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笑時猶帶嶺梅香

  畫舫尾部丫鬟們居住的區域,有一處房間依舊亮著燈。【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留心靜聽還能從外面的絲竹管弦聲中,分辨出房間內瓶瓶罐罐碰撞的輕響。

  一名身穿黑衣的瘦弱小廝,透過門口的木縫朝內看了一眼,一道薄薄的絲質帷幕遮住了她的視線。

  奇怪的藥草味從門縫中飄了出來,小廝靈敏的鼻子向上挺了挺,雙眼一亮,激動幸福的神情,從眼中不可抑制地流露了出來。

  那感覺就像一隻飢餓的小狗終於找到了美味的骨頭,勤勞的小蜜蜂終於發現了大片油菜地。

  身穿紅色衣裙的綠猗,將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兩隻白膩膩的胳膊,雙手在一堆瓶瓶罐罐間不停穿梭。

  她正為畫舫內的鶯鶯燕燕們配置春藥,這藥自然不是給她們用的。

  姑娘們趁男人們酒席宴飲,聽曲戲謔之時,稍稍將指甲縫內的藥粉融進酒中,端給多金的如意郎君飲了,畫舫自然多了一份進項。

  費介老師曾經告訴她,配置藥劑並不是什麼難事,能讓目標吃下自己親手配置的毒藥,才是最困難的。

  今晚她閒來無事,正好配置些姑娘們常用的藥劑,練習一下生疏的手法。

  這艘畫舫本就是她的,說到底終歸還是為了自家生意。

  也不知是哪個把自己喝迷糊的傻姑娘,竟跑到這裡耍起了酒瘋。

  房間的木門被人嘭嘭嘭一連拍了幾下,接著傳來幾句亂七八糟的醉話。

  綠猗手裡動作一停,朝身後的貼身丫鬟吩咐了一句,繼續忙著眼前的工作。

  房門一開,丫鬟還未開口呵斥,突然雙眼一黑。

  黑色虛影一記手刀砍出速度不減,快若閃電繼續朝紅衣女子掠去。

  木門仍在咯咯作響,翠衣丫鬟尚未倒地,房內的燭火還未偏斜,黑色虛影已經閃現到了紅衣女子的身後,一切發生的如此突然。

  綠猗手裡拿著兩隻紅色小瓷瓶,感受到脖頸間的涼風,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

  她並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論起武道修為甚至不輸一些經過名師指點的世家子弟。

  十歲那年,她就已經到了三品巔峰,後來在南慶又意外結識了費介,學了許多製毒的絕技,現在更是到了六品中的境界。

  不要說小小毛賊,就是遇到七品高手,她有毒藥在手,也不怕被人占了便宜。

  可是今晚面對這人,她竟生出了無力反抗的懼意。

  那種感覺就像一隻低頭吃草的小鹿,突然一睜眼發現自己正和一頭猛虎四目相對,除了絕望地等待悲慘命運的到來,它還能做什麼呢?

  既然對方能做出如此卑鄙無恥的舉動,誘騙自己上當,顯然不是魏國朝廷的人。

  實際上她現在更希望對方是魏國朝廷的人,哪怕對方是臭名昭著的魏國緹騎,也好過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秘勢力。

  生死之間有大恐怖,她不想就此放棄,雖然很不切實際,但是她想試試。

  兩隻紅色小瓷瓶從她手裡掉落在了一堆瓶瓶罐罐中間,炸裂成了數十塊毫無規則的小瓷片。

  一朵如小蘑菇般的白色煙塵,從面前的桌子上朝四周瀰漫開來。

  葉輕眉一記手刀揮出,急忙掩住自己的口鼻,一隻手攬住紅衣女子的腰肢,將她抱到了床上。

  片刻功夫過後,一個黑衣小廝背著著醉酒的同伴,從畫舫上走了下來,鑽進了侯在遠處的黑色馬車之中。

  ……

  ……

  一艘畫舫的平台上,鶯鶯燕燕們彩裙蹁躚,衣袖飄飄。

  姑娘們一雙雙妙目盯著面前的三位少年,當然大多數目光都盯在了一位青衫公子的身上。

  眾人一眼就看的出來,這位俊美的少年郎才是多金的正主。

  梁半潮和儲小六一臉羞澀,被姑娘們盯的一顆心嘭嘭亂跳。

  陳子凌站在畫舫的平台上,聽著姑娘們的歌聲,一臉陶醉。

  姑娘們看著他,他看著遠處的馬車。

  香風亂飄,心兒亂跳,手下的琴弦彈錯了數次。

  幾首小曲唱罷,遠處馬車上的燈籠有規律地閃了幾下。

  陳子凌從懷裡掏出一張千兩銀票,交給了一位姑娘,讓她和姐妹們分一分。

  梁半潮和儲小六在他的示意下,被姑娘們強行留在了船上。

  ……

  「是不是她?」葉輕眉見陳子凌上了馬車,指著車廂內的女子問道。

  陳子凌仔細確認一番,朝她點了點頭。

  黑色馬車緩緩駛動,葉輕眉一把摘下自己的帽子,又將領子扯了扯,還是覺得身上有股煩人的燥意。

  看著身旁的陳子凌,葉輕眉朝他靠了靠,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肩膀。

  過了片刻,體內的燥意令她越發難受,鬢角的髮絲濕成了絲絲縷縷。

  陳子凌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懷裡的葉輕眉,如果按照她的性格,這樣危險的事她是不敢做的。

