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有流星耶

  「想不到曾經物阜民豐的莫州,短短數載就已殘破成了這般景象。」

  皇長孫騎在馬上,用鞭子指了指前方一座破敗的雄城,臉上無限感傷。

  荒涼、蕭殺,是這座殘城給人的第一印象。

  暗紅色的夕陽將周圍的一切都鍍上了血色,倒塌的箭剁和尚未修復的耳牆,暗示著這裡曾發生過怎樣慘烈的戰鬥。

  陳子凌扭頭在四周看了看,古道上遍生荊棘,即將收穫的季節,卻沒有任何穀物的影子。

  不用想也知道,曾世代居住在這裡的百姓,倖存者只怕寥寥無幾。

  「殿下,這世上沒有好戰爭,也沒有壞和平,歷來戰爭受到最大傷害的,都是底層百姓。」

  陳子凌看著對方略有思索的神色,繼續說道:「勝了,平民百姓得不到多少好處;敗了,卻要承受家破人亡的後果。

  「滄海丘墟,衣冠成土,餓殍遍地之事莫過於人禍。」

  皇長孫聽著他說出如此大膽的話,知道二人的關係又近了一步,點了點頭,認真道:「按照你昨日所言,胡族正在崛起,照此發展下去,最終獲勝者都不可能是我魏國。

  若果真如此,儘快休養生息,才是我魏國的唯一選擇。」

  「奈何燕王新勝,舉國振奮,想要休戰又談何容易?」

  皇長孫說著幽幽一嘆,闊大的額頭上皺起了幾道細細的皺紋。

  這位年紀比陳子凌大不了多少的魏國皇族,長得不算帥氣,行事作風卻有著一股古樸的書生氣。

  陳子凌相信,若是他沒有自己相助,想要依靠梅碾沉和魯有道等人爭奪皇位,無異於痴人說夢。

  「殿下,梅碾沉太耿直而魯有道又過於保守,這些都不是您爭奪皇位的得力臂助。」

  陳子凌直接轉了話題,二人已經成了同道中人,有些事還是直白點好,繞來繞去很麻煩,所以陳子凌沒有藏著掖著,更不怕得罪人。

  「大膽!你怎可挑撥殿下與兩位大人的關係!」

  一位隱匿在草叢中,暗中保護皇長孫的黑衣老者,突然開口朝陳子凌訓斥起來。

  他曾經隨侍昭明太子,在皇長孫府上地位尊崇,只是私下裡很少現身,除了皇長孫外幾乎沒人見過他。

  陳子凌初次接觸皇長孫時,就已經感受到了對方的存在,只是沒有說破此事。

  若是這張護身符輕易被人說破行藏,估計皇長孫和他站在一起時,心中一定會生出別的顧慮。

  還沒等陳子凌開口,皇長孫就已經揮手阻止了黑袍老者的斥罵,一臉難堪道:「冷公公,我相信知世郎絕無私心。」

  白淨無須的冷長豐,微微佝下身子,「若不是咱家知道他是殿下的人,單憑他之前的話,咱家就出手教訓他了。」

  「太子爺曾說,忠、信、誠、篤乃國之柱石,立身之本,梅御史為人連咱家都欽佩,豈可任憑此人貶損?

  冷長豐一臉輕視地看著陳子凌,連連搖頭。

  在他看來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不過是想譁眾取寵,好從側方提高自己的地位。

  當然更重要的是他對前段時間,皇長孫將銀色虎牌交給此人,心中有些不滿。

  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那張虎牌的作用,當年太子去世後,魏帝為了保護皇長孫的安全,連府上掃地的雜役都悄悄換成了宮裡的高手。

  持有虎牌,實際上就掌握了三百名皇家高手組成的強大力量。

  如此一來豈不是說,這少年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了?

  所以看準時機,他決定打壓一下對方,儘快讓皇長孫收回虎牌。

  果然,皇長孫聽到冷長豐提起自己的父親,低頭沉思起來,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思量再三,皇長孫面容一肅,朝冷長豐拱手一禮,「多謝冷公公賜教,小子知錯了。」

  聽到皇長孫承認自己的過錯,冷長豐開心一笑,臉上堆出一層皺紋。

  「殿下能虛心納諫,咱家心裡高興還來不及,可當不得殿下一禮。」

  他說著側身避了過去,看向陳子凌目光時多了些高傲,「咱家知道你這樣的年輕人,眼高於頂,看不上我們這些半截入土的老骨頭,咱家和你理論,你也未必服氣。」

  「聽說你曾經與肖長天交過手,還僥倖占了些便宜。

  咱家今天想領教領教,若是你勝了,咱家賠禮認錯;若你輸了,咱家也不怪你,磕頭認錯,咱家勉強收你為徒。」

  皇長孫一聽冷長豐要出手心中一驚,哪怕陳子凌武道天賦再出眾,他也不認為陳子凌是冷長豐的對手。

  九品中境的高手,一舉一動,又豈是一個修行不足二十年的少年所能承受的?

