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興城街頭發生的變故,以最快的速度傳進了無數權貴們的耳朵。【記住本站域名】
與此事相關的刑部和太學院官員,得知苦荷大師出面支持東夷葉家後,立即趕去了皇城。
身穿紫衣的小黃門不陰不陽地宣完旨意,眼角餘光瞄了陳子凌一眼,驕橫道:「知世郎,咱家已經傳完了聖上的旨意,快快隨咱家一起進宮吧。」
「想不到他們這麼快就將此事捅到了陛下面前,若是按照律法,你小子可要吃不了兜著走嘍。」
肖長天看著陳子凌好心提醒了一句,目光一轉在皇長孫府邸所在方位眨了眨眼睛。
二人不打不相識,雖然談不上關係融洽,至少在交換戰俘一事上還有些共同的利益,所以他覺得自己有必要在關鍵時刻提示一下對方。
褚小六心中也是凜然,在魏國尤其是在龍都大興,魏國皇帝可是超然的存在,隨便一句話就可以斷人生死。
東夷葉家那怕有苦荷大師庇護,若是今日之事惹的天子震怒,恐怕也難逃一死。
「公子,皇城去不得啊。」
褚小六走到陳子凌身邊小聲耳語了一句。
圍在外面的禁軍和緹騎盯視著葉家人的一舉一動,手背上的筋脈不易覺察地鼓了起來。
沒有人敢無視魏帝的命令,那怕肖長天和褚小六阻止他們攔截犯事兇手,為了自己的小命他們也必須做點什麼。
苦荷睜開古井無波的雙眼,微微凹陷的臉頰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的沉默,已經被眾人默認成了對東夷葉家的放棄。
陳子凌將手裡的青銅劍交給了葉輕眉,一臉淡然,「放心我不會有事,你安心在客棧等我。」
見她不放心,清澈的眸子中浮現出深深的自責,陳子凌悄悄在她耳邊解釋了幾句。
聽著陳子凌自信的話語,葉輕眉點了點頭,掩去了臉上的憂慮,柔聲道:「好吧,那我乖乖在客棧等你。
對了,別忘了讓他們賠償我們葉家遺失的九十九萬兩銀票。」
葉輕眉眼中帶笑,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簡單解釋了一遍。
陳子凌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走到一葉身邊時在他肩膀上隨意地拍了幾下。
那是他們主僕二人才能明白的暗示——隨時準備撤離。
今天之事陳子凌相信,一定有狡猾危險的敵人在暗中操縱。
所以哪怕他有令所有人震驚的底牌,依然不敢保證自己有有絕對的勝算。
做好最壞的打算,最為穩妥。
東夷葉家人被上千兵士圍在客棧後,陳子凌也正站在皇宮內的金殿上。
身穿黑色龍袍的魏帝端坐在御案後方,濃眉下一雙深邃的雙眼,注視著大殿內的一眾臣子,臉上隱有風雷。
刑部侍郎古榮回視了一眼擔架上昏迷不醒的葉言,趴在地上哭訴道:「陛下,東夷葉家毆打朝廷命官,縱容家僕持械犯禁,形同謀逆,還請陛下明斷。」
太學院院長黃秋雨,看到擔架上面容慘白的葉冰、葉寒二人更是怒火中燒,仰起頭看著魏帝朗聲道:「陛下,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無規矩不成方圓。
若是陛下不行雷霆手段懲處宵小,我魏國律法豈不成了世人眼中笑柄?」
御史大夫梅碾沉硬著頭皮站了出來,責備地怒視了陳子凌一眼,「陛下,東夷葉家於國有功,懇請陛下法外開恩,念在知世郎賑濟災民的份上,從輕處罰。」
眾人皆知梅碾沉的話,便是皇長孫的意思,折了東夷葉家無異於斬斷皇長孫的一條臂膀。
無論如何皇長孫一派,都會保力全存東夷葉家。
甚至就連苦荷大師,都已經擺明了庇護東夷葉家的態度。
即便刑部和太學院不給皇長孫面子,怎麼著也得掂量掂量苦荷大師在陛下心中的分量。
群臣們竊竊私語,小聲議論著梅碾沉的提議。
黃秋雨冷笑一聲,「不知梅御史口中的從輕,是什麼意思?」
梅碾沉心神恍惚了一下,若是按照他的本意,一定會力求嚴懲兇手,可是想到入宮前皇長孫的囑託,清楚此事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可不慎。
梅碾沉思量再三,仿佛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慨然出聲,「監五年,罰銀萬兩,毆打官差的惡僕斬立決。」
刑部侍郎古榮搖了搖頭,臉上帶著股戲謔的意味,「重傷朝廷命官形同謀逆,梅御史可不要誤了自己的一世清名。」
葉言冰、葉寒一臉怨毒,哼哼唧唧抗議道:「懇請陛下為我們做主啊!」
