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和何知府聊完之後,告辭離開府衙。
路上,他思考先前和何知府交談的內容。眼下何知府只是提前通知他,
這件營生的具體操作,還需要一段時間準備,卻也等不到太久。
至於營生的內容,居然是開青樓。
「賺錢的生意,確實以黃、賭來錢最穩當,而且是長期收益,但事情牽扯到神都的大人物,性質就不一樣了。」
「風月場所,歷來都是探聽消息的重要渠道之一,看來是朝廷某位大佬想要加強對南直隸輿情的監控。」
老何也是心眼子多,這營生確實是好營生,因為背後有神都的權貴人物,哪怕老何後面離任,徐青也不用擔心這樁營生被後面的知府收拾。
只要能做起來,那就是長長久久的收入。
若是新知府不識趣,怕是還要撞到鐵板上,同時能顯露出徐青的能量來。
「其實這兩成乾股,何知府給誰都可以,給我那確實是為了兌現幫我重振家業的諾言。」
當然,給是給了,但徐青也不能直接持股。
他畢竟要走讀書人的正道,直接當青樓的小東家,傳出去不好聽。
這乾股徐青打算掛在徐福的名下。
徐福是簽了賣身契的家奴,戶籍掛在徐青的名下,說白了是徐青的私有財產,他的也是徐青的。
這也是南直隸士紳豪強的慣用手法。
有些豪奴,因此還發了財,成為新晉的大地主。但實際上,人身依舊依附主家。
有點類似於封建領主和自己手下家臣的意思而且青樓自然是需要護院的,正好給義和堂的打手接一筆生意,以後負責青樓的安保護衛。
如此一來,徐青借著這樁生意,在江寧府的耳目更多,事業也更立體了。
借著官府的名義,就是好辦事。
如果徐青自己要開一家青樓,便是去別人的地盤搶飯吃,勢必免不得衝突和結仇。
這樁營生,名義上是教坊司的官辦機構,意義自然不一樣。
「現在還得借別人的勢,等我自己考中舉人,在地方上,我自己也勉強算『勢』了,到時候辦事情更容易。另外,明年借著剿匪的事,幫叔父的位置往上提一提,最好弄個千總、校尉當一當,到時候手下也有一營的人馬可以指揮。」
如今有吳巡按幫忙,徐青幫叔父立功升官問題不大。
畢竟有關係的情況下,武官比文官,在中下品級時,容易升遷得多。武官是圈子相對封閉,但是升遷途徑,主要還是掌握在兵部手裡,那裡是文官的地盤。
這也是本朝以文制武的重要措施。
防備武將是歷朝歷代的大事。
因為文官造反是鮮有人成功的,但武將勛貴造反,在歷史上比比皆是。
無它,他真有刀。
所以,別人誣陷你造反時,最好你真有造反的實力。
有刀還能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沒刀,你跪著求,都不一定能保住全家老小。
什麼河陰之變、天街踏盡公卿骨,人家武夫就是不跟你講道理,就是亮刀子。
雖然別人都說李公啃小,但徐青還是望叔成龍,對此抱有極大期望的。
回到李宅之後,徐福正在前院跟張軍士學習養馬的知識。不得不說,徐福這傢伙很有雜學家的潛質,徐青交代下來的事,哪怕他不會,也會刻苦鑽研學習。
徐青見狀,倒是沒有過多過問,而是回到院子裡,繼續拉弓修煉牛魔大力拳。
拉弓並緩慢回位數次之後,徐青明顯感覺到,自己牛魔大力拳還有增長的餘地,但是身體明顯跟不上了。
「我現在的身體,好似一塊鋼鐵,經過拉弓之後,反覆淬鍊,品質更高,但量就在這裡,品質再高,卻在總體增長上,進度緩慢。」
「還是缺藥啊。」
徐青知曉其中一大問題是缺乏對應牛魔大力拳的練武秘藥,另外一大問題是根骨決定了他修煉牛魔大力拳的上限。
但根骨的問題,也並非無法解決。
