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老太是帶著白若雲兩個人上門的, 看得出來,孩子已經被教訓過一頓,眼睛都是紅的, 跟小兔子一樣。記住本站域名
叫人看了都覺得可憐。
趙秀雲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請她們祖孫坐, 寒暄道:「吃過飯沒有, 坐下來一起吃點。」
孩子哭成這樣, 都不問問嗎?
方海納悶了, 當自己是啞巴, 尋思這又是什麼新把戲。
求老太是個聰明人, 自然不會像別的家長幫孩子遮遮掩掩,那才是在害人。要說她對唯一的血脈是真沒少費心思,就盼著她能過得好。
她臉帶幾分尷尬說:「若雲,你自己說。」
白若雲可憐巴巴揪著一個餅乾盒, 上面寫了草原英雄小姐妹幾個字,這種餅乾貴,比本地賣的幾種都貴, 趙秀雲買得都少。
她其實還不到能知道對錯的年紀,隱約知道拿人家東西不好, 所以拿回去就藏起來,誰也沒敢說,但那裡不對呢,叫她說她又說出來。
她剛剛被奶奶罵過一頓, 還打了小手板, 心裡別提多委屈, 但還是要照著教的話說, 抽抽噎噎道:「苗苗…..我拿了你的發卡和錢……對不起。」
小一個月的事情了, 苗苗其實已經忘記自己的發卡,連帶和姐姐爭論「若雲不是小偷」的事情,也隨著姐姐不再提起給忘了。
但禾兒沒忘,先是看媽媽一眼,又看爸爸一眼,再看妹妹一眼,看她不說話,推她一下說:「若雲在跟你說話。」
苗苗哪怕是這時候,說話也是慢吞吞地,小丫頭緩緩搖頭說:「沒關係。」
她默認「對不起」後面是「沒關係」,雖然有點不高興,只撅著嘴拽媽媽的手。
一下子就有些僵住,求老太打圓場說:「是若雲做得不好,奶奶給你買個新發卡可以嗎?」
新發卡啊,苗苗眼睛眨啊咋,又搖頭說:「爸爸給我買了。」
粉粉的,現在就在頭上戴著,雖然姐姐說不好,她還是喜歡得不得了。
大人會圓滑、會儘量想和平,小孩子不會。
禾兒覺得爸爸媽媽有時候會糊弄,大著膽子說:「求奶奶,還有五塊八毛九。」
她的一塊六毛二,妹妹的五毛七,爸爸的五毛和高明的三塊二。
求老太從餅乾盒裡數出來的就這麼多,心裡最後一絲僥倖也消失。
她推了孫女一下,若雲有些害怕地把餅乾盒給禾兒姐姐,她知道最近禾兒姐姐很不喜歡她。
禾兒打開餅乾盒,不避諱甚至想數一下錢,怎麼不乾脆把人家的臉放在地上踩,趙秀雲覺得這缺心眼的樣子,真是跟爸爸一樣一樣的,咳嗽一聲以示警告。
禾兒手一頓,拿起了發卡,說:「是妹妹的。」
她其實有很多話想說,甚至想「一雪前恥」,大聲告訴妹妹「白若雲就是小偷」,以示自己的權威性。
但她不敢,她還不想屁股開花。
趙秀雲笑笑,還是想著小事化無,說:「行了行了,說開就沒事。您要不要帶孩子在家裡吃個飯,我添副碗筷。」
求老太哪裡好意思,又說幾句就帶孩子走。
方海從剛剛就不太喘氣,像根柱子,這會才說起話來。
「不是,還真是她拿的啊?」
趙秀雲嘆口氣說:「可不是。」
她半蹲下來摸摸苗苗的頭說:「怎麼不說話了?」
雖然平常就不太愛說話,現在是格外沉默。
苗苗不像姐姐揣摩媽媽心情說話,像是在組織語言,有些迷茫道:「我剛剛不想說『沒關係』。」
不想說沒關係想說什麼?