聽到刑部、太學院、大興葉家全都沒有給皇長孫和苦荷面子,殿上群臣也相繼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要求以謀逆罪,重懲東夷葉家的呼聲響徹金殿。
即便是一國之主也不可能無視群臣的意見,眾人已經猜到了此事的結局。
魏帝看了楚王一眼,見他正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殿下待罪的陳子凌,緩緩開口,「楚王以為此事如此處置?」
楚王回過神,朝魏帝行了一禮,沉聲道:「陛下心中自有公斷,臣弟思慮不周,不敢妄言。」
看著跪在一旁淡定欣賞著殿中景色的陳子凌,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少年在等待著什麼,似乎他已經嗅到了些陰謀的味道。
陳子凌心中已經對朝中勢力,有了大概的認識,知道了皇長孫和燕王的勢力差距,也只清楚了誰是可以爭取的騎牆派。
聽到楚王的回覆,陳子凌楞了一下,有些意外他沒有對自己落井下石,於是看向他的側臉時,心中多了些別的想法。
魏帝微有愧意地看了苦荷一眼,站起身俯視著眾人,正準備宣布自己的決斷。
陳子凌立即開口申辯道:「陛下,若是有人知法犯法,光天化日攔路搶劫。
刑部官差非但不阻止反而助紂為虐,太學院學子更是與匪徒沆瀣一氣。」
「受害者迫不得已暴起反擊,一氣之下將他們打成重傷,請問是否有罪?」
魏帝龍目一凝,斜長的眉眼不怒而威,認真道:「若真是如此,自然無罪,非但無罪,朕還要賞他。」
君臣二人一問一答,朝中大臣聽得傻了。
所有人都沒想到陳子凌會如此為自己開罪,難道是嚇瘋了?
「陛下,此人不過是胡言亂語故意拖延時間,等著某位貴人來替他說情。」
刑部侍郎古榮直言不諱,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是啊陛下,此人污衊我等,既然他已經承認了行兇的事實,您何必再聽他囉嗦。」
太學院院長黃秋雨一臉迫不及待。
楚王撫摸著鬍鬚呵呵一笑,「陛下何妨聽他說完,若是他膽敢欺君,數罪併罰再行嚴懲不遲。」
「既然皇弟也有興趣聽這小子說完,朕何妨聽他說完。」
魏帝嘴角微翹,重新坐在了龍椅上。
陳子凌感激地看了楚王一眼,繼續開口「陛下,無論是刑部官差,和我葉家護衛發生衝突,還是太學院學子被打,都是因葉言聯合清露寺苦修士,搶奪我葉家財產而起。」
「所以此次罪魁禍首不是小臣,而是葉言,是大興葉家。」
梅碾沉還以為他要拿出什麼證據,聞聽此言,氣的雙手發抖,怒聲道:「如此死不悔改、強詞奪理,簡直死有餘辜!」
葉寒、葉冰彼此對視了一眼,終於鬆了口氣,在他們看來陳子凌的舉動無異於自取其辱,恭敬道:「陛下,我大興葉家與那位葉姓女子乃是宗親。
今日我們前去阻攔婚事,也是我們家族中的私事。」
「口說無憑,我等可以將族譜拿來佐證,陛下一看便知,我二人若有半句虛假,願以死謝罪。」
葉冰、葉寒說的滴水不漏,提前堵住了陳子凌的話頭。
沒有人相信他們膽敢欺君,也沒有人相信葉言會無憑無據前去阻婚。
尚未看到族譜,殿上朝臣已經對他們的話信了十成。
陳子凌一臉同情地看了他們一眼,忍不住搖頭嘆息起來,「陛下,臣實在不知太學院學子為何說話如此草率,思維更是一塌糊塗。
我葉家之所以被人稱為葉家,並不是臣的未婚妻姓葉,而是工坊在葉家村。」
陳子凌話說的有些繞,讓人聽得有些迷糊。
「這是什麼道理?只要那位葉姓女子是大興葉家的後人,葉言身為家主就有權利管教她。」
眾人忍不住反駁起來。
楚王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覺得少年的邏輯簡直可笑。
魏帝眼中異彩快速暗淡,不耐煩地拿起御筆在龍尾硯中飽蘸了一下濃墨,小黃門機靈地在御案上展開一卷空白的聖旨。
燕王一派官員準備落井下石,梅碾沉等人連連搖頭。
苦荷渾濁的雙眼看向一根合抱粗細的玉柱,臉上說不出的慎重。
陳子凌笑了笑,「誰說我未婚妻是大興葉家的人?她其實不姓葉,也不是葉家村人。」
「她姓柳,柳樹的柳,若是說起來,倒和開國的柳國公有些淵源,只是柳家敗落,早已不復從前,後人更是寥寥無幾。」
他隨意說著,臉上帶著些惋惜和傷感,聽在眾人的耳中卻無異於一道震耳欲聾的驚雷。
「什麼,你那位未婚妻原本不姓葉?」
數十道目光全都盯在了陳子凌的身上,希望再確認一遍如此戲劇性的事實。
魏帝扔下手裡的御筆,指著陳子凌笑罵起來,「你這混小子怎麼不早說!」
「咳咳,你膽敢欺君朕一定嚴懲不貸!」
魏帝目光重新變冷,擺出了一副莫測高深的神情,只不過剛才的罵聲,已經讓很多人聽出了別的東西。
——陛下不想嚴懲東夷葉家!