因為他年紀小,正在發育期,根骨還可以通過銀環固精丸和八卦游身掌、鶴形術的修煉來提升改善,不過目前來說,這三者對根骨的作用,已經小了許多。
「我的發育期還長,即使這方面進度日漸緩慢,將來也能將我的根骨提升到一個比較高的層次,但距離萬中無一的練武奇才,肯定還是不夠的。」
徐青明白,他目前的練骨,局限於脊椎骨的鍛鍊,這雖然是一個比較重要的骨骼部位,說是習武的根基之一也不為過,但武道的身體天賦是全方位的。
他還需要更厲害的練骨法門。
「江湖傳言,牛魔練力,虎魔練骨。林天王是天生根骨驚人,所以憑藉一門牛魔大力拳,便將功夫修煉到江寧府難逢敵手的程度,遠勝過當年教他功夫的武師。但我不一樣,少了練骨法門,將來成就,怕是未必能比得上林天王。」
除了練骨法門之外,當然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學趙太監。
太監閹割之後,骨骼發育會延長,但弊端是容易出現骨質疏鬆。當然,
趙太監那種,顯然是通過別的手段解決了這個問題。
但問題是,徐青又沒瘋。
就算拿個葵花寶典給他練,他也不想自宮。
現在徐青,看起來功夫已經不錯了,在同齡人算是者,但這一切,
大部分要歸功於他本身有開掛,使他的學習進度驚人。
他如今的問題在於上限。
一張卷子,他能做一百分,不代表著,他能做出這一百分以外的題。
這是兩碼事。
即使有了牛魔大力拳的秘藥,徐青也受限於根骨,很難練到林天王那種威力。
光有力氣,沒有骨骼支撐,全力出拳甚至容易反傷到自己。
「不管怎麼樣,借著這次剿匪的事,看能不能從林天王那裡將牛魔大力拳的秘藥弄到手。」徐青現在用的是自己研究的補藥以及銀環固精丸,效果也是有的。
但銀環固精丸補藥的效果,主要是體現在八卦游身掌上。
對牛魔大力拳的幫助是附帶的。
說到底,各家武學和秘藥都是搭配的,人家多年經驗總結,並非你個年輕後輩,隨便研究就能整出來。
其實虎魔練骨的事,徐青心裡也有計較。
所以他盯上了金光寺。
青銅鏡給他的武道層次評價是「練骨」,意思就是徐青練骨是沒有學習難度的問題,但欠缺法門和秘藥。
所以八卦游身掌關於脊椎骨的修煉,徐青能輕易完成。
當然,鶴喉在其中,也是作用不淺。
練骨練筋都是能提升自身上限的。
練武之人,時常提到打熬筋骨,便是這個意思。
徐青練習一會牛魔大力拳的運勁法門之後,又開始觀想夜叉王,最後又開始默誦書經,來平靜心神。
因為夜叉王本身是惡念匯聚,所以觀想之際,也會滋生一點惡念出來只是沒有殺人增長的那樣迅速。
徐青利用讀書養神,平息惡念,其實也能反哺神魂。
這些是細水長流的功夫。
而且堅持做一件事,本身便是對神魂的磨礪。
複習默誦書經,裡面的字句,本身也是蘊含大智慧的。
以前徐青讀史,對微言大義,還有些不以為然,現在親身經歷,反而有了不一樣的見解。
聖賢留下的書籍,看似字句簡短,實則都是對天地萬物中道理的總結。
若是參透這些智慧,對於徐青的神魂,本身也大有益。
徐青還從蘇憐卿那裡聽到一個很勵志的故事。
方閣老傳聞本身沒有任何道術傳承,卻從編修道藏的經歷中,自然而然修出一身當世罕有的神魂修為。
據傳,這個消息當初被羅教探知之後,羅教上一代教主,差點當場走火入魔,哪怕後面心情平復,羅教上一任教主,也因此鬱鬱而終。
根本原因,還是信念破碎了。
本教上千年的道術積累,頂不過人家自證自悟的開掛,這誰受得了。
還好方閣老沒有邁入傳說中的鬼仙之境,否則直接闖入羅教總壇,也不過一人一下的事。
「鬼仙啊,那是修煉道術之人的畢生追求,只存在於傳說之中,反正當世是沒聽說誰踏足鬼仙之境的。」
「或者說,塵世本就沒有仙人。」
