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誰為魚肉?

  陳子凌和皇長孫南下的當天,五柳鎮上也有一對主僕正在收拾行裝,做好了遠行的打算。【記住本站域名】

  青衣小童輕輕關閉院門,雙手提起地上的大書篋,背在身後。

  一米出頭的身子,硬是被白色書篋擋了個結實。

  若是他夜晚出來,定會被蹲在門口看星星的幼童,當成竹林間的鬼狐精怪。

  小童綴在牛車後快速走著,身後留下了一道筆直的腳印。

  尖細的喘息聲,從書篋下傳了出來,似乎他正承受著難以忍受的痛苦。

  牛車內的人,絲毫沒有提下來稍歇的意思,舉起一杯茶啜了一口,繼續將心神放在手裡的古書上。

  怡然自得。

  看到精彩處,男人眉毛翹了翹,代替了讚嘆和笑聲。

  青壁牛車避過熱鬧城鎮,獨行於林間壟上,吟謳聲中大有仙風道骨,名士風範。

  若是有人聽到主僕二人的對話,一定會糾正自己的錯誤看法。

  暮色時分,林間河邊。

  中年男人拿出一隻長鋒狼毫,在一張寫滿人名的字紙,上一連畫了二十幾個紅圈。

  吹了吹墨跡,男人將字紙交給了小童,一臉從容,「韓山童,去將這些君山會的人殺了。」

  小童興奮地接過字紙,舌尖在紅色刮骨刀上舔了舔,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聲音陰冷,「先生放心,山童一定將功贖罪。」

  轉過身,小童身子一弓,雙腳在地上用力一踏,呼嘯著躍上樹梢消失不見。

  男人從鍋中夾出一塊白嫩的魚肉,放在嘴裡嘗了嘗,心情大好,自言自語道:「魚要有魚的自覺,哪怕長再大,也不要試探魚主人的底線,否則,結果只有一種。」

  將魚肉放在調好的醬料中蘸了蘸,又是一口吃下,男人讚嘆一聲,「膘肥肉嫩,味道不錯。」

  「錢小小,你要不要來一口?」

  扭頭看向青壁油車,男人斯文一笑,溫柔的眼神竟和葉輕眉有些相似。

  車廂內一隻大木箱子按照某種規律響動了幾下,被稱為錢小小的人委婉拒絕了男人的好意。

  「見外了——」

  男人清冷一嘆,蹲著魚肉走進車廂,打開一隻黑色鐵箱子,將魚肉一口口塞進了對方嘴中。

  箱子內的人長發凌亂,臉色慘白,狀似厲鬼,雙手雙腳扭曲成了麻花,顯然曾經遭受了極大的折磨。

  錢小小乾癟的肚皮,不一會就鼓脹了起來,銅算盤嘩啦一聲滑落身側。

  此人長得白白胖胖,身材健壯,名字卻很小巧秀氣。

  他是錢小猗的父親,也是君山會的四位幕後頭目之一。

  暗中指點天下,呼風喚雨的日子沒有給他帶來多少樂趣。

  回憶起這些年的過往,反而是在東夷城開當鋪,大興賣脂粉的閒散日子最有意思。

  想到這些,錢小小肥胖的臉頰抖了抖,笑的有些無奈。

  「當年我將你從南慶帶來魏國,待你一向不薄,為何你會為了兩個不相干的陌生人背叛我?」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一臉不解。

  錢小小呵呵出聲,目光堅定,臉上沒有任何悔意,「先生……錯了。」

  他說的理所當然,平靜如常。

  像是一位天真的學生,勇敢指正年老固執的教書先生,說他剛才讀錯了字,念錯了文章。

  不出意外,最後總是天真的一方承受怒火。

  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腦袋,嘭嘭作響,宛若驚雷。

  錢小小鼻端,眼角流出道道鮮血,方才吃下的魚肉,混著尖利的骨刺,重新卡在了喉管之中。

  鐵箱子轟隆關閉,發出一聲巨響。

  一隻紅銅小爐重新放在了上方,咕嘟咕嘟煮起茶來。

  ……

  ……

  緹騎們看著天色提前紮下營房,不多時,一堆堆篝火相繼生起。

  隨著隊伍的行進,完整的城鎮越來越少,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眾人乾脆在野外休整。