葉寒、葉冰二人嚇得面無血色,牙齒咯咯發抖,似乎一瞬間就掉進了極寒的冰窟之中。
剛才還叫囂著要嚴懲東夷葉家的眾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們心裡清楚若真是如少年所說,這件事的性質將發生天大的變化,想要追究東夷葉家的責任便成了一件天大的笑話。
陳子凌瞥了黃秋雨一眼,「五歲時我二人從破敗的柳家離開,前往東夷謀生,可謂歷經艱險,白手起家。
後來聽說柳家祖宅被人侵占,那人也姓黃,叫做秋雨,不知院長可認識?」
「你不要血口噴人,當年柳家人大多死於瘟疫,本官念在同鄉的份上,才花二十兩銀子購買下來,現在仍有購房契約為憑。」
黃秋雨指著陳子凌大聲呵斥了起來。
陳子凌看著對方顫抖的手指,無聲笑了笑。
為了堤防有人質疑他和葉輕眉的身份,十年前他就已經為二人選好了合適的出身。
還以為永遠都用不上了,沒想到此刻卻幫他解決了一個大麻煩。
陳子凌扭頭看向御案後站著的魏帝,哭泣道:「陛下,小臣所言句句屬實,葉家尚有賣房契約和柳家族譜為憑。
大興葉家聯合清露寺苦修士搶奪臣妻彩禮,刑部官差助紂為虐,若不是微臣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還望陛下為臣做主啊!」
陳子凌悲悲戚戚將自己所見所聞說了出來,抑揚頓挫的語調可謂令聞者落淚,觀者動容。
眾人又聽苦荷大師主動開口佐證,只得接受事實。
魏帝親自走下御階,攙起陳子凌,動容道:「愛卿受委屈了,朕心裡著實不好受!」
「來人,賜知世郎銀千兩,綢緞百匹,玉佩一雙。」
陳子凌聽著魏帝如此小氣的賞賜,心裡提不起任何興趣。
但也知道這是些東西代表的意義,遠比其本身的價值更大,忙做歡喜狀,重新跪下謝恩。
古榮和黃秋雨一見魏帝亮明態度,跪在地下戰戰兢兢道:「我二人一時失察,險些釀成大錯,懇請陛下責罰。」
「此事怪不得你等,知世郎若是不說,就連朕也會做出誤判,此事既然已經真相大白,後面的事情就交給你們將功贖罪。」
「是,是,是,我二人一定嚴懲惡徒。」
古榮和黃秋雨虛驚一場,連連應是。
魏帝深深看了二人一眼,轉身走上御階,朝後擺了擺手,「你們退下吧。」
陳子凌想到葉輕眉告訴自己的事情,朝魏帝躬身一禮,懇求道:「陛下,臣的彩禮因大興葉家和刑部官差搶奪,有部分銀票遺失了,還望陛下幫小臣討回。」
「好,朕就命古榮幫你討回。」
刑部侍郎古榮皺著眉頭上前,強笑道:「不知有多少彩禮遺失?本官一定幫你追回。」
葉寒,葉冰怪叫一聲,「陛下,不要聽他胡言亂語,箱子裡根本就沒有銀票!」
「殿前失儀,拖出去,拖出去!」
黃秋雨臉色一沉,指著二人怒聲道。
陳子凌笑看著二人被抬出殿外,聽著悽厲的慘叫聲,忍不住搖了搖頭。
「不多,不多,遺失了九十九萬兩銀票,聽到此事的大有人在,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親自詢問。」
魏國一年稅收不過一千二百萬兩白銀,東夷葉家的彩禮竟有近百萬兩!
想要說他碰瓷,卻又沒有證據,眾人看著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葉言,眼裡滿是同情。
百萬兩?大興葉家估計變賣所有財產,也湊不夠二十萬兩。
葉言聽到有人談論銀子,緩緩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一睜眼恰看到一張可惡的笑臉。
扭頭確認自己已經安全後,伸出兩隻大手抓著陳子凌,含含糊糊道:「賠,賠銀子,賠我九十九萬兩銀子!」
古榮轉過身,心裡咯噔一下,「完了,大興葉家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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