方海插話說:「若雲已經跟你道過歉了。」
趙秀雲也是這麼想的,她覺得犯小錯是正常,求老太態度也很好,兩個孩子又是好朋友,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
怎麼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她試圖理解孩子,卻發現理解不了。
眼看飯菜要涼,只能說:「先吃飯,吃完咱們再說行嗎?」
湯上面都快結油花了。
這頓飯吃的,連禾兒都是若有所思的樣子,不說話。
趙秀雲夫婦面面相覷,以為孩子是受到的衝擊太大,也沒搭話。
吃過飯先問大的說:「怎麼啦?」
禾兒敏銳提問道:「媽媽,為什麼一定要說沒關係?」
這個,它倒也不是一定,可大家都默認是這麼說的呀。
趙秀雲覺得奇怪道:「那不然你想說什麼呢?」
禾兒對著爸爸媽媽,多少有點誠實,她知道什麼話說出來會挨罵,什麼話不會,大多時候是有選擇地說。
她一派天真樣說:「可是我很生氣啊,如果她沒有拿,我就不會跟妹妹吵架。」
她跟妹妹從來不吵架的,都是因為白若雲。
苗苗現在想起來了,她雖然不能準確表達自己的情緒,也說:「不跟姐姐吵架。」
到底年紀小,說得有些模模糊糊的。
趙秀雲其實還是更願意孩子一如往昔的,但還是先問:「那你以後還跟若雲一起玩嗎?」
苗苗看姐姐,好像要她先點頭的樣子。
禾兒看媽媽,似乎在問能不能說實話。
趙秀雲頭回不想承受這個壓力,去看枕邊人。
方海無數次想在這個家有一些地位,可這地位來得太突然太沉重,他都不知道該如何抉擇,迷茫地轉轉頭。
哦,家裡就四個,最後一個是他。
他幾次欲言又止,想像孩子媽媽平常那樣,說出些既有大道理、又淺顯的話來,卻遺憾於自己能力不足,不管怎麼想,都張不開嘴。
只得把皮球又踢給孩子,說:「想怎麼樣都可以。」
禾兒想了想,其實白若雲很照顧妹妹,她也不能每天帶著妹妹,那還是讓她們一起玩吧。
她點點頭說:「一起玩吧。」
明明是苗苗的事情,姐姐說了算,好像也合她的心意,小丫頭有點如釋重負。
趙秀雲又企圖解釋一下這一行為,覺得大概是苗苗對白若雲拿東西是憤怒的,但還是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方海心裡有些發愁,等孩子不在家悄悄問:「是不是有點太計較了?」
大家都教孩子要大方,怎麼到自己家裡還反著過來。
趙秀雲抿嘴道:「我不知道。」
她擅長講道理,今天像是被孩子上了一課,對自己長久以為的「正確教育」,有一些懷疑。
她問道:「你覺得我大方嗎?」
方海猶豫一下,說:「有時候挺大方的,有時候……」
人嘛,不可能永遠不計較。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她現在要是看到陳婷婷,估計還能翻白眼。
趙秀雲又反問說:「你覺得你大方嗎?」
方海自認是個不愛計較的,男人心眼粗嘛,可要叫他講,還想得起小時候他三哥搶過他一碗飯。
一碗飯,本來沒什麼,但他因此餓一整天,記二十大幾年。
這樣他算大方嗎?應該不算。
總有些事是過不去的,方海無奈嘆氣,其身不正,好像也沒辦法強求孩子,只能道:「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其實還是他們想得太多,苗苗記得快,忘得也快,還是跟若雲玩得很好,叫求老太鬆口氣,連帶著跟趙秀雲親近不少,常常送點吃的喝的過來。
老太太擅長醃酸菜,一送就是一大罐,趙秀雲總不好白收人家的,正好又到能買豬肉的時候,選了個不上學的中午,就想著請他們祖孫到家裡吃個飯。
豬肉燉粉條是大菜,趙秀雲在廚房裡忙著,求老太不好等著吃,在一邊搭把手,順帶聊聊天。
趙秀雲有任務在身,這誰都看在眼裡,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道:「我是外人,有些話本來不該說的,但老太太能不能聽一聽?」
求老太擇菜的手停頓,嘆口氣道:「你說吧。」
到底不像對著婦聯其他人的時候咄咄逼人。
趙秀雲攪和著鍋,問:「您六十有三了吧?」
「有了。」
「那我說句不吉利的,您還能看孩子多久?」
多久,有一天算一天唄。
求老太想起自己跟趙秀雲親近,不就是為了自己有個萬一,能有個心地善良的人,幫著孩子一把嗎?她自己的命自己知道,就這體格,短則三五年,長則□□年,還能再看顧孩子多久?
趙秀雲其實也猜到了,嘆口氣說:「您一走,他還是要再娶的,不如趁著能把把關,選個好拿捏的。」
脾氣軟和的、心地好的,再不濟挑個蠢笨些的,對孩子都不算太差。
或者有緣分,真心換真心,能有個半路母女的緣分。
求老太悶不吭聲,好半響說:「我也知道,東平就是想給李家留個後,可我就是過不去心裡這坎。」
她的姑娘年紀輕輕一蹬腿走了,倒是李東平還有命享嬌兒美妻的福,憑什麼?
誰能過去呢?可走了的人看不到,總得為活著的好好綢繆吧。
趙秀雲有幾分推心置腹道:「當年我生苗苗不太好,靠著不想把孩子留給後媽的心撐過來的,您看禾兒現在就有些驕縱,其實我生她的時候頭一個,比現在還嬌慣呢。是那回過鬼門關,我才想著人有萬一,要是留下她什麼都不會,才是害她。」
打那開始,禾兒才會的做家務、管錢。
父母愛子女,為之計深遠。
求老太再邁不過去,李東平那顆想留後的心還能攔多久?
再下去,連恩情都消磨乾淨,對孩子難道是好事嗎?
不如趁著還有點愧疚,早早順他的心,多攢點錢留給孩子。
當然,要是李東平對岳母和孩子一向不好,這話趙秀雲是不敢勸的。可人家做得不大差,雖然叫人看不太慣,可世情擺在這裡,道理就在他那裡。
早晚的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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