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兄妹間的對話

  第103章 兄妹間的對話

  大宗師以下皆為螻蟻,這話從來就不是虛名。

  葉流雲一劍斬半樓,四顧劍一招滅百餘虎衛,還有那位宮裡的九品巔峰高手洪四庠,誰能想到在大東山之戰中,北齊國師苦荷一掌將其打的灰飛煙滅,盡成血霧。

  大宗師與九品,雖一境之隔,卻是天差地別,神仙與人的境界。

  五竹與這些大宗師不一樣,他無法做到揮霍真氣,營造一劍破萬敵的恢宏場面。

  他的一招一式從來都是簡單又直接,與普通人出招無異,只不過有區別的是,他那一劍刺上去,便是大宗師來了也得身消道隕。

  而大宗師的真氣落在他面前,便也是如普通人的攻擊一般,實在無法看著能有多麼強烈的視覺效果。

  咯的一聲,鐵釺順著竹面滑下,厚綠的翠竹一分為二向兩邊倒去,林若的白衣身影也在向下飄去。五竹緊追不捨,黑布里的目光緊緊鎖著,如燒火棍略帶鋒刺的武器直指下面人的命門。

  林若身形翻轉,踩著粗壯的翠竹,在林間好一陣挪移。

  忽地一刻,他又借著彎曲的翠竹使力,猛地躍起,朝來人反撲去。

  五竹從竹林上空落下,揮動鐵釺砸過去,像是教育小孩子般,想要敲在他頭上。

  林若看準時機,以極其微妙的動作側身躲開,掌心向外推出去,若有若無的純白真氣掀起了駭人的漣漪向四周波及。

  偌大的竹林頓時有如被強風吹拂,搖晃不止,竹身紛紛彎曲,梢梢挨地,被壓得扁了一頭。

  五竹僵硬地偏了偏頭,那一掌落空,所爆發出的恐怖力量炸響在耳畔,卻只是讓他耳尖顫了顫。

  附於掌上的渾厚真氣,都沒能讓他的臉有絲絲的微妙變化。

  兩人拉開,又各自施了幾招,分別只是揮了一記,出了一掌,砸了一棍,對了一拳。

  絕世強者的對決,沒有襯托在花里胡哨的炫技上,有的只是簡單高效的行為藝術與暴力美學。

  ……

  范閒最終還是注意到了竹林的動靜,他拉著妹妹的手,急迫的想要遠離。

  走了幾步,他又停下來回望過去,若有所思起來。

  「不會是…」

  「哥,你是說那位五竹叔嗎?」

  范閒笑著點了點頭,除了兩世為人的秘密,他沒有與妹妹隱瞞身邊的一切。

  「還是先回去吧,這裡不是我們該待的地方。」

  兩人回到莊園休憩的小院中,發現范思轍在院子裡伸著懶腰,百無聊賴至極。

  「你們倆跑哪去了?」

  「出去走走。」范閒回答道,又問了句,「先生回來了嗎?」

  「早回來了。」范思轍說道。

  ……

  濃墨重彩的夜色下,重重的深宮裡,太極殿的御書房內,明煌的身影正俯著身子在油燈下批閱奏摺。

  「陛下,該休息了。」侯公公在一旁勸道。

  「朕看完最後一份。」慶帝揮了揮手,打開信封,一字一句認真盯著裡面的內容,篡著信的手突然用力,將信紙弄出褶皺,眉尖也隨之皺了起來。

  許久後,慶帝平靜道:「擺駕廣信宮,朕要去走走。」

  ……

  夜色來臨,雖遠不到就寢的深夜,但這時候,也是極不適宜在皇宮中走動的。

  侯公公也不知道這位他服侍多年的陛下換了什麼性子,竟然想要久別的去廣信宮一回。

  廣信宮乃長公主殿下的住處,陛下確是多年未去了。

  相比於其他暗下的寢宮,寧靜的廣信宮內,此時燈火通明,遠遠沒有融入環境的意思。

  那位長公主殿下貌似也猜到什麼,廣信宮的宮門開了一角,幾位宮女低眉順眼候在門後,奉命迎人。

  但當她們見到要迎的是陛下時,便有些抑制不住恐慌,齊齊跪在邊側。

  慶帝在龍輦上掃了一眼,面無表情,心中的忌憚卻愈發加深。

  「臣妹見過陛下。」

  長公主李雲睿已經在殿外迎著,身著的宮裝偏素,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很難讓人看出有任何的異樣。

