你精氣神就回來了。」

  趙秀雲最近臉皮厚不少,淺淺笑著說:「人不在家,我是真的憂心忡忡。」

  誰說不是。

  正好堅強坐在藤椅里不高興,哭鬧起來,陳蓉蓉抱起兒子說:「就說我們老張這幾天去

  帶隊挖路,我都放心不下。「

  挖路已經是沒什麼危險性的任務,更何況是那些被冠以保密之名的。

  趙秀雲不想多說,說出來也不會叫人輕鬆,對家屬們來說,恐怕永遠不會有完全放下心的時候。

  她轉而逗弄起堅強說:「你最近真是越來越愛哭啊。」

  早產出生的堅強剛過周歲,和其他孩子比起來還是孱弱,陳蓉蓉沒捨得把他送到育紅班,一直是帶在辦公室養著,大家幫忙帶帶。

  大家都是這麼過日子的,像李玉現在懷著老三,等生完出月子也是會帶到辦公室,沒老人幫忙就是這樣。

  家屬院嘛,有時候小吵小鬧,這種事上都是你幫我我幫你,8號樓的陳大嫂進醫院,也是各家輪流給送飯看護帶孩子。

  陳蓉蓉對著堅強全是寵愛,捏著兒子的下巴看,數著說:「長牙不舒服。」

  還剩兩個牙才全長出來。

  趙秀雲想想自家兩個小時候,說:「苗苗最後一個牙,一歲半才長出來。」

  陳蓉蓉是著急,本來孩子就早產,生怕不夠別人的個。

  抓這點稻草就說:「那我們還不算晚。」

  說這話的功夫,趙秀雲把今年給軍屬的國慶福利算好,給張主任看。

  她算帳快,都不怎麼用打算盤,這些活幾乎都歸她,明眼人看著都知道,張主任一退下來,主任這個位置就是她的了。

  張梅花看完簽字,說:「拿到後勤去吧。」

  趙秀雲跑一趟,回來就差不多該下班的點。

  她收拾東西要回家,陳蓉蓉說:「剛剛你愛人來過,說去接禾兒。」

  一準給孩子高興壞了。

  趙秀雲自顧自回家,飯已經蒸上,菜也洗得好好的,她打兩個雞蛋下去蒸,把肉罐頭打開,切成碎丁。

  方海帶著兩個孩子回家,正好聞見飯菜香。

  禾兒高興壞了,還跟媽媽宣布一個好消息說:「我這次又考一百分。」

  不錯,是稱得上一句雙喜臨門。

  趙秀雲給她一顆糖說:「吃吧。」

  本來開飯前是不許吃零嘴的,禾兒費勁咬一半,另一半給妹妹。

  個天爺啊,全是她的口水。

  苗苗也吃得挺高興。

  趙秀雲「嘖嘖」搖兩下頭,沒說話,把碗筷擺好。

  方海從屋裡出來,說:「這回運氣不錯,給你們帶了點東西。」

  他出任務一向來去匆匆,沒機會帶東西回來,紀律上也不允許,這次是正好趕上,回來的火車上弄到兩斤毛線。

  趙秀雲看到毛線就愣住,掐指一算,又到她一年一度要織毛衣的時間了。

  也是家裡孩子少,孩子多的人家,婦女們一年手都不停的,織毛衣、納鞋底,多少活都要干。

  方海還炫耀這難得的紅毛線,趙秀雲已經是笑不出來,「呵呵」兩聲,這是生怕她忘記要幹活嗎?

  洗衣機都有,怎麼沒有那種織毛衣的機子。

  趙秀雲嘴角抽抽,說:「買多少錢?」

  方海下巴微抬,說:「一斤八塊,便宜吧。」

  便宜是便宜,趙秀雲已經覺得不祥,手東摸西摸,說:「線是裂的。」

  裂的?