  陳子凌打開車廂下的木板,從中抱出一個勁裝女子。

  錢小猗趴在車廂內,享受著陳子凌的按摩服務,嘴裡忍不住輕呼一聲,「別動,別動,不要碰我的腰,啊——」

  「不碰怎麼幫你舒筋活血,你這個樣子到了南慶不要說幫我,說不定我還要賠你一筆醫藥費,養你一輩子,不划算。」

  陳子凌一邊說著,手裡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雙手在她的肩背和腰肢上來回按壓著。

  起初錢小猗還覺得疼痛難忍,被他按壓了幾個來回後,直覺渾身舒坦,酥酥麻麻一身輕鬆。

  「別停,繼續,我躺在下面顛的骨頭都散了架,你這個做師哥的一點也不心疼我,淨出餿主意。」

  錢小猗說著柔軟的腰身扭動了一下,主動翻過身來。

  陳子凌沒有理她,抓起她的兩隻手臂上下揉捏一遍,雙手移到對方纖細的腰身上時,很自然地避了過去。

  拍了拍她的膝蓋,脫掉黑色步靴,陳子凌看著錢小猗那雙蓮花般白嫩的雙腳,特意在她的腳底摸了一下。

  軟軟的,沒有任何老繭。

  「師妹,就你這皮嬌柔嫩的樣子,還敢自稱逃跑高手?」

  陳子凌伸手揉了揉錢小猗帶著可愛弧線的腳弓,又捏了捏她腳上的十隻染了粉彩的『蠶寶寶』。

  「怎麼?你不信?」

  錢小猗乜斜著眼睛抬頭看了看他,感受著腳底的癢意,雙腿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不要再摸我的腳了,我怕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還沒幫我按腰吧。」

  陳子凌翻過她的身子,抬手在她挺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你懂什麼,腳底穴位最多,要不是過段時間會用到你,你那雙臭腳我還不願意碰呢。」

  錢小猗氣呼呼哼了一聲,小聲反擊道:「我們只是合作關係,你不用過意不去,既然這麼勉強,以後就不要摸我的腳了,連身子都不要碰我。」

  她掙扎著就要起身,似乎是被陳子凌的話傷了心。

  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此刻之所以心亂如麻,陳子凌無意中的一句話,也只是那根壓垮駱駝的稻草。

  整件事說起來,還要從她父親留給她的最後一份信說起,沒有任何理由,沒有任何暗示。

  錢掌柜讓她立即前往南慶隱姓埋名,與身邊所有人斷絕一切來往,甚至還不讓她主動聯繫自己。

  錢小猗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覺得她今後再也見不到自己的父親了。

  讀來讀去,她總覺得這是那個男人最後的遺言。

  這個世界上她只有錢掌柜一個親人,今後她要成為無依無靠的孤兒了。

  即便她不怎麼喜歡那位胖乎乎的男人,總覺得他對不起自己和母親,可他這次真的要死了……

  想到這點,錢小猗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別動,我向你道歉,不是臭腳,是奶香味的腳行了吧。」

  陳子凌雙手將她壓了下來,小聲解釋著。

  錢小猗不理他,繼續委屈地哭著,陳子凌一時手忙腳亂,被她弄得不知所措。

  女人的哭向來具有很大的殺傷力,尤其是漂亮活潑的女人突然失聲哭了起來,站在她面前的人,總會覺得一定是自己那裡做錯了。

  何況這件事,似乎真的是因自己而起。

  陳子凌更加自責起來,像哄小孩子一樣,幫她擦著鼻涕和眼淚。

  錢小猗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腳,以及腳上的那雙手,漸漸止住了哭聲,低頭在陳子凌的肩膀上輕咬了一口。

  「師哥,對不起。」

  錢小猗瓮聲瓮氣,突兀開口,嬌小的身子依偎在了陳子凌的懷裡,像極了耍完性子,繼續撒嬌扮可憐的幼童。

  「什麼?」陳子凌眨了眨眼睛,很配合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只要懷裡的這個大寶寶不耍性子,不要說配合她接受道歉,就是抱著她舉高高都可以。

  錢小猗猶豫了一下,在他耳邊小聲解釋著,「我和你一起去南慶,其實不是為了幫你,只是利用你離開魏國。

  今後我們可能也不會再見了……這幾天其實我一直在騙你。」

  陳子凌幫她擦了擦眼淚,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老氣橫秋道:「沒事,少了張屠戶,還有李屠夫,師妹你安心去吧,沒有你,師哥照樣行。」

