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怕誰

  趙秀雲平時脾氣挺好的, 大家都說讀書人就是斯文,即使是剛來家屬院跟人打過一架,可李麗那種人, 想打她的不是一個兩個, 大家也都沒當回事。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後來又做了婦聯幹事, 那不管做什麼都是代表單位和自己, 更是謹言慎行。

  可這樣的人, 一旦疾言厲色起來, 總是比愛大呼小叫的更叫人嚇一跳。

  王大嫂沒被嚇住, 扯著嗓子喊:「咋, 心虛?不讓人說了?」

  還覺得自己怪有理,聲音越發大起來。

  趙秀雲辦公室里有把削水果的小刀,她轉身進去拿出來,說:「死, 咱倆一塊,今天誰不死誰不是好樣的。」

  她話說得真真的,還幫著王大嫂往套圈裡使勁, 看熱鬧的都顧不上看熱鬧,連忙上來拉。

  小心翼翼避開刀勸說:「小趙, 你看看你這氣性。」

  趙秀雲冷笑道:「我真是給你臉了,有本事你咋不上營地吊去,今天你敢吊我就敢抹脖子,咱倆一命抵一命, 吊啊, 你怎麼不吊了?」

  都是存心來鬧騰的, 不就是仗著領導愛息事寧人嗎?

  趙秀雲還不信, 世上沒個理字是怎麼。

  她手上那刀耍的, 王大嫂還叫屈,道:「蒼天誒,領導要逼人去死啦。」

  趙秀雲咄咄逼人道:「你還吊不吊了?」

  大有你敢說我就敢幫你吊上去的意思。

  人瘋起來誰都都怕,王大嫂哪裡敢應,一個勁哭嚎不出聲。

  趙秀雲不信今天還壓不下這些人,打量她不知道,十個有九個都惦記她沒到手的三間房。她乾脆利落往外走,說:「你不死我去死,我今天就去問問營地領導,這三間房到底是不是分給我們家的。」

  她看著可比王大嫂像真格的,一時之間都來拉,開玩笑,要是鬧到營地去,哪家男人都要吃瓜落,家屬院說白是以家裡那位的臉面為重。

  趙秀雲可不是那種說著玩的,殺氣騰騰就往外面走,反正今天不定論,誰也別想好。

  張梅花匆匆趕過來,喊道:「秀雲!」

  她的面子,趙秀雲還是看的,停下腳步,起伏的胸膛顯示出心緒的不平靜。

  張梅花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她不像小年輕,說話做事都有顧忌,說白家屬院這一畝三分地,她算是最大一號人,當即罵道:「王春花你什麼意思,你是對組織不滿嗎?」

  這種帽子,王春花不敢戴,著急忙慌說:「張主任,我這也是家裡實在困難。」

  「困難,就你困難,別人不困難?你要是有意見你就上營地吊去,再給我整這些,就滾回老家去,還能騰出間空房來。」

  說完她,張梅花又罵趙秀雲說:「你是婦聯幹事,帶頭鬧花樣,能不能注意點影響。」

  趙秀雲態度良好說:「我的錯,我不該氣上心頭,主任罰我吧。」

  「我看你倆都是閒的,掃路去。」

  各拍五十大板,張梅花心裡有數,她又不是老糊塗,環顧四周,全是些沒分上房的,來看能不能撿點便宜的熱鬧。

  她這些天也是氣得一肚子火,說道:「誰都一樣,這事根本不歸婦聯管,要是再來,我就叫師長來給你們解決。」

  到時候解決是能解決,家裡男人恐怕個個要氣死。

  烏泱泱的人一下子都散開,趙秀雲臉上還是不平,進辦公室換上笑,給張主任道歉說:「給您添麻煩了。」

  就這一手變臉的功夫,李玉自愧不如。

  張梅花無奈道:「行了,我還不知道你。」

  人心都是偏的,她難道不知道趙秀雲也不會鬧到營地去,但到底借著這一招把這陣子的風波壓下去,無奈揮手道:「自己掃院子去。」

  秋風掃落葉,一茬接一茬。

  趙秀雲掃了一圈回來看,樹下又是一堆,秋風吹又生啊,她甩甩手接著幹活,遠遠禾兒中午放學回來,看到媽媽飛撲過來。

  小姑娘疑惑道:「媽媽為啥掃地?」

  趙秀雲不想答,指揮她說:「拿個簸箕過來,葉子撿一撿。」

  禾兒把書包放到辦公室,蹲下來幹活,高明也跟著,只有王月婷被趙秀雲打發回家。這兩個孩子是不一樣的,老王家的姑娘可不能被使喚。

  陳芳打院子裡過,冷哼一聲道:「養不熟的白眼狼,給人家做狗倒興沖沖,在家怎麼不幹活。」

  她哪裡是不想使喚,是不敢,老高根本不讓兒子幹活,說那是娘們才做的事。

  真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趕上趙秀雲今天脾氣不好,問禾兒說:」你聽見小狗叫了嗎?「

