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發性硬化症……是什麼？」
醫院裡,陸望拿到身體的檢查報告，看著上面拗口晦澀的專業名詞,強裝鎮定地問面前的醫生。閱讀
醫生是個五六十歲的老爺爺，頭髮灰白，戴著老花鏡，看上去親切慈祥，他聽到【多發性硬化症】這個詞後，扶了扶眼鏡框,從陸望手裡拿過檢查報告,仔細看了一遍，表情越來越嚴肅，良久才輕嘆道：「多發性硬化症是一種很少見的神經疾病，可能會導致非創傷性的殘疾。」
陸望怔住。
「醫生,是不是診斷錯了？我兒子還這麼年輕，沒有任何不良嗜好,身體從小到大也一直很健康,怎麼會突然得這種病？」
旁邊,陸望媽媽聽到兒子可能會殘疾，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情緒激動道。
老醫生遺憾搖頭，「從他的身體症狀來看，這個結果八.九不離十，這病跟遺傳和環境因素有很大關係，如果不放心的話,你可以帶他去大醫院複查一下。」
陸母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白著臉喃喃自語：「怎麼會……」
陸望的情況不比她好多少，耳朵嗡嗡作響，那種溺水般的暈眩感再次向他襲來。
升入高三不久，他就感覺到身體有些不對勁，時不時就頭暈，偶爾出現四肢無力的情況，聽力和視力都變得很差。
原以為是高三帶來的學習壓力過大，造成身體過度疲勞，沒想到會是這麼嚴重的疾病。
陸望嘴唇發乾，聲音艱澀地問醫生：「請問這個病能活多久？」
「這個病一般不會影響患者的正常壽命。」醫生安撫道，「正常的話可以繼續活二三十年，五六十年也有可能，這要看發病年齡、發作的頻率、殘疾的程度，還有照顧的情況。」
「能治得好嗎？」陸母急急問，「只要能治得好，出多少錢我都願意！」
醫生搖頭，「目前國內還沒有完全根治此病的案例，其實控制得當的話，病人還是和正常人沒兩樣的，依舊能正常的生活，只是復發機率很高，每次發作都可能出現不同程度的肢體殘疾，從而加重病情，這是一種慢性疾病。」
「沒有別的方法了嗎？」陸母不死心。
陸望一言不發。
「有條件的話可以去國外治。」醫生嘆氣，「國內可能暫時沒有辦法。」
……
時間回到現在，圖書館環境靜謐，午後陽光溫暖，空氣瀰漫著淡淡的書卷香，沁人心脾，人們靜坐一隅，手裡不約而同的捧一本書，低頭認真翻看著。
陸望和周瀟涵的交談並沒有影響到別人。
陸望看著少女執著的通紅眼眸，她的表情很難過，仿佛隨時都會哭出來一樣。
她在說喜歡他呢。
他很久以前就放在心尖上的傻姑娘，在說喜歡他呢。
陸望想笑卻笑不出來，想冷靜也冷靜不了，劇烈的情緒波動下，他越發感覺到呼吸困難，只要輕輕吸一口氣，肺部就傳來陣陣刺痛。
又犯病了。
他苦笑著想。
「你說話啊！」周瀟涵不滿他的沉默，執拗道：「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我感覺得出來，以前我們……」
「那是以前，」陸望打斷她，表情還是那麼溫柔，說出的話卻是那麼殘忍，「我承認我以前對你是有一點好感，但那都過去了，對不起，我喜歡上了別人，你也一定能找到更好的男生。」
「我不信，你一定是在騙我！」周瀟涵終於忍不住哭了，她努力了這麼久，天天廢寢忘食地學習，就是為了這一天，可他卻不要她了。
陸望抿了抿嘴，眸光黯淡，「對不起……」
「你明明說過我是特別的！」
「對不起。」
「你個王八蛋！」
「對不起。」
……
陸望不斷重複道歉，見女孩淚流不止，很想伸手幫她擦乾眼淚，可是他不能，他不能把她拖下水。