  雖知道這件事有些古怪,可他畢竟不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更何況二人的關係本就特殊。

  陳子凌當下也不再矜持,一手攬著偎躺在他懷裡的葉輕眉,另一隻手變得不安分起來。

  葉輕眉嚶嚀一聲,鼻端呼出一陣熱氣,將腦袋埋在陳子凌的懷裡,如同一隻受到驚嚇的小獸身體瑟縮成了一團。

  「不成,不成,還不到時候呢。」

  陳子凌聽她這麼一說,聞著她身上幾不可聞的草藥味,頓時明白了她今晚秉性大變的原因。

  不是他良心發現,不打算趁人之危。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急色也不能強推葉輕眉,這是個送分題。

  陳子凌知道懷裡的這位姑娘,小便宜他可以占,人生大事上面他要是敢草率,這頭外表純蠢的小獸,頭上一但冒出犄角,他多半是會送命的……

  占了大半路便宜的陳子凌,看到懷裡差點虛脫的葉輕眉,終於良心發現從懷裡拿出一瓶解藥,倒了一粒紅色小藥丸餵進了她的嘴裡。

  即將放棄抵抗的葉輕眉,如同一隻撲火的飛蛾,迷離的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陳子凌,唇角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

  此時的葉輕眉像極了一朵猶帶嶺南香氣的梅花,北風一來,便在一夜之間突然怒放。

  養分尚未準備充足,花蕾尚未完全抽展,寒風撫過枝蔓後,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陳子凌看著懷裡的葉輕眉,一時失神,暗呼一聲糟糕。

  一粒有些咸腥的小藥丸,突然落入了葉輕眉的口中。

  像是亮起的燭火突然被人罩上了輕紗、北風剛一過境,和煦春風隨後便至,原本準備撲火的飛蛾精疲力竭從燈紗上落了下來,舒展的梅花突然失了水分再沒了傲意。

  迷離的雙眼,漸漸恢復神采,葉輕眉仰頭看著陳子凌,抱在他身後的兩隻小手突然握拳。

  馬車內的香艷曖昧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微妙。

  陳子凌一臉無辜地看著葉輕眉,攬在她身後的一隻手悄悄逃離。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葉輕眉楚楚可憐地看著他,聲音顯得有些哽咽。

  她不是自輕的姑娘,尤其是她付出了很多,卻沒有得到對方足夠的尊重和珍惜。

  那位小蠻姑娘之事她沒有太過計較,可是今晚他怎麼能眼睜睜看自己出了這麼久的丑?

  兩滴充滿委屈的淚水,終於還是從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喜怒哀樂這些情緒她也有,她並不是沒有情緒的小仙女,受了委屈依然會傷心,也想找人訴訴苦,撒撒氣。

  陳子凌伸手幫她擦了擦臉上得淚珠,接著雙手很大膽地將她抱進了懷裡。

  「你想死嗎?」

  葉輕眉吸了吸鼻子,提醒道。

  「這些天你不開心,有五竹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想來想去終究還是我的原因。」

  陳子凌嘆了一口氣,主動將事情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想到解藥的副作用,他在心中問候了費介家中的所有女人。

  葉輕眉聽到他的話,心中不由一酸,一滴滴滾燙的眼淚立即又從眼眶流了出來。

  可她不是愛哭鼻子的傻女人啊!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最近不順心的事,她現在就想痛痛快快哭一場,或者說發發脾氣……撒撒嬌。

  隱隱的抽泣聲從馬車內傳了出來,坐在前面趕車的一葉,嚇得後背濕汗連連,隨時準備棄車逃竄。

  他可是知道葉輕眉武道修為的厲害,這要是兩位葉家主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

  一葉打了個寒顫,屁股又朝外挪了挪。

  哭的梨花帶雨的葉輕眉,吸了吸鼻子,將眼淚在陳子凌的肩膀上又蹭了蹭。

  哭著哭著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又失態了,好在她的樣子沒被陳子凌看到。

  「這一哭還真舒服了許多!」葉輕眉想到這點,突然破涕為笑,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她吸了吸鼻子,將腦袋靠在陳子凌的肩頭。

  感受到他身後的冷汗,葉輕眉心中不免自責起來,兩股無形的真氣從她的掌心逸出,化為陣陣清風,不停吹拂著二人的身體。

  「女人啊……」

  躺在馬車內看了半天戲的綠猗,發出一聲失望的嘆息。

  睜開眼她一眼就認出來了陳子凌,一顆提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其實她在二人親熱的時候就已經醒了,本以為可以看場好戲,哪裡知道,這一出一出又一出,雷聲大雨點小,最後竟還化為了繞指柔的春風。

  綠猗想起今晚受到的無妄之災,氣憤地看著二人,嘲笑道:「你們倒是打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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