  禾兒最知道媽媽的意思,天真地說:「媽媽,狗狗很可愛,不是這樣的。」

  母女一搭一唱,差點沒給陳芳氣得嘔出來,又沒法子說什麼,只能嘟嘟囔囔地走。

  趙秀雲中午索性留高明在家吃飯,省得回去聽那些不陰不陽的話。

  高明不肯,他覺得吃趙阿姨家的米心疼,吃他後媽的他後媽心疼,那當然是討厭鬼心疼更好,意志堅定地回家了。

  這孩子,趙秀雲覺得他將來必成大器,想想問禾兒說:「高明最近成績好不好?」

  禾兒咬著勺子,想想說:「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

  波動大嗎?那也不太好,那個家哪有人管成績,趙秀雲又操起心來。

  禾兒趁機跟媽媽告狀說:「他還逃課去抓小殼子。」

  小殼子在老家話里是罵人的意思,趙秀雲瞪孩子一眼,問:「什麼東西?」

  「就是一種蟲子,我也不知道,供銷社收的。」

  鑽到錢眼裡了,多半還是不安,想著多攢一點。

  趙秀雲問:「你沒叫他不要去?」

  高明一向聽禾兒話,要是說了的話,十有八九會聽的。

  禾兒扭扭捏捏地說:「我不想,我怕他不高興。」

  她珍惜朋友,雖然知道自己的話有道理,但不想給人留芥蒂,就把難題推給媽媽。

  趙秀雲有些嚴肅說:「真正的好朋友,是該直言不諱地指出對方的錯誤。」

  哪裡能怕別人不高興,就放任他越走越錯。

  禾兒被媽媽指責,攥著手說:「好吧,那我跟他說。」

  趙秀雲是多心疼高明一點,想想說:「我說吧,待會他來我就說。」

  高明每天除了吃飯睡覺,都不在家,飯碗一丟,就要去找禾兒。

  陳芳看了又是罵道:「沒良心的東西,幫人家幹活起勁,拿我就當老媽子。」

  也不看看自己為高明做過什麼。

  他被說慣了,當耳旁風一溜煙跑掉。

  往常他叫一聲,禾兒就背著書包往外沖,今天是叫他進來。

  屋裡,趙秀雲一直在等著他。

  高明敏銳感受到嚴陣以待的架勢,緊張地吞口水叫道:「趙阿姨。」

  趙秀雲掛著笑說:「你逃課了?」

  逃課,在公社小學不算大事,整體教育氛圍就這樣,有的回家干農活,有的在家帶弟弟妹妹,不怎麼要跟老師打招呼的,更何況老師也知道哪些人家家長不管的,更不會說。

  高明倒沒覺得禾兒告狀不好,還升起一種該來的總會來的安穩,囁囁說:「逃過幾次。」

  趙秀雲看他跟看自己孩子差不多,幽幽嘆口氣說:」這次數學才考八十分,是不是?「

  高明很有天賦,好好學的話,上學期就能考過禾兒。這樣的孩子,怎麼能耽誤。

  他是真把趙阿姨當親媽,一下子心虛起來,急著保證說:「我下次會考好的。」

  趙秀雲還什麼都沒說,掐他的小臉道:「你自己說的啊。」

  她還是把準備好的話說出來。

  「你還小,心思應該放在學習上。小麥他們是沒辦法,才為掙錢耽誤的,你不一樣,你爸再怎麼樣,總會供你讀完書,你自己要珍惜。現在看一塊兩塊的多,等以後工作就知道,能掙錢的機會多得是。別的不說,我為什麼能進婦聯有工作?因為我念過書。」

  「人生長得很,你還是孩子,我希望你能有個愉快一點的童年,人要是鑽進錢眼子裡,就容易出不來,將來要失去的只怕更多。」

  高明雖然不大懂,但他確實很軸,一個趙阿姨,一個禾兒,反正叫他去跳海,他都覺得人家是為他好。

  當即重重點頭道:「我知道了。」

  禾兒鬆口氣,沒有生她的氣就好。

  她伸手去拽高明,說:「以後放學還是來做作業吧,不要去抓小殼子了。」

  她一個人做作業也很無聊。

  這個小殼子,到底是什麼東西?

  趙秀雲問出來。

  高明掏掏隨身的口袋,拿出一隻蟑螂。

  趙秀雲差點沒叫起來,聲音都有些抖說:「這個能入藥?」

  「能的,收好多,但是不能拍死的,那樣肚子裡的東西就都流出來了。」

  得抓活的,放在瓶子裡憋死。

  禾兒最近膽子大,看了雖然嫌棄,也沒說什麼。

  只有趙秀雲,老家那地界根本沒有這玩意,現在比老鼠都叫她害怕,強自鎮定說:「以後不要拿手上,不知道爬過多少地方,髒得很。」

  高明又收起來,被迫洗兩遍手,才跟禾兒一塊去上學。

  就這,趙秀雲都覺得不夠,四處拍拍打打,生怕哪裡鑽出一隻活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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