周瀟涵胡亂發泄了一通，心情總算好過了些，一把抹去眼淚，恨恨道：「陸望，你真行，我算是徹底看清你了，還想讓我幫你追曾瓊惜？做夢去吧！我咒你永遠也討不到她的歡心，哼！」
周瀟涵拿上包，甩頭就走，盛怒之下的她壓根沒注意到陸望越來越蒼白的臉。
她走後，陸望才終於卸下偽裝，冷汗順著額頭滑落，他拼命大口呼吸，手腳發顫，力氣在流失。
他使出最後的力氣給家裡人打電話，叫人來接他。
做完這一切，他靠在椅背上，轉頭望著窗外的艷陽天，黑白分明的眼睛映著藍天白雲，死水般沒有波瀾，絕望又空洞。
周瀟涵永遠不會知道，他其實很早就喜歡上她了，比她喜歡上他時要更早。
他從沒見過這麼可愛的女孩，像個小太陽，身上源源不斷散發著溫暖和熱源，一顰一笑都牽動著他的心。
如果不是這個病，他早就向她告白了。
陸望牽動嘴角笑了笑，有些慘澹。
他整個高三都在半休學中度過，進醫院是家常便飯，病情發作時，就像醫生說的那樣，下半身沒有知覺，和殘廢沒兩樣，在醫院療養恢復，可過段時間又會復發，一次比一次嚴重。
這樣下去，離徹底變成廢人也不遠了。
檢查出這個病後，陸望有意疏遠周瀟涵，希望她能知難而退，可沒想到她這麼執著，竟然還跟他告白了。
陸望想到這裡，即使拼命壓制住，即使知道很任性，可還是忍不住開心。
好想答應她啊。
他垂下纖長的眼睫，溫柔地想。
****
陸望生病的事，除了父母沒人知道，就連陸越這個堂哥也被蒙在鼓裡。
是陸望強烈要求父母不要說出去，除了不想讓他們擔心外，他也不想被他們特殊對待。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他希望至少自己在別人眼中是一個正常人。
雖然他的高考分數達到了南開的分數線，但父母顯然不想讓他去讀，打算等他一畢業就送他去美國頂級的神經科醫院接受治療。
可陸望不想這麼快進醫院，懇求他們讓他去南開上完大學，了卻心中遺憾。
那是他曾經和周瀟涵約定過的地方，即使只有他一個人，他也想履行這個約定。
父母自然不同意，陸望懇求了好久，他們才勉強鬆口，但有條件，只要大學期間他發病了，就立刻退學去國外就醫，不得延誤。
陸望答應了。
暑假轉眼過去，陸父開車送他去南開報導，一路上不放心地叮囑了他許多，陸望很乖，全都笑著應好。
後來發生的事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原以為周瀟涵已經恨透了他，不可能再靠近他才對，可是她竟然也來了南開，還選了和他一樣的專業，他們還分到了同一個班，這已經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
「你怎麼……」
教室里，陸望見到周瀟涵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身邊，表情露出些許錯愕。
「我怎麼了？」周瀟涵倨傲地揚起下巴，「就你能來我不能來啊？南開是985，也有我喜歡的專業，你以為就你能報？如果你為了避嫌不想看見我，你去申請轉專業啊。」
周瀟涵臭著臉說道，她打保票他不會換，曾瓊惜也在這個專業，他怎麼捨得離開人家？
她酸溜溜地想。
「我沒有這個意思，就是有點意外。」陸望不敢表現出欣喜，「你不是很討厭我？」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周瀟涵哼道。
陸望識趣不語。
周瀟涵轉而問：「你追到曾瓊惜沒？」
陸望反應了幾秒：「沒。」
「還是單身？」
「……嗯。」
「那就好辦了。」周瀟涵盯著他，語出驚人：「在你脫單前，我會纏你纏到死，你就做好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