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欸,你們反了天是不是？」
沈剛振見兩個小孩自說自話，氣不打一處來,但礙於有外人在場，沒有表現得太明顯，繃著臉訓斥：「沒大沒小的，都趕快坐下，沈宸，我平時是怎麼教你的？」
「教我？」沈宸挑高了眉,眼中嘲諷意味極濃,如果不是未來岳母大人在這裡，他早就拿起桌上的涼白開朝他腦袋澆上去了。
「我還真不知道你教過我什麼，是拋妻棄子還是貪慕虛榮？」
沈剛振的臉漲成豬肝色：「你再說一遍！」
沈宸輕輕笑了下，語氣輕緩又薄情：「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和你見面,如果還有下一次，那一定是在你的葬禮上。」
他的話讓空氣有片刻的安靜。
冬露不禁緊了緊他的手,讓他說話注意點,這還在外面呢。
看來無論過去多久,他都不可能原諒沈剛振，實實在在憎惡到骨子裡。
那他為什麼會答應吃這餐飯？
冬露無法理解。
畢竟這人一點都不像是聽到父親患絕症就跑過來探病的帶孝子。
「你這個混帳東西！」沈剛振捂住胸口，氣得兩眼冒火，剛想不管不顧地狠狠教訓他，一直靜靜抿茶的冬芸淡淡打斷他們：「好了，別吵了。」
她輕輕放下茶杯，表情淡然自若,看不出喜怒，她拿過旁邊的皮包，優雅地站起身，對沈剛振道：「沈董事，既然兩個孩子已經吃飽了，想走也是正常的，我送他們一程，這飯就吃到這裡，我們下次再聚。」
冬露有些意外，沒想到冬芸會站在他們這邊。
沈宸看了冬芸一眼，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既然冬經理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就在這裡散了吧，不好意思，我兒子給你造成了困擾，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他。」
沈剛振理智回歸，臉上浮現幾分尷尬，以為冬芸是在給自己台階下，有些感激，要是繼續和沈宸吵下去，他以前的黑歷史說不定會被他抖得乾乾淨淨。
那才叫顏面無存。
沈剛振叫來服務員買單，去櫃檯結帳，冬芸打了聲招呼，就帶著冬露和沈宸先走了。
至於為什麼沈宸是沈剛振兒子，最後卻跟著冬芸走，似乎沒人覺得奇怪。
*
他們來到冬芸的車前，為了不讓沈宸感到尷尬，冬露打開后座的車門讓他先進去，自己後上，坐在他旁邊。
這個小細節被冬芸看在眼裡，微微眯眼，曾幾何時，那個孤僻清冷，不知人情世故的小女孩也會在意別人的感受了。
冬芸打開車門坐上駕駛座。
「你家在哪裡？」
她系好安全帶，轉頭問沈宸。
「九中那邊。」沈宸報了一個詳細地址。
「房子是租的？」冬芸倒著車，狀似不經意地問。
「媽！」冬露不滿叫了她一聲。
「是。」沈宸倒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實話實說。
冬芸將車開出停車場，淡淡道：「你想用這樣的條件娶我女兒？」
「當然不是。」沈宸一字一句，「我會供應得起她想要的生活。」
冬芸呵了一聲，「大話誰都會說，沒有沈家當靠山，你有什麼？你現在在讀醫對吧，就算學成以後出來，工資撐死月入一兩萬，你要怎麼買房？就算你有毅力存得起，我女兒的青春也耗不起。」
「媽！」冬露徹底沉下臉，「你不要……」
沈宸輕輕拉了她一下。
冬露聲音頓住，偏頭，見他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我保證。」沈宸語氣平淡卻充滿自信，「我一定能讓您女兒幸福，您儘管放心，時間的話不用太久，畢業一年就夠了。」
這話也說得太滿了吧？
「喂！」冬露輕輕瞪他。
冬芸看他一眼，明顯不信，「那我拭目以待，如果沒做到，希望你能離開我女兒。」
沈宸挑眉：「那……」
「夠了！」冬露忍無可忍，「你們能不能不要隨便決定我的人生？媽，我的未來我自己會負責，他沒必要替我承擔，還有沈宸，這就是你的決心？拿分手作為你幼稚的擔保，別讓我看不起你！」
她一口氣說完這一長串話，冷著臉，看樣子真的被氣到了。
沈宸怔了幾秒，撲哧笑了，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誰說我要和你分手了？我想說的是，那是不可能的。」
「？」冬露微微睜大眼。
沈宸對冬芸道：「阿姨，你也聽到了，我們的未來我們自己會負責，要我離開冬露，是絕對不可能的。」
冬芸沉默了一下，開口：「我看得出來沈董事很器重你，如果我是你，就算再怎麼討厭他，也不會表現出來，而是按照他的想法進入沈氏集團，蟄伏隱忍，搶到管理權，這才是報復的最佳手段，也可以讓冬露生活無憂。」
沈宸輕笑了聲，眉眼淡了幾分，「比起那樣，我更喜歡從外部把他搞垮。」
冬芸訝異，從後視鏡里多看了他幾眼，「口氣夠狂妄的，也不知道你哪來的信心。」
她搖搖頭，到底沒再多說什麼，反正她就算對沈宸一百個不滿，冬露也不可能會聽她的。
車開了一段路。
冬露想到什麼，奇怪問沈宸：「你既然還沒原諒你爸，為什麼來吃飯？」