  萬一冷長豐失了手,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冷公公,不可如此。」

  皇長孫慌忙提醒一句,扭頭朝陳子凌提示道:「冷公公想要收你為徒,對你也並無害處。」

  依照外人的看法,陳子凌最多只有八品初的實力,之後每提升一步都極為困難,數十年難以寸進的武道天才也不在少數。

  這位冷公公的修為足足比他高了一大截。

  一個高若雲端,隱隱可以窺測那道超越凡俗的境界;相比之下像陳子凌這樣的少年天才,只不過是座小山丘。

  陳子凌靦腆笑了笑,「多謝冷公公好意,只是如此一來,怎麼說都是在下占便宜。

  若是在下輸了,陳子凌願意親自向兩位大人磕頭賠罪,每人賠償白銀十萬兩。」

  冷長豐聽他不願拜自己為師,將目標又盯向了梅碾沉等人,譏諷道:「你小子太過狡猾,二十萬兩白銀,你即便捨得拿出來,二人也未必肯收。」

  「為了以示懲罰,不如你就將銀色虎牌交給咱家保管,等你心思成熟時,咱家再將它還給你,怎麼樣?」

  冷長豐呵呵一笑,讓人只覺得他言辭誠懇隨意,所思所想毫無私心。

  陳子凌雙眼一眯,終於意識到了老傢伙打的什麼主意,他雖不知道那塊銀色虎牌有什麼好處,既然對方如此在意,自己肯定不能讓他輕易得手。

  「好,就依公公所言,如果公公打不敗在下,又如何?」

  保守起見,陳子凌並沒有說擊敗對方,將平手的結果也算進了自己的一方。

  冷長豐見他上鉤,自信一笑,「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若是公公打不贏在下,小子也不敢提什麼過分要求,不如公公就幫我穿一次靴子吧。」

  陳子凌說著,忽然想起了某個典故嘿嘿一笑。

  「你!你!」

  冷長豐老臉一黑,三十多年前自從他成為了八品高手,就再也沒有人敢輕視過自己。

  幫八品高手穿靴那簡直不敢想像!就連當年的昭明太子都直呼其名,禮遇非常。

  如今這小子竟把自己當做低賤的下人使喚!

  皇長孫一聽,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本想勸阻陳子凌一句,可是想到冷長豐在他心中的地位,只得搖了搖頭。

  「好,我若是贏不了你,就幫你穿靴子。」

  冷長豐一臉不悅,皺著眉頭答應下來,他決定在交手時好好教訓一下,這個不知輕重的少年。

  九品中境如果連個八品小子都收拾不了,那真是天大的笑話。

  冷長豐握了握雙拳,體表上似乎籠了一層虛幻不實的黑色霧氣。

  霧氣越來越濃,直至將他的頭臉全部遮擋。

  陳子凌深吸了一口氣,朝著黑色霧氣一拳擊空後,立即擰身朝身後來了個側踢。

  「小子,你還太嫩!在下該我出手了。」

  周圍的天地中傳來一道輕飄飄,滿是嘲諷的聲音。

  陳子凌仰頭看向高空,一股狂暴的真氣迎面而來,只欲將他徹底砸入泥土之中。

  「九品中境果然非同凡響,只是還差了點意思。」

  陳子凌嘴角一撇,雙拳凝勢出拳,燃燒的鐵拳揮出後,帶著少年的身體朝空中結結實實撞了過去。

  暮色中,一白一黑,異常醒目。

  ……

  「看那邊,有流星耶!」

  南慶和魏國中間地帶上,聳立著幾座圓柱形的塢堡,外形上與苗家土樓很是相似。

  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姑娘,頭上戴著一對白銀打造的貓耳朵,脖子上掛著一個黃金項圈,身穿藍色印花小衣,過於白皙嬌嫩的小臉,讓人有些不忍直視。

  坐在他身側的中年男人,抓起她近乎透明的小手放進了自己的懷裡,責怪道:「阿狸,別看了,那不是流星,快和爹回去,費神醫可托人說過,你這病不能著涼。」

  「奧——」

  阿狸不情不願地站起身來,扭頭又看了看身後的高空,自言自語道:「真奇怪,流星怎麼落下後,又飛到天上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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