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號成員,戴著黑色的鳥嘴面具,無法看清楚他的樣貌。
但從他的韓系穿衣風格可以看得出來,是個年輕的小伙子。
六號對於自身的怪癖描述,很簡短。
他似乎是個不喜說話,也不善表達的人。
原因,來自於他所說的怪癖。
他覺得自己說話的時候,腦海里的聲音不是自己的,不但不是自己的,有時候還會與他對話。
而他,也樂意與腦海中那個未知而陌生的聲音對話,久而久之,他便不願意開口說話。
六號成員覺得,人與人之間,應該可以用意志進行交談。
他的怪癖,便是自己與自己交談,樂在其中。嚴重到,如果不是今天來參加會議,他已經一個月沒開口說過話,讓人覺得他是啞巴。
其他成員,紛紛提出自己的個人看法。
有成員建議他對著鏡子,看著鏡中的自己張嘴說話試試,慢慢矯正。
有成員建議,看看能不能讓腦海中那個說話的人,掌控他的意識,測試一下是不是第二人格。
阿賓這次,沒有開口。
他很緊張,因為快輪到他了。
而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鼓起勇氣說出自身的怪癖。
阿賓害怕所有成員會用異樣的眼光看待自己,就像那些同班同學一樣。
哪怕其他成員的怪癖,比他自身的怪癖要更加恐怖,離奇,他也依舊擔心。
就好比,班級那些同學,明明不知道他的怪癖,只單純因為他為人比較孤僻,就排斥他。
一旁的七號成員,是名女子,身材肥胖,突出來的肚子贅肉猶如被游泳圈裹著一樣。
她的聲線很粗,嗓門也很大。
再得到白大褂男的許可後,七號成員開始將自己的怪癖說了出來。
「大家好,我是七號成員,我有異食癖。不過希望我在介紹自身怪癖的時候,你們不要緊張,也不要把我當成一個噁心的人。」
她很冷靜,給人一種幹練理性的感覺,像是從事老師,辦公室白領那種職位。
白大褂男搖了搖頭,發出輕笑的聲音:「七號成員,大家都是開誠布公,沒人會覺得誰的怪癖離譜,怪癖不離譜,怎麼能用怪這個字呢?你們加入這個互助會,說明你們已經意識到自身的問題,想要尋求一個解決辦法,有這樣的初衷非常好。請你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害怕任何人,也不會瞧不起任何人。怪癖不是一種病,每個人都會有的,這沒什麼特別。」
充滿磁性的嗓音在屋內迴蕩,每個成員都紛紛點頭,非常認可這段話,特別是阿賓,頭點得如搗蒜一般。
七號成員感激的看了一眼坐在首座的人,繼續開口。
「一開始,我只是愛吃肉,什麼羊肉牛肉,是個純粹的肉食主義者,無肉不歡,你們也看到了,我的肚子。」
說完,她很幽默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發出沉悶的聲響,惹得一些成員發出笑聲。
特別是那名一號黑裙女子,笑得格外大聲,她似乎笑點很低。
「後來,我發現,這些肉,不但無法滿足我的胃口,甚至,還會讓我反胃。吃豬肉的時候,總覺得有股怪味道,難以下咽,只有吃牛排的時候,我會覺得稍微可以入口,但是,得是五分熟以下的牛排。」
「我很難受,期間嘗試過各種水果蔬菜,如同嚼蠟一樣,至於白米飯什麼的,嚼著嚼著更是會直接吐出來。只有偏生的牛肉,才能勉強讓我不會感受到飢餓。我懷疑,是烤熟的肉不能滿足我的胃口,我就嘗試著,去超市買新鮮的牛肉回家。從一開始的五分熟,三分熟,到最後只用開水燙過一遍,直接生吃了起來,你們別說,那段時間,我就是這樣度過的。」
「但是好景不長,慢慢的,生牛肉,哪怕是剛宰殺的,帶血的牛肉,我吃完都覺得沒有任何滿足感,我的飢餓就像是個無底洞,無時無刻都在不爭氣的叫著。飢餓過度是一種撕心裂肺的需求,是一種對食物渴求的原始本能,我開始嘗試各種動物的新鮮肉類。」
「比如,在街道里,垃圾桶里,找那些流浪貓流浪狗的屍體。。。」
說到這,七號成員像是回憶起了某種不好的記憶,竟然開始痛哭起來,她的嗓音渾厚,導致哭的聲音很大,也很難聽。
成員們,沒人出言安慰,他們只是靜靜的,等待著下文。
只有阿賓,瞪大著眼珠子,面具下的表情是不可思議的,因為他發現,身旁這個正在痛哭的肥胖女人,不管是怪癖還是經歷,都和自己的很像。
唯獨就是,阿賓並沒有在垃圾桶里翻找過貓狗的屍體,但他抓過耗子。
