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靳言走到門邊,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然後才笑著走進去道:「李叔我來……」

  話還沒說完就變了臉色。

  李書意倒在床邊,地上全是白色的藥片。

  靳言扔了手上的袋子衝到床前,彎腰把李書意抱起來放到床上,聲音里都是驚慌:「李叔你怎麼了?李叔!李叔!」

  李書意剛剛吞了藥片想喝水,杯子裡沒水了下床想倒水,結果腳一沾地就摔了,藥瓶也跟著落在了地上。

  他頭疼得說不出話來,連眼前的人都看不清,只能勉勉強強聽出是靳言的聲音。

  靳言看李書意皺緊眉頭不斷呻吟,不知道他是哪兒難受,更不敢伸手碰他,只能拼命喊他,使勁按呼叫器。

  很快就有個護士過來了,看清屋內的情形又跑了出去,沒一會兒魏澤就帶著好幾個人匆匆跑了進來。

  靳言一見魏澤就急道:「魏醫生我李叔他……他……」是慌張得話也不會說了。

  「我知道,你別擔心,先去外面等著。」魏澤一邊固定住李書意的頭一邊抽空對靳言道。

  靳言看他們圍在李書意床邊做治療也不敢再打擾,轉身走了出去。

  走到門外,呆呆地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所有壞事都讓他撞上了。

  他剛剛來時,才走到門邊,見門沒關緊,正準備推門進去就聽到了白敬那句「白雅的車禍不是意外,跟宋富華有關。」

  這個消息把靳言砸懵了,他甚至沒辦法挪動腳步,就那樣站在門邊聽完了白敬和李書意的對話,知道了事情的所有經過。

  一直到李書意讓白敬走,他才回過神來趕緊離開了。

  等他再過來時,李書意又病成了這樣。

  靳言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他少爺現在跟宋思樂在一起,又離開了白家,等於是斷了自己所有退路。他那麼喜歡宋思樂,如果這個時候知道宋富華可能害死了他父母,他會瘋掉的。

  靳言握在膝上的手抖個不停,垂下來的目光里全是痛苦。

  沒一會兒門就打開了,靳言猛地站了起來。

  魏澤和其他幾個人把李書意推了出來,他躺在床上,臉白得像紙,眼睛閉著,不知道是昏過去了還是睡著了。

  「我李叔怎麼了?」靳言看向魏澤焦急地問。

  魏澤皺著眉,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我帶他去做個檢查。你不用在醫院等,有事就先去忙。」

  說完了,就和其他幾個人一起把李書意推走了。

  走廊上很安靜,能清晰地聽見滑輪滾在地上的聲音。靳言看著李書意被越推越遠,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產生了一種很害怕的感覺,好像李書意這一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他之前本來還想問問李書意白雅的事要怎麼辦。可是現在李書意病成這樣,如果知道白昊去了宋家,還和宋思樂在一起,肯定會大發雷霆,靳言不想再讓他那麼煩心生氣。

  靳言站在原地,臉上惶恐的表情一點點消失不見,然後他拿出手機,轉身離開了醫院。

  白敬到了公司,回辦公室時一路上都有人跟他問好。只是看清他的神情後,那個白總好的好字就這麼卡在了嘴裡。咽回去不對,吐出來又不敢,好幾個人的臉都憋成了豬肝色。

  左銘遠看到他,知道他下午要陪寧越去醫院,就先跟他說了幾件要緊事,然後遞上文件讓他審核簽名。

  說完了,見白敬翻開文件,卻半天動也不動,周身好像結了一層冰。

  左銘遠都不用問,就知道他肯定是又在李書意那裡受氣了。

  左銘遠有時候都想問問白敬,他有沒有發現,他現在的所有情緒,都是在圍著李書意變化。

  平常的白敬無論何時都氣定神閒。把白正元氣得半死,把趙芝韻嚇得戰戰兢兢,把白恆耍得團團轉,還有白家的其他人,誰敢對他指手畫腳?哪怕是面對寧越,這個他認定的該有的愛人,他也理智無比收放自如,讓寧越只能跟著他的步子走。

  可是對著李書意時他就像完全變了一個人,會生氣,緊張,失控,做出所有超出理智之外的事,甚至還會動手打架。

  左銘遠永遠都忘不了,自己第一次看到白敬嘴角的青腫時眼珠子都快掉出來的心情。

  他也不知道他這種想法對不對,可是他覺得如果一個人不是非常在乎另一個人,又怎麼會輕易就被這個人影響?