  慶帝揉了揉眉心,問道:「你今天好像很高興?」

  「許久沒與陛下哥哥這麼單獨聊了。」李雲睿的聲音低細又柔軟,說不出的中聽。

  「進去說,在外丟人。」慶帝冷冷甩出了一句。

  李雲睿半抬著頭,那份微笑淡了很多,但她依舊很不以為意。

  廣信宮中設了宴,冷清的殿內沒有宮女服侍,隱隱偏暗的席上,侯公公也被遣了出去。

  慶帝端正姿態,擺出面對臣子時的威嚴,相較於此,長公主的目光卻十分溫柔。

  慶帝似乎有些看不下去,重重嘆了口氣,幽幽道:「伱就這麼放不下這些東西?」

  李雲睿微微一笑,露出美人色,有條不紊夾著桌上的菜,很輕的說道:「臣妹斗膽一問,哥哥能放下嗎?」

  「朕的東西,什麼時候放下,皆是由朕一手說了算。」慶帝嚴詞正色道,「而那不是屬於你的東西。」

  「原來我幫哥哥守了這麼多年,竟還是個外人。」李雲睿自嘲一笑,明眸依舊,絕美的容顏愈發生動可人,「哥哥不是很喜歡看人斗嗎?妹妹一直在幫你斗。」

  「朕需要你斗嗎?朕要的是你安生點,不要再惹事。」見到這副不思進取的模樣,慶帝的怒氣開始冒頭。

  「你跟皇后待了這麼多年,就沒學到一分的矜持和自覺,莫非還要跟自己女兒搶東西?」

  「不管什麼東西,只有落在自己手裡才是最安全的,除此之外,落在誰手裡都是隱患。」李雲睿埋怨著,很不服氣道,「況且,臣妹真的很不喜歡范家的小子。」

  「所以這就是你與外人勾結的理由?」慶帝怒地拍了拍桌,冷了冷視過去。

  「吳伯安是你的人,朕不會忘記。十一年前,是你讓他狀告舒蕪透題,論春闈舞弊,再過去多久,朕都記得。」

  「牛欄街刺殺,朕先懷疑兩個兒子,都未曾懷疑到你頭上,可你就像個瘋子一樣,總是不讓人省心。」

  李雲睿輕舒玉臂,直接而又冷漠的說道:「就算臣妹是個瘋子,不也是在幫陛下?敗在戰清風之手,北伐未競,妹妹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哥哥永遠的痛呢,所以妹妹一直在想方設法幫哥哥,現在好了,哥哥揮師北上,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你真的是在幫朕?」慶帝瞪道。

  李雲睿面色不變:「妹妹從始至終忠於哥哥。」

  慶帝絲毫不認同這個觀點,帶著一絲譏笑道:「不,朕倒覺得你將私心掛在了最前面,已經拋棄了叮囑,你從來沒有將朕的考慮放在第一位,朕讓你聽話,你除了忤逆,毫無順從意。」

  「這些年來,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就可以天真的認為,朕查覺到不到背地裡的苟且勾當嗎?」慶帝的聲音驟而又變的無比寒冷,轉換的極快。

  「妹妹從來沒有做對不起哥哥的事?」李雲睿饒舊自持一詞。

  慶帝截斷了她的話,無理由讓人產生心悸:「你違抗朕的旨意,便是在與朕作對,還說沒有對不起?」

  「妹妹只是在彌補一些哥哥做錯的決定。」

  「好啊,朕的妹妹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聯合外人暗做國庫生意,蓄意斂財,這也是在彌補朕的過錯嗎?」

  李雲睿內心中無限的瘋狂想法在這一刻都被盡數壓下去,她原以為哥哥的興師問罪僅限於牛欄街案,卻怎麼也沒想到,竟連這些背地的勾當也挖了出來。

  慶帝沒有必要挑明,更沒有必要多說什麼,因為她心知肚明。

  李雲睿的面上終於有了極不尋常的色彩,唇角卻緩緩笑了起來:「原來哥哥一直在調查妹妹。」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朕已經很給你機會了。」

  「沒準將來哥哥遇到危機的時候,妹妹可以拿這筆錢拯救哥哥於水火也說不定。」李雲睿如是說道。

  「哦,朕怎麼認為你要拿這筆錢來造反呢?」慶帝質問道。

  慶帝如何會不了解這個妹妹,在太后面前,她是一位乖巧又愛哭的丫頭,在林若甫面前,又是另一番愛做作,表現的很怯弱的痴情女,而在他面前,早熟到變態的欲望卻是怎麼也藏不住。

  「朕已經受夠了這一切,不想再看到任何的變數。」

  「那哥哥便昭告天下,將妹妹繩之以法吧。」接受了結果,李雲睿反倒表現得很平靜,但這種平靜很像暴風雨來臨前。

  「你以為朕不敢嗎?事關皇家顏面,朕只是不想做絕。」

  慶帝看著她,那一絲最後的憐憫也復之不在,寒聲道:「我這個妹妹病了,既然如此,內庫在易手前朕自會尋人看著。京都也不是能養病的好地,明日你就回信陽去,待晨兒大婚,朕再斟酌情況接你回來。」

  李雲睿沉默了少許後,眼中有了光彩,仿佛很滿意哥哥的決定,嘴角掛著淺淺的溫柔笑意道:「妹妹很想知道,牛欄街案是監察院內的哪位大人所破,這樣的人才,未來必是哥哥的左膀右臂。」

  「你以為是誰?」

  慶帝站起身,道了最後一句:「去信陽後,好生養病,沒事無需出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