  「你就不問,我為什麼騙你?」

  錢小猗握了握粉拳,被他這句話堵得心裡很是難受。

  「為什麼?」

  陳子凌幡然醒悟,兩眼大睜,定定地看著她。

  「原來你一點都不在乎我這個師妹,我還是在車廂下待著吧。」

  錢小猗吸了吸鼻子,原本的傷感被他硬是憋成了憤怒,轉身就要回去躺屍。

  陳子凌得意一笑,將她拉回自己的身邊坐了,一臉認真,「既然你想告訴我,我就聽一聽,說不定可以幫你出出主意。」

  通過錢小猗的話他已經有了些判斷,能讓一個小財迷放棄自己的產業,帶著幾張銀票就走,這件事一定格外緊急。

  陳子凌將她的靴子脫了下來,抽出鞋墊,從中拿出了厚厚一疊銀票,笑罵一聲,「你可真是個財迷,魏國的銀票在南慶花不出去,也要隨身帶著,讓我說你什麼好?」

  錢小猗癟了癟嘴,用手在他身上掐了一下,「原來你這些天,一直在配合我演戲。」

  「一個隨時做好逃跑打算的人,會穿增高的靴子嗎?」

  陳子凌將銀票塞進了她的懷裡,蠻橫地將那雙蓮花小腳放進了懷裡,繼續幫她揉按起來。

  「錢小猗,我雖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麼麻煩,既然你懇吃這麼多苦,也要和我一起走,就說明這件事一定很不尋常。」

  「如果你不說,我絕不會多事,既然你想告訴我,說明對我這個便宜師哥,還有些信任,能幫,我自然會幫。」

  錢小猗雙眼微眯,一瞬不瞬地注視著陳子凌的面部神情變化,心中五味雜陳。

  按照陳子凌的說法,若是今天她沒有解釋自己的行為,恐怕今後雙方再見時,也會形成不小的隔閡。

  無論雙方關係如何親密,一旦沒了信任,也只能稱為熟悉的陌生人罷了,可以喝茶閒談,卻不可能交心。

  對方遇到大麻煩時,充耳不聞,視而不見就是另一方最穩妥的選擇。

  錢小猗將自己的來歷細細和他說了一遍,也解釋了自己離開的原因,陳子凌沒有任何猶豫,很直接就答應了幫她尋找錢掌柜的事情。

  「你難道就不怕給你們葉家招來災禍?」

  錢小猗驚訝地看著他,有些難以置信,她覺得這位便宜師哥不是信口開河的人,他既然這樣說了,很大可能就會這樣做。

  陳子凌點了點頭,心想這點麻煩算什麼,就連這個世界上地位最尊崇的存在,他也準備殺一殺。

  麻煩總是躲著,也不可能解決,既然如此,干就完了,怕個錘子。

  「你是不是想讓我報答你,甘心做小?」

  錢小猗秀眉微蹙,挺了挺自己的胸膛,暗藍色的勁裝下露出一道充滿誘惑的弧線。

  俏臉羞澀,像是天真無邪的浣紗姑娘;眉眼如畫,波光流轉,又像是久經人事的青樓女子。

  妖媚和清純集合一身,實在是讓人有些吃不消。

  「師妹,你想多了。」

  陳子凌移開自己的視線,轉向一邊,尷尬解釋道。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不然我還真不知道如何拒絕你呢。」

  錢小猗輕吁了一口氣,用手在胸前拍了拍。

  「師妹,你下去躺著,我要休息了。」

  陳子凌有些眼暈,幫她穿上靴子後,低聲催促起來。

  錢小猗沒了心結,不再覺得自己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一臉不情願道:「今晚你在下面,我要在上面。」

  「依你。」

  陳子凌覺得是自己沒必要在這件事上和她爭執,到了白天還不是自己高高在上。

  瓜子、乾果、點心、桂花糕,還有裝著酸梅汁的皮囊,……

  陳子凌按了按下方軟軟的錦褥,這不像是受罪,這貨挺會享受啊!

  在下方摸索了一下凹陷的部位,陳子凌終於知道錢小猗的腰疼是怎麼來的了。

  弓著身子趴在這裡偷吃,她腰疼成那樣,這一路上是吃了多少東西?

  難怪動不動就將自己趕下馬車,說要出來方便。

  「知世郎,知世郎,皇長孫請你過去……人呢?」

  一位身穿黑甲的緹騎,看了看空蕩蕩的車廂,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轉身離開。

  錢小猗肘部撐著身子罩在了陳子凌的身上,二人呼吸相聞,狹小的夾層內有些曖昧。

  感受著臉頰上溫熱的氣息,陳子凌側過了自己的臉頰,很不湊巧恰和錢小猗扭向了相同的方位。

  雙唇閃電般一觸即分。

  「你輕薄我?」

  錢小猗將嘴巴在陳子凌身上蹭了蹭,摸索著湊到他耳邊小聲嗔怒一句。

  「誤會。」

  陳子凌亦是小聲和她耳語了一句。

  「我不管,你要負責。」

  錢小猗氣呼呼地說著,軟軟的身子不由自住壓了下來,主動親了他一口。

  「師妹,你不要輕薄我。」

  陳子凌心中默念靜心經,終於將體內的邪火壓了下來。

  錢小猗:「……」

  車廂一空,過了一會,木板下傳來了錢小猗幽怨的聲音,「壞師哥,真是個禽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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