「鬼仙占了一個鬼字,也不算真正的仙。要做就做真正的仙。加個鬼字,聽著跟假貨一樣。」徐青還是有志氣的,要爬就得爬到最高。
徐青雜念漸漸平息,神魂之中,鶴喉如呼吸般自然泛起,與梧桐老樹的呼吸水乳交融。
淡淡的月光,披在徐青的身上,宛如一件月白的道衣,泛起漣漪。
與此同時,徐青自身的陽氣,也渾融進入梧桐老樹體內。
八卦游身掌最核心的陰陽之妙,在一人一樹的氣機交換中體現出來。神魂里,觀想出的夜叉王,在這股氣機交換中,都變得低眉順眼。
徐青此刻渾然忘我,沒有察覺,反而更順應了氣機的轉換。
而在寒冬夜月之中,梧桐老樹亦因此變得生機更甚,有種天人化生,萬物滋長的妙諦在裡面潛藏。
第二天一大早,徐青起來,神清氣爽。
「在家裡修煉神魂,比在外面修煉,效果好不少,而且神魂念頭更加清靜自在。」徐青經過對比,更發現了在家裡修行的妙處。
他隱約覺得和梧桐老樹頗有關係。
無論如何,這是他的修煉福地。
徐青暫時也不會搬家。
一如既往的晨練,吃上準備的早餐。
他的早餐極為豐富,裡面更有冬筍等時令蔬菜,滋味鮮美。
只要有好食材,人人都是食神。
用在身上,更是恰如其分。
『青哥兒,我給你挑了幾個婢女,你抽空看一下。」周氏趁著徐青享用早餐,將婢女的事跟徐青提了一句。
「嬸看好就行。」徐青隨意回應。
周氏:「好吧。」
她費心費力,給青哥兒挑了幾個模樣端莊的,心想青哥兒也能藉此通通人事,哪曾想這孩子果真都一點不在意。
倒是老李,對挑選婢女的事可上心了,因為周氏說了,給他買個小妾。
周氏已經給老李挑好了,是個身段好的,看著就能生養,至於模樣,反正關了燈,不都一樣。
至於給青哥兒挑選,肯定是往好的挑,免得敗了少年人的胃口,往後對那方面失去性致。
她為這個家,真是操碎了心吃完飯,沒多久,法月師父登門拜訪。
周氏如今對法月大師祛魅了,她現在有新的愛好,跟著城裡的貴婦去聽戲,只去了幾次,便迷上了。
李巡檢幾次催她去巡檢衙門,周氏都懶得去,還是城裡好,巡檢衙門那邊,冬日裡又濕又冷。
而且去了,也生不出孩子。
徐青自然不知曉新的愛好,知道了也無所謂,反正家裡日子寬裕了,聽聽戲曲,也是好事。
古代生活確實很乏味,有點娛樂活動,大家都新鮮得不行。
而且女人有個消遣是好事,否則一天到晚,在家裡也是不安生的。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做無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
過日子,總是想著幹什麼要有意義,那也忒沒意思。
徐青是沒法,不然他也想放鬆放鬆。
書房裡,徐青和法月會面。
法月合十道:「徐三元,大清早過來冒昧打擾,還請海涵則個。」
徐青:「大師,不必跟我客氣,你也別徐三元什麼的,叫我公明吧。」
大家都這麼叫,徐青也不差這一個,而且世人交友,叫字是親近的表現何況沒法月指點,他也搞不清楚觀想圖的作用。
法月:「那小僧就不和公明賢兄客套了,這次是為上次你說的事而來。
還請公明細下指點一二,小僧代本寺上下,感激不盡。」
徐青微笑:「其實還是從香火錢入手,大師只需要如此這般———」
他說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金光寺收的香火錢,以後香客若是家裡出了事,可以憑藉信物,來金光寺原封不動地將香火錢拿回去,若是將來渡過難關,又將錢補上便是,若是渡不過去,這錢金光寺也不會追回。
法月聽著有些迷糊,香火錢還能退?
那他們收香火是為了做什麼?