  方海看著這一團線,說:「從哪裂的?」

  「你不該問從哪,應該問哪裡不是裂的。」

  趙秀雲指給他看說:「你看,有的細有的粗,這兒一弄,估計就會斷。「

  就這,一斤賣五塊都過分,趙秀雲無奈道:「我想罵你,看在你有心的份上,就算了。」

  方海還以為自己是「大功一件」,連肩膀都耷拉下來,說:「那這線不能用?」

  能是能。

  趙秀雲有些尷尬說:「費勁,我不太會用這樣的線。」

  她針線活本來就做得不大行,織一件都要一個月,還要用這種殘次線,這不添麻煩嘛。

  方海知道她不太擅長,說:「那算了,看看有沒有誰用得上。」

  好端端的東西,送人趙秀雲也不太捨得,還是他難得帶回來的,想想說:「自己用吧,我讓人弄。」

  家屬院裡巧手多,送點小禮,還是有人願意幫忙。

  這些事,方海是安排不了,只能聽她的。

  夫妻倆說著話的功夫,禾兒已經吃完飯,她把空碗放進洗碗盆內泡上水,興沖沖拿出跳繩。

  最近家屬院裡也不知道刮什麼風,大的小的都拿跳繩練雜耍,比誰跳得最難、最快。

  趙秀雲喝住女兒,說:「歇一會再去,當心肚子疼。」

  禾兒「哦」一聲,只能坐下來。

  跳繩還是方海給孩子買的,都沒用上幾次,孩子愛玩那種皮筋,人多才有意思。

  這會有些摸不著頭腦,問:「怎麼跳起繩來啦?」

  趙秀雲說:「你問她。」

  禾兒跳繩當鞭子,在地上甩一下,說:「陳樹林先跳的,他可厲害了,甩一下繩,可以跳三下。」

  跳三下?

  方海覺得這話有點聽不懂,問:「怎麼跳?」

  禾兒示範給爸爸看,繩揮一下,她只能原地跳兩下,第三下就會被絆倒。

  小丫頭懊惱道:「我還是只能跳兩下。」

  趙秀雲都弄不懂,這跳幾下不都是跳繩,有什麼意義,偏偏孩子就愛比這個,禾兒那天還跌一跤,把最後一顆牙跌掉,終於是一個換完乳牙的小姑娘。

  她說:「要是再摔,你可沒有牙可以掉了。」

  禾兒緊張地捂住自己的嘴,她好不容才說話不漏風,可不能再掉牙。

  不過她要是這麼容易被嚇唬住,也不是那麼叫爸爸媽媽頭疼的孩子了。

  等趙秀雲帶著吃完飯的苗苗下樓溜達,就看到她又在炫耀自己跳繩的本事,好幾個孩子嘖嘖稱嘆,紛紛問她又沒什麼技巧。

  怪哉,讀書不見這麼積極。

  方海帶著母女倆溜達,走幾步,苗苗又要犯懶,被媽媽瞪一眼不敢說話,這要是只有爸爸在,她早耍賴一步都不走。

  也是個只挑軟柿子捏的。

  方海現在對著禾兒也不是言聽計從,這孩子太能得寸進尺,對著苗苗是一點心腸都硬不下,她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跟媽媽太像,看你一眼,你都沒法拒絕,還跟個軟麵包子似的,叫人只想揉揉臉。

  比如現在,方海捏捏小女兒的臉說:「找姐姐玩去吧。」

  話音剛落,孩子就跑沒影,好像就等著似的。

  其實哪裡是玩,她就是蹲在邊上看,給姐姐鼓鼓掌。

  趙秀雲有時候都奇怪,自己怎麼能生出這麼兩個南轅北轍的孩子。

  方海也無奈道:「叫她去玩,她倒一動不動。」

  「那你還叫她去。」

  趙秀雲這話說得有幾分嗔怪,方海偷偷拉她的手說:「想跟你走一會。」

  一出門半個多月,誰不想?

  趙秀雲默認他的話,還順著往人少沒燈的地方走,過去就是圍牆邊的小樹林。

  鄉下民風保守,她小的時候無意中撞見過人鑽高粱地,約莫也是這樣的。

  想到這個,她手都燙起來,一甩說:「回去吧。」

  不是,才走兩步,方海以為自己又惹她,說:「怎麼了?」

  趙秀雲是被回憶給嚇的,她那個時候不通人事,只知道不是好事,這會想起來才覺得面紅耳赤,還有一個湊得這麼近的男人在,說話都磕磕巴巴起來。

  「沒事,困了。」

  話音聽著挺不對,嬌嬌的語調還有點熟悉。

  方海琢磨半天沒想明白,夜裡才恍然大悟,怪道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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