興許是覺得自己這樣不好,七號成員很快就停止了哭泣,她擺了擺手,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我失態了,只是那段時間特別難熬。」
「沒事,我能理解,請繼續,說出你的故事吧。」白大褂男安慰到,他的聲音充滿磁性,給人一種安全感。
七號成員很感激的看了首座的人一眼,她心裡想著,這麼溫柔的男人,嘗起來味道一定不錯。
故事,繼續。
「我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可是飢餓是根本不能控制的,不管我多麼理智,一旦餓急起來,就什麼都想吃。我本來是跟我丈夫住在一起的,後來,房子裡就只有我一個人了。」
「經過那一次,我總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食材,也終於不會再感受到飢餓,可是,你們知道嗎?我丈夫他,很瘦啊。」
說到這,成員里只有阿賓倒吸了一口冷氣,他覺得七號成員竟然這樣堂而皇之的說出來自己做過什麼,就很離譜。
更離譜的是,其他成員似乎沒有覺得哪裡不對,也沒有絲毫驚訝,好像驚訝的,就只有他。
七號成員可能沒注意到身旁男人的舉動,她,繼續說著。
「食物不夠吃的時候,我每天上下班回家的路上,總覺得路上走的不是自己的同類,不是人,而是一個個會行走的雞腿,牛排!我一直告訴我要冷靜,不能繼續這樣下去,直到,我發現了這個世界上,竟然有賣那種肉的地方,甚至,還有專門的一個俱樂部。」
「自從加入了那個俱樂部,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滿足,但是我覺得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不單單是我越來越胖,越來越容易失去理智,最主要的是,食物來源根本不穩定,也越來越貴,貴的離譜。我的工資,不能滿足我對食物的需求,經過俱樂部成員的介紹,我拿到了咱們互助會的宣傳單,便加入了進來,我是真心希望改變自己的怪癖,你們一定要幫幫我啊!」
七號成員說到這,立馬站起了身子,只不過因為過度肥胖的關係,她的動作有些遲緩,吃力,第一次想要站起的時候,還差點又坐了回去。
好不容易站起來的她,衝著成員們鞠躬,好像是在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但在她低頭的那一瞬間,不知道是淚水還是口水,總之某種透明液體,從面具縫隙流了出來,有些粘稠。
白大褂男伸出手指輕輕敲了一下桌面,像是在沉思一樣,好半會,他才道:「其他成員,說說你們的建議?」
屋子內,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些詭異。
每張漆黑的鳥嘴面具,互相望著彼此,一時沒人說話。
因為他們不知道,這個怪癖該用什麼方法去解決,七號成員也說了,該嘗試的食物都嘗試了,並沒有任何好轉。
而且飢餓感這種東西,是任何生物的原始需求,哪怕是植物,也需要吸收陽光和土壤里的養分,否則就會枯萎。
古代本來面臨黃土背朝天的,最為溫順的農民在饑荒時期都會揭竿而起,搶食搶物,這就足以可見,飢餓感對於一個人的可怕壓迫了。
不然,兩腳羊這個詞彙,怎麼會誕生?
事實上,現代社會裡,很少有人真正體會過飢餓感,無非是為了減肥,夜裡睡前強忍著肚子的飢餓,安慰自己是脂肪在燃燒,體重在減少,亦或者是忙碌過度,一餐兩餐沒有去吃。
當那種真正的飢餓感已經徹底折磨你的身體,壓制你的理智時,人類,其實和野獸就沒什麼區別了。
見到沒有成員開口,七號成員一屁股又坐回了位置上,似乎有些失望。
白大褂男也感覺到了氛圍有些不對,他連忙站起身子拍了拍手,目光和善的望向阿賓:「那既然咱們對於七號成員的怪癖暫時想不出什麼辦法,就先聽聽八號成員的吧。七號你放心,怪癖同盟互助會成立到今天,並不是沒有用的,你們也不是第一批成員,所以無需擔心這個互助會的作用。」
「八號成員,請說出你的故事。」
聽到首座的人叫到自己,阿賓有些緊張,也有些尷尬。
他慢慢舉起了手。
白大褂男笑了笑:「成員說自己的怪癖,是不需要舉手發言的。」
阿賓搖了搖腦袋,有些害怕道:「不是,我只是想問,如果我的怪癖和七號成員一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