徐青耐心解釋:「總不可能人人都來退,而且如此一來,寺內也有了一大筆錢,可以用來做其他生意,即使什麼都不做,拿去放利,也是平白賺的。畢竟貴寺的香火錢本來就日漸微薄。」
法月:「可是他們憑什麼相信本寺會退香火錢,而且會有更多人來上香嗎?」
徐青:「我會以復社的名義,為貴寺擔保,今後要是貴寺不退,我們復社都是讀書人,為了名聲,也不可能不管的。而且貴寺的香火錢,也有一部分要用在我們復社的一個專項活動上。」
「什麼專項活動?」
「我們復社打算提升本縣讀書人的八股時文水平,無償幫助那些出身寒門的讀書人。他們捐獻香火,也是為了本縣科舉事業做貢獻。」
徐青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只要他們往後見到,經過復社補助的學子,更容易考中生員,自然就會對此事愈發積極。」
法月漸漸明白了,這是徐青用自己的名望做擔保,拿金光寺當斂財的工具。
這樣一來,徐青的名望直接就可以變現了。
而且徐青真能玩得轉。
先別說,徐青本身的八股時文水平在本縣也是首屈一指的,而且徐青背後還有何知府、周提學,等於童生試最重要的兩個渠道,府試、院試,徐青都有關係。
若是徐青再搞定新任知縣,可以說未來數年,徐青直接能一條龍服務。
「徐三元肯定不能讓所有的復社資助的學子都考中秀才,但他要誰考不中,那可就簡單了。」
到時候拿本地的黃冊一看,誰家沒送禮·---沒送香火錢,一目了然。
不送香火錢,那就是不想和復社結好,不想和徐三元做朋友,
你都不是我兄弟,我憑啥照顧你?
這也是徐青無形間來判定本府中下層階級對他江寧及時雨態度的方式。
而且弄清楚這些,徐青也知道誰可以拉攏合作,跟他一起做大做強。
關鍵是還不用徐青自己出面,將金光寺推在台前。
金光寺當然也是平白得了這麼大一樁好處,想不跟徐青綁死都難。
法月分析之後,發現一旦這樁事做成,金光寺也不用擔心錢財的事了,
但如果和徐青翻臉,金光寺立時就會少一大筆進項。
這和之前依靠何知府的面子招攬香火沒有本質區別。
好吧,還是有的。
跟著徐三元玩這一套,錢更多,而且是持續性的長期收入。
因為等於投資的是徐青這個人。
徐青過了年,才十五歲啊。
更恐怖的是,徐青十幾歲,對人心已經洞悉到這種程度了,跟這種人混,還怕沒前途?
幹了!
法月於是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回去之後,住持要是不答應,那就他來干住持。
徐青見法月答應,又道:「此外,徐某還有一事相求。」
「公明兄有事,儘管吩咐小僧。」法月現在也是一身江湖氣了,叫施主、徐三元什麼的,也顯得生分,不利於大局。
徐青:「徐某想向貴寺求藥。」
法月臉色為難,他還以為徐青說練武的秘藥。
好在徐青接下來的話,打消了法月的疑慮。
「求子藥?」法月聽完徐青的解釋鬆了口氣。
他略作沉吟,說道:「李大人子嗣不興,其實可能和修煉的功夫有關,
那鶴形術傳聞是能煉精化氣的法門,需要秘傳的藥配合行房事,才容易誕下子嗣。不過,本寺也有壯大精氣的求子湯,李大人只要數月內不練武,配合用藥,應該能解決此事。」
求子湯的藥材比較名貴,所以金光寺一般是不給人用的,用的都是別的比較省錢的辦法。
當然,也是看人下菜。
有背景的,他們一般不招惹。多用在那些嫁給商人的歌女身上。不過,
金光寺現在上岸了,這種髒活沒必要再接,得想辦法處理一下首尾,免得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徐青則是對於鶴形術有煉精化氣的作用倒是不意外,因為他修煉鶴形術時,已經察覺到了。
他的神魂強大,所以能煉化鶴形樁產生的熱氣,用來補益身體。
這是他前期進步的一大關鍵。
後來有了「鶴喉」,煉精化氣的效率更高。
只是「煉精化氣」影響子嗣,需要秘藥來輔助。讓徐青意識到,他或許應該想辦法找到那個秘藥,進一步挖掘出鶴形術的潛力。
但這件事或許也會牽扯到當初徐家滅門的事,所以徐青前期弱小時,一度下意識迴避。因為那時他,對於這事,還是無能為力的,只能平添苦惱。
「逃避也不是辦法,我現在被青銅鏡評價為短命鬼大概是和此事脫不開干係的。是時候找叔父,再問一問當年徐家被滅門的事了。」
徐青明白,自己現在應該未雨綢繆做一些準備。
他現在手上事真不少,千頭萬緒的。
頗有種,人在塵網裡的掙扎感。
還是太弱小了啊。
否則,亂者斬之便是。
他想自己變強的動力,更加充足了!
「青銅鏡,繼續助我進步吧!」
前進,前進,繼續前進!
一念及此,神魂都因此波動,有些許莫名的增長。