  白敬簽完了文件,扔到了桌上:「行了,剩下的你處理吧。」

  左銘遠看他不耐煩的樣子,應了一聲走了出去。

  「等等。」還沒走到門邊,又被白敬叫住。

  左銘遠轉過身來。

  白敬道:「你幫我挑個生活助理,做事細心一點的。」

  左銘遠愣住,細想了下問:「給……李書意的?」

  「嗯。」白敬淡淡應了。他之前聽唐雪說過李書意的情況,唐雪自己也有工作要做,照顧李書意時不可能面面俱到,還是要給李書意配個生活助理跟著。

  左銘遠瞪大眼,一時沒管住嘴:「李書意還會留在公司?」

  白敬像是聽到了什麼莫名其妙的話,抬起頭蹙眉問:「他不留在公司留在哪兒?」完了又道,「這事不急,他先在家裡休養一段再工作。」

  左銘遠胡亂應了,然後大步走了出去。他怕再待下去,又會問出什麼讓白敬發火的話來。畢竟他一直以為,李書意出院後,就會跟白敬分道揚鑣了,而白敬因為寧越,自然也是這種想法。

  左銘遠搖搖頭,他已經徹底糊塗了。

  下午寧越過來,白敬陪他去醫院做了檢查和復健。

  白敬從李書意出事後還是第一次跟寧越出去,還一起待了那麼久。

  回程時,寧越溫柔道:「都說了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工作忙不要陪我跑來跑去的。」

  白敬淡淡道:「沒事。」視線卻不曾落在寧越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寧越目光暗下來,只一瞬又突然揚起笑臉道:「你還有事嗎?沒有的話陪我去海邊看看好嗎?」

  這還是他回來後第一次提出要求,白敬點點頭,吩咐司機把車開去海邊。

  金海市本就是個海濱城市,車子沒一會兒就到了。

  他們挑了個僻靜的地方,停了車,隨行的人把輪椅提去了海岸邊的沙灘上。白敬把寧越從車上抱下來,穩穩往前走,然後再把他輕輕放到輪椅上。

  此時已至黃昏,天上的雲層被夕陽的餘暉燎成了金色,海浪輕輕翻騰湧動,也仿佛要燒起來一般。

  寧越靜靜地欣賞著眼前的美景,看著看著卻突然笑了起來:「當年我們來這裡的時候,我還能跑還能跳。我記得我用沙子扔你,還被你抓住丟進了海里。」

  他露出個氣惱的表情來:「我不會游泳你也把我扔進去……要不是我死死抱著你,大概就要葬身海底了。」

  白敬憶起年少,神色也變得柔和許多:「我知道你不會游泳,不然怎麼會讓你抱住。」

  寧越愣了一下,隨後瞪大了眼:「所以你是故意的嗎?原來你是故意的!」

  白敬笑笑不說話。

  寧越輕聲道:「你可不可以牽我起來在沙灘上走走?」

  白敬轉過身,兩隻手把寧越牽了起來。等他站穩後,就往後退了一步,寧越垂下目光,也跟著慢慢往前走了一步。

  就這樣走了七八步,看寧越有些累了,白敬道:「行了,就到這裡吧。」

  寧越點點頭,沉默了一下,突然道:「我被困在車裡的時候,腿很痛,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他咬緊下唇,控制了一下情緒才繼續道:「然後我就迷迷糊糊地想,要是我死了怎麼辦,我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你最後一眼。」

  「我一直都很後悔,自己浪費了這麼多年的時間,我……」

  「寧越。」白敬打斷了他的話,臉上柔和的神色一點點褪去,目光深沉,又變成了那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白敬。

  寧越愣住。

  白敬看著他,許久才開口道:「抱歉,我……」

  寧越握緊白敬的手,抬起頭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