沈宸想也不想：「當然是去看看他患病的悽慘樣子，可惜是假的。」
「……」
車開到沈宸家下面的小區。
沈宸下車。
「那就明天見了。」
冬芸在場，沈宸不好對冬露做什麼，隔著車窗，微笑朝她揮手。
「拜拜。」冬露也彎了彎唇。
直到冬芸發動車子，完全看不到沈宸的身影后，她才關上窗戶。
「就這麼喜歡他？」冬芸握著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
冬露矜持道：「還可以。」
車內安靜了一段時間。
冬露望著窗外，發現不是回家的方向，「我們這是去哪兒？」
冬芸：「我家。」
冬露一愣。
冬芸道：「冬騏很想你。」
冬露沉默，自從父母離婚後，她從來沒找過冬芸，更別提去她現在的家了。
和那個男人住在一起的家。
「你和他結婚了？」冬露表情平靜地問，手卻悄悄握緊，很久以後，聽到冬芸輕輕嗯了一聲。
「……」
冬露瞳孔輕顫，什麼也沒說，望著窗外靜靜出神。
*
市中心的某棟豪華別墅里。
冬騏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玩iPad，旁邊一個幫傭打扮的阿姨端著一份牛排站在他身邊，恭敬道：「少爺，燕窩再不吃就要涼了。」
「我忙著呢，等會兒再說。」冬騏頭也不抬道，「你先把燕窩擱在桌上吧。」
幫傭為難，「可老爺要我監督您喝進去。」
冬騏不耐，「那就等等。」
這時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從樓梯上下來，穿著粉色花裙子，五六歲的模樣，興奮地撲到冬騏懷裡，「哥哥，哥哥，陪我玩遊戲吧。」
她這一撲，直接把冬騏的遊戲撲掛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小蘿蔔頭，推開她的臉道：「我不是警告過你離我遠點嗎？」
小女孩當沒聽到，甜笑著在他懷裡打滾，「可是我一個人寂寞啊，好不容易才有個哥哥，你就陪我玩嘛。」
冬騏拒絕：「不要。」
小女孩：「哥哥，聽說你以前還有個姐姐，你們在家裡一般玩什麼啊？阿姨說你很怕她。」
「啊？我怕她？開什麼玩笑？」冬騏聲音猛然拔高，「我告訴你，我是那個家的老大，而她是我的僕人，專門給我洗衣服做飯，我的襪子都是她洗的，不聽話我就打她屁股，哼哼！」
小女孩突然看向他身後，眨巴了眼睛，「你姐姐是不是留著一頭長髮，臉很白，眉心有顆紅痣，又高又瘦，長得很漂亮呀？」
「漂亮就免了吧。」冬騏說著，納悶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她長什麼樣？」
小女孩高興地指著他身後，「她就在你後面啊。」
冬騏打了個寒顫，立刻轉頭，冬露居高臨下看著他，秀麗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像鬼一樣無聲無息。
多麼似曾相識的場景。
冬騏擠出笑臉：「姐……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冬露捏了捏手關節，淡淡道：「大概是來收拾你的吧。」
冬騏跳下沙發要跑，被冬露眼疾手快地揪住衣領，四處看了看，房間是別人家的，冒然進去不太好，於是直接把他拎進衛生間。
「媽，救我！」
冬騏看到冬芸，眼睛一亮，大聲求救。
冬芸視而不見。
自從把冬騏接出來住後，她終於知道了他有多調皮，還是平時打得少。
不一會兒，衛生間就傳來冬騏的鬼哭狼嚎，小女孩擔心地問冬芸：「阿姨，哥哥不要緊吧？」
冬芸淡笑著把她抱起來，「放心，沒事的。」
*
冬露在這個家吃了晚飯，男主人紳士儒雅，很歡迎她，看著冬騏敢怒不敢言地扒飯，他笑著冬露道：「歡迎你來做客，芸芸說的沒錯，只有你製得住這小子。」
冬露垂眼道：「謝謝。」
來之後她才知道，男人和冬芸是大學同學，對冬芸一見鍾情，可惜當時冬芸身邊已經有了黃建華，男人一直忘不了她，從來沒找過別人，都做好了終生不娶的打算，還領養了一個小女孩，特別痴情。
冬露看著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氣氛溫馨，連冬騏都完全偏向了那邊，一口一個爸叫得親熱。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
冬露斂著睫毛，拿筷子戳著碗裡的飯，一點食慾都沒有。
「不合胃口嗎？」男人發現了，關心道。
冬露搖搖頭，想說點什麼搪塞過去，手機剛好響了。
「抱歉，我去接個電話。」
冬露拿著手機去衛生間。
沈宸打來的。
「喂，怎麼了？」
她壓低聲音問。
少年清冽的聲音濾過電流，多了幾分磁性的性感。
「我回去之後，思考了很久你媽說的話，覺得她說得確實有道理，我現在連房都沒有，和我在一起確實委屈你了，經過我再三考慮，在我功成名就之前，想和你……」
他語氣帶著猶豫。
冬露聽著，這分明是分手的前兆，心下一涼，冷冷道：「你想幹嘛？」
這次他說得很快：「我想和